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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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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母女夜聊谈心时,王乐萍说了这么句话。

“其实在你小时候,你爸跟小牧爸爸还挺聊得来的。”

骆眀昭当下其实反应了好一会儿,毕竟几乎有记忆以来,她就没听说过这俩人有哥俩好的时候。

幼儿园时候的印象太碎片,很模糊,她的精力也只会用来记她感兴趣的那些事,可追溯最早的记忆,大概是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骆家晚饭餐桌例行聊天会上,骆齐语气不太好地说了句,牧正云这人不着调。

王乐萍回忆着曾经那些事,轻叹了口气:“你爸跟我那会儿绮大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就进了二附,牧叔叔是外地上的大学,他回到绮城工作,也来了二附,他比我俩小一岁,当初跟你爸在一个科室,两人慢慢聊得就挺投缘的。”

“原来那会儿他俩关系不错啊,怎么现在斗得乌眼鸡似的。”

“其实也挺有缘分,年纪相仿又是同科室,而且两家生孩子都挺早,我研究生最后那年怀的孕,休了一年学生的你,你牧叔叔当初回绮城也是因为你阿姨怀孕了,想带着妻子孩子定下来,他俩认识的时候你刚三四个月,都是奶爸就更聊得来了。”

王乐萍悠悠说着,视线落在窗台上那束有些失去光彩的鲜花,就是考试结束那天,牧时桉送的玫瑰,尽管骆眀昭小心呵护,但终究是有它的命数。

她又说:“他俩好了很久,其实也挺意外,同科室年龄相仿又都是有能力的人,到了评职称的岁数,每个科名额就那么多,多多少少都有竞争关系,牧叔叔他是个挺要强的性子,一直想往上升,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你爸那人你懂的,能升就升,升不上去拉倒,他也不在乎这个,他心里都在家里。”

这事骆眀昭知道,从小她其实就是生活在父母爱里的孩子,大夫的工作昼夜颠倒,可爸妈从没有一刻疏于陪伴她,一直在尽全力成为金牌父母。

可能是因为她本就来之不易,也因为为了生她王乐萍受了很多苦,当初生产时甚至情况差到医生问保大还是保小,骆齐第一反应就是保大人,好在后面有惊无险,孩子大人都平安,王乐萍也因为年轻,身体状况恢复很好。

王乐萍说:“你爸他顾家,牧叔叔对他来说事业更重要,孙阿姨那些年公司也忙,你那个小闺蜜璇璇就是小牧姑姑,跟你们正好同岁,可能也是图省事吧,就把小牧放在爷爷奶奶家,一天两天成,但一住就是住好多年,就周五接回家周日再送回去你说说多不像话,再是男孩子他也才几岁。”

骆眀昭安静听着,靠着床头有些愣神,也许是从小她便不缺父母的关爱,所以她很难想象长久借住在爷爷奶奶家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更何况他们本就有自己的闺女,其实这种事对父母忙碌的小孩来说很正常,可她仍心里不算好受。

“所以矛盾点就在这?”骆眀昭猜测。

王乐萍想了想:“你爸挺看不惯这种做法的,我其实也看不惯,生孩子不自己养丢给爸妈算啥事,但毕竟是人家家事也不好管,还是后来有那么一次,牧时桉来医院你爸见了他一面,之后就跟你牧叔叔吵了一架。”

“小牧屁大点时我见过,跟现在特别不一样,”说到这,王乐萍似乎在回忆,“特别活跃伶俐的小男孩,那小嘴叭叭可会说了,特别招人喜欢,但你爸见到他那一次都吓一跳,孩子很闷不说话也不笑,跟变了个人似的,你爸就因为这个去跟牧正云聊,觉得不该老丢在爷爷家,都把孩子养出问题了,说着说着反正就吵起来了。”

“你爸纯属多管闲事,他心肠软人还轴,不过换做是我也得去理论两句,怎么当父母的。”

王乐萍本也就是个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的性子,说着这旧事,自己还忍不住着急。

想到在同学家人口中那个行事作风不讨喜的男生,骆眀昭也有了些想法,他曾经也不是这样的,他大概只是把真正的灵魂藏了起来,可这样日子何其难过。

“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

“别打断我讲故事的思路!”

“……我出去给您老人家倒杯水。”

骆眀昭讪讪地起身去餐厅倒水,心里却还一直琢磨着,其实只是这件事也不至于让一对好兄弟闹掰,所以还有下文。

回到房间,王乐萍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大一口,水杯见底,她才接着开口。

“后来牧正云升了副高,工作比着先前稳定很多,差不多就这时候牧时桉就被接回家……”王乐萍忽然顿了顿,转过脸看她,“璇璇家里,你了解些吗?”

“多少知道。”

“璇璇跟牧时桉同岁出生,对你牧叔叔来说,这妹妹跟亲闺女也没差,尤其后来又知道老人家有点区别对待俩孩子,就更心疼。”

骆眀昭忽地想起那些她隐隐在意的细节,归整推理:“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不至于,但确实偏心,牧正云和你爸吵过那一次架其实和好过,好兄弟之间聊聊烦心事很正常,牧正云就跟你爸讲了家里那些事,开始没怎么,后来慢慢发现牧正云对璇璇有点太上心了,仿佛真把她当闺女一样。”

“这种事,孩子都是无辜的,无论是对璇璇还是牧时桉,但光一个劲马后炮弥补有用嘛?真正的问题就在两个长辈和牧正云的心态上,他们不摆正态度,跟孩子相处永远都是畸形的,之前是他爸妈偏心牧时桉,后来好嘛,他又偏心他妹,对自己儿子又不上心,总得落下一个。”

“三观不合是开始,矛盾都是一点点日积月累起来的,再后来就是你爸他精神状态不好,人有些偏执,跟牧正云大吵一架还动了手,至此俩人算是彻底撕破脸。”

见骆眀昭听的有些出神,王乐萍放下杯子,伸手搂住她,长叹口气。

“你别怪你爸总板着脸,这说起来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破事,谁家里没本烂账,可如果你们真打算长久好下去,这些破事也成了你的事你懂吗?”她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爸妈考虑这些太早,你们还都是小朋友呢,正是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但作为父母,我们没发不为你去想未来的一切可能,不了解则罢了,偏偏他家啥情况我门清,小牧他有责任感,人也不错,但他家实在,唉,一群理不清的。”

骆眀昭靠在王乐萍肩上,眼眶有些酸涩,不仅是为牧时桉的故事,也是为她有对天底下顶顶好的父母,小时候她总缠着跟妈妈一个被窝睡,可马上她也要走出绮城离开父母,去瞧外面的世界,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可在爸爸妈妈心里永远没有。

“我知道了妈咪。”她撒娇道。

王乐萍还当她没懂自己的意思,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门:“你懂个屁,我和你爸没兄弟姐妹麻烦事少,你看我三大爷家孩子几个成天闹的鸡飞狗跳,还打上法院,这也是我为什么没给你生弟妹,孩子多不见得是好事,太看中父母的教育,是福气和晦气都没个准……”

王乐萍戳她没收劲,闺女捂着脑门一脸委屈,王乐萍说着说着忍俊不禁,噗嗤笑了。

“妈,我都懂,可将来的事谁知道,您未雨绸缪也绸太久远了,我就想好好读大学,好好谈恋爱,老瞻前顾后多难受啊,你不老说享受当下,我老想那些多少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干嘛?万一我跟牧时桉好不了多久怎么办?”骆眀昭说。

“你要当渣女?”王乐萍白她一眼,“没让你想,这些事有我们替你考虑,你开开心心生活,我就想告诉你别埋怨你爸,他有自己的顾虑。”

什么渣女!真的是。

“这说起来,小牧真的小时候不一样,好在他性子没养歪,人还是好的。”王乐萍感慨一句。

骆眀昭眼睛亮了,朝她凑上去:“妈,怎么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你还说呢,哪次带你吃饭你会来?”王乐萍回忆起当年在外面撒欢的疯丫头就头疼,“不是说要留家里看动画片,就是跟楼底下小孩跳皮筋,你都不来能见到?”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你在这跟我秀恩爱?”

“我哪有!!”

……

捧着奶茶杯,杯子里冰块被骆眀昭手心的温度捂到全化,湿哒哒地弄了她一手,被空调冷气一吹,她出走的意识也猛地回归。

“想什么呢?”牧时桉抓着她的手,帮着擦干。

骆眀昭顺着声音看过去,歪头笑着,伸手覆上他的脸,还搓了搓:“在想,小时候可爱的牧时桉,还会抱着酒瓶围着饭桌热情地挨个倒酒呢?”

他一愣,耳根泛起红来:“谁跟你说的?”

“还听说,你还给大家表演奥特曼变身?我记得小时候表演才艺都是唱歌啊?”她笑着往他胸口靠,挺结实的。

女孩子头发没梳,就这么散在他的胸前,牧时桉心血来潮地一点点拨弄整理好,又回道:“从小就五音不全,我要唱歌不得整个饭桌人都吓跑了。”

他觉得梳好了,就取下手腕上的皮筋,小心系了个松散的低马尾。

骆眀昭就呆愣愣地被摆弄着,牧时桉懒散靠着沙发靠背,怀里还抱了个她。

“听叔叔阿姨说的?”牧时桉有些朦胧的记忆。

骆眀昭嗯了一声:“我妈那天跟我讲了点你小时候的事,说你那会儿可有趣了。”

牧时桉把她往上提了提,微眯着眼:“那怎么小时候我从没见过你?”

“我啊,”她笑,“我小时候玩的可多了,根本闲不住,哪有闲空儿去医院,或者参加这种饭局。”

“你要来咱俩还能认识得更早。”牧时桉忽然搂着她在眉眼上亲了一下,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骆眀昭窝在他胸口,安静了好一会儿,说了一句:“如果那时候我去了,咱俩现在是什么样的。”

“那我早就把你骗走了。”他勾着笑。

“我就那么好骗!”

欢笑过后,短暂沉寂。

“牧时桉,如果我去了,我就能知道从前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

牧时桉顿了一下,许久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你想知道?”

“嗯。”骆眀昭撑起身子,对着他眸子,郑重地点头。

无论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什么,她都希望听到他自己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好像都忘记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青葱少年,好像张扬就该是他的底色,肆意洒脱,但可能因为他外表太过带着锋芒和尖锐,他本质的柔软很难被人所察觉到。

牧时桉很早就敏锐地就觉察到他跟梁若璇的不同,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姑侄关系里,他是就是受优待的那个。

他慢吞吞在说:“小时候我是跟梁若璇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不只是一起上学,几乎小学三年级之前我只有周末才能见到父母,其余时间都住在爷奶家,其实在爷爷奶奶那儿,他们对我很好,很明显对我比梁若璇要好,甚至带着点重视我,轻视她的意味,比如我想看什么动画片他们就会先放我喜欢的,或者是买玩具,我的就是比梁若璇的多,诸如此类,我小时候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就是觉得很别扭,尤其是梁若璇其实很懂事,她不哭不闹就是偷偷伤心。”

一年级时他还挺俏皮捣蛋的,还是孩子王,班里所有小朋友几乎都是他麾下一员。这事在一年级的综合评测,班主任寄语里就能得到印证,老师用词比较委婉她说的是牧时桉太有活力。

但他犯得所有的错事在他们放学后回到家,都会落在梁若璇的头上,她会被父母问为什么没看管好他,小时候不算懂事,他们争抢什么东西,梁若璇会被教育让着他,搞坏家里什么东西,梁爸梁妈绝对是先质问梁若璇,牧时桉先是对此沾沾自喜,可很快他就意识到,爷爷奶奶几乎是不问缘由地袒护他。

但一切真正的导火索其实是,在又一次梁若璇因为他被教训后,那时候他们住在一间卧室不过是两张床,他心虚别扭地试图去安慰她,却收到梁若璇的一句:“你能不能赶紧去死啊!赖在我家里干嘛!你没家吗?”

“这么多年她就爆发过这么一次,其实我后来还问过她这事,但看她那个样子就是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回事,后来我才依稀记得,好像是那会儿我奶奶会看那种七十集起步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她太生气,学了几句后下意识对我说的。”牧时桉说着,语气里没什么太多情绪。

有些事有迹可循,但真的今天揭开伤痕,还真的挺难消化的。

即便这故事她已经听过一遍,可骆眀昭心头仍有些堵,作为外人她很难评价:“其实那天,我妈给我讲了点你家事,但我没想到居然到这个地步。”

面前牧时桉像是预判了她的吃惊,轻轻牵过她的手算是安抚,继而又回应她的话:“那时候我觉得就有些对不起她吧,毕竟挺不是东西,我犯的错让她顶着,所以就觉得尽量别犯错,别惹事,哪怕装一装,不过,有些事装一两天是装,装久就真成习惯了。”

小孩子实际上是最懂察言观色的,牧时桉逐渐在爷奶家里也有了独属于他的生存法则——只要他不犯错,不出头不显眼,就不会有人被牵连。

降低存在感,这事其实挺难的,尤其牧时桉从小就帅,机灵又活泼,他只要被牵出门去就是被夸奖的对象,家里亲戚、楼下邻居、甚至陌生的叔叔阿姨,见到他都是夸上一句:小牧长得可真俊啊。

如何能做到不引人注意?

很简单,其实只要做到别表达就行,少说话,少展现喜好,少表露情绪,人没特点,就能逐渐变透明。

其实牧时桉小时候算是个话痨,遇见人嘴巴就停不下来,能说又会说,他其实忘了“多说多错”这句话最开始是打哪里听来的,可他之后就是如此践行的。

后来每当有人跟他搭话,跟他聊天,他都只会平平淡淡地点头,或是回个嗯,外表虽然很重要,但人都无意识地会偏向能说会道的人,时间一长周围人就发现了,这牧时桉孩子有点木,跟他搭话没什么劲儿,简单来说就是有点花瓶,肚子里没货。

在外面他如此,在家里牧时桉也是,除了不犯错不捣蛋,“都行”、“随便”这种话几乎成为他的口头禅。

家里无论是做什么买什么要什么,一定是先紧着小辈,只不过这里面有个谁先谁后的问题,通常情况下牧时桉的顺位更高,梁若璇毫无疑问地只能排在他后面。

但如果牧时桉总是无所谓,那时间久了,长辈也会习惯性地跳过这个步骤,因为问不问都一样,反正他也是随便,最终优先权一定会落在梁若璇身上。

尽管这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改变她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但起码让她过得更舒心,委屈的时候少了许多。

代价就是舍弃牧时桉心底真实的需求,他喜欢,但不能说。

“你还挺聪明的。”骆眀昭是发自内心在感慨,同时又掺杂点心酸的意味。

毕竟小学一二年级她还顶着个鸡窝头疯玩呢,他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去生活了。

空调温度稍微低了点,牧时桉伸手去按遥控器调高温度,笑说:“还行吧。”

骆眀昭被他这幅自恋样逗笑,半晌冷静下来又思忖着:“那你就这么一直过到今天啊?人这么憋是一定会被憋出毛病的的。”

牧时桉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大概已经过了崩坏的那个阶段吧。

要是说初中那会儿应该就是,他整个人像个隔着一层冰块,那时候他几乎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在班里没有亲近的朋友,梁若璇躲着他,父母也不理解他的想法,那样沉闷的生活几乎是度日如年。

“其实还好,记得我那会儿说的,装久就会习惯,人的习惯很可怕,它会改变一个人,你要是现在再让我回到小时候那样活泼反而也不适应,我觉得现在的我很好。”

他说完,骆眀昭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向他,她似乎欲言又止。

牧时桉完全能看懂骆眀昭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无奈地戳了下她的脸:“你想说什么就说,跟我还不好开口的?”

骆眀昭脸颊软乎乎的,一戳陷下去一块,她抿着唇,顶着这样一副可爱脸说着最严肃认真的话:“牧时桉,你别觉得我说话直,但你好像真的被小璇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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