监狱门口。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树荫底下,百川皓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后视镜里倒影他略显颓丧的脸,还有缠绕脑袋一圈的白色绷带。
手机铃声响起,他撇了一眼看到是百川行打来的,这才慢吞吞地接起。
“接到人了吗?”
“还没。”
“接到人之后直接去律所。”
百川皓冷淡地“嗯”了声,拿开手机就要挂断电话。
“皓子。”
百川行略显无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他不仅删掉你的微信,还有我的,我知道你担心他。”
“哥,我心里有数。”
这次没等百川行再开口,百川皓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扔在一旁,他看着一旁的烟盒,顺手拿了一支叼在嘴边,香烟没有点燃,他只是借着这个味醒醒脑子。
解安失联已经五天了,自从他进入了启华酒店后,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定位器不再显示他的位置,百川皓得知这一情况后,不顾百川行的阻拦就要硬闯酒店,最后无奈之下,百川行只能用他送自己的花瓶暂缓了这个危险的计划。
他在医院住了四天,明明不是什么大病,百川行硬生生地将他在医院里圈了四天,等到第五天,他睁开眼就看见百川行的秘书站在自己的床头,将一份文件交到他手上,并告诉他,今天是白槐出狱的日子,百川行有会走不开,让他去接一下。
百川皓本不打算理会这件事情,白槐是谁,他早就了解过,曾经想给解安拍摄不雅视频的人,他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解安,他根本就不会管白槐抚养权的事情。
秘书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他点开一条录音,里面是百川行留给他的话。
【白槐对解安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一句话,拿捏住百川皓。
明知道百川行是故意这么说的,但百川皓还是乖乖听话了,他拒绝了秘书要开车一同去的计划,秘书面露难色,“小百总,这,百总说了,一定要我。”
“你打得过我吗?”百川皓舒展了下胳膊,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见没,我百家对待自己人都这么狠,你一个外人受得住吗?”
秘书将车钥匙递给百川皓,百川皓拿走头也不回地离开,等他走后,秘书连忙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百川行,百川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算了,脑震荡又不会让四肢不调,随他去吧,你去盯着启华那边,一旦有动静,及时汇报。”
“好的,百总。”
铁门打开的时候,百川皓思绪回笼,他打开车门走过去,他没见过白槐,但见过白槐的资料与照片,照片上看着是个挺活泼阳光的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圆鼓鼓的,一看就是个会讨喜的人。
但眼前的这人让百川皓有些不敢认,男人佝偻着身体,脑袋低垂着,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六七,倒像是个四五十的。
为了避免认错人,他试探地喊了一声白槐的名字,出来的男人温吞地抬起眼,那双好看的小鹿眼中没了生气。
“嗯。”
不知过了多久,百川皓才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
本来没打算白槐好脸色的百川皓一时不知该用何种情绪面对白槐,他俩在铁门前站了许久,直到百川皓受不了这氛围,指了下远处的车,“先上车吧。”
“解安呢?”
没等百川皓回答,白槐自顾自地说着。
“他来不了是不是?你们联系不到他了是吗?”
百川皓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白槐慢吞吞地抬起头,他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圆滚滚,还有点扎手,“如果联系不到他的话,去沈宅看一眼吧,他应该在那里。”
“不可能!”百川皓脱口而出。
白槐瞥了他一眼,“你是不觉得他会在那里,还是不想他在那里。”
对上白槐的眼神,百川皓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明明面前这人什么情绪都没有,但他就是觉得被白槐看穿了。
“你喜欢解安。”
百川皓后退一步,白槐与他擦肩而过朝奔驰车走去,百川皓见白槐坐进了副驾驶,这才后知后觉快步坐近车里。
“你……”
“不开车吗?”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受太难受了,他本就不喜欢白槐,这会儿他更是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白槐使唤的狗,前几天还未散发的郁气在这一刻凝结成团,成为锋利的言语。
“你这么会看人,在监狱这些年没少跟人打交道吧,你这模样的,应该很受欢迎吧。”
百川皓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副驾驶的白槐无所知觉,仿佛百川皓暗中讽刺的人不是他一般。
“确实,我在监狱里一直跟人打交道。”白槐突然抬起眼冲着百川皓笑了笑,百川皓被这一眼看得愣住。
刚刚还了无生气的人因为这个笑容而重现生机,那双如鹿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所以,我知道你讨厌我,喜欢解安,你嫉妒我,嫉妒你哥,还嫉妒沈蔺冬。”
被笑容晃了心神的百川皓有些无地自容,他不知道现在这股子羞愧因何而产生,仅仅只是被白槐说中了心事吗?
“开车吧,小少爷。”
百川皓下意识地按照白槐说的话去做,手握住方向盘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丝违和,应该说是逻辑上的漏洞。
“你怎么知道阎冬现在叫沈蔺冬?”
百川皓直勾勾地看着白槐,“他正式改名是他从国外回来之后,那时候你已经入狱了吧,不要搪塞我说什么是解安告诉你的,我调查过你,你拒绝了解安每一次的探监。”
“你刚刚那模样是在向我作秀吗?”
白槐被拆穿了面目也不生气,他勾起嘴角,此刻的模样与百川皓在照片上见到的模样渐渐重合,百川皓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艹,真的被人当狗耍了!
轻笑声在车内回荡,“抱歉,我不故意的,之前一直听解安说行哥有个特别直率的弟弟,我就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个直率法,今日一见,果然直率。”
百川皓听到这话并没有很开心,他拧着眉头,“你是在损我吗?”
白槐被他反问的愣了下,‘噗嗤’笑得更大声了,“说错了,你不是直率,你是直率得可爱。”
百川皓已经知道白槐是个什么德行了,他不再搭话,按照导航专心开车,白槐看到导航的目的地,“我们要去律师事务所?”
这是白槐第一个询问百川皓的问题,听到他不解的询问,百川皓有种拿下一城的爽快感,“嗯。”
他故意没说为什么,就为了等白槐继续问。
如他所料。
白槐询问道:“为什么要去律师事务所?”
“为争夺你女儿的抚养权?”
百川皓用余光看着白槐脸上的情绪,刚刚还挺活泼的白槐此刻紧紧地皱着眉头,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诶,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你有个女儿吧?”
白槐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地望着前面,通往市区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开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很久,百川皓看到白槐这模样,下意识地活跃气氛,“不是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对劲,他也察觉到白槐的心情确实不好,识相地不再说话。
到了事务所,白槐跟在百川皓身后走着,白槐走路悄无声息地,百川皓要一直回头看着他,确保白槐不会不见,好在白槐没给他找这个麻烦。
接管这个案件的律师是百川皓的大学学长,他们相识于大学篮球社团,出去聚餐几次就成了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也成了知根知底的好朋友。
所以在解安说这个案子的时候,百川皓便第一时间想起了他。
学长看到百川皓笑着起身去与他握手,“好久不见啊,皓子,这次我终于可以见当事人了。”
他朝后面看了几眼,没看到白槐,百川皓对上学长迷惑的表情,下意识地回头去找白槐,他转身太急没注意到白槐就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甩开的胳膊直接打在白槐的肩膀上,白槐想着事情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百川皓重击。
“小心!”
百川皓的眼疾手快避免了白槐与尖锐桌角的亲密接触。
本以为会得到一句谢谢,白槐抬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找我不能叫我吗?你那一下子说不带私怨,我很难相信。”
百川皓被白槐说得哑口无言,看着白槐的眼神带着几分委屈。
学长在一旁目睹一切,好笑地摇摇头,他对白槐伸出手,“您好,我是您的代理律师,我叫欧阳非凡。”
“你好,白槐。”白槐在欧阳非凡旁边的小沙发落座,百川皓见白槐完全忽视了自己,他气鼓鼓地坐在离白槐最远的地方。
他嘟囔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百川皓骂完下一秒就对上了白槐瞥过来的眼神,淡淡的,攻击性不强,但嘲讽意味很浓的一眼。
就在百川皓要瞪回去时,白槐已经没再看他了。
“白先生您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请您放心,我会帮您打赢这场官司。”
白槐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欧阳非凡:“您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白槐:“哦,你能介绍一下我的女儿吗?我不太了解她,她……”
最后一句话让白槐有些难以启齿,他说得很轻,但在场的两个人还是听清楚了。
“她是畸形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