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闽西海市北高铁站,某位退休号称最快的男人,他正单手提着老旧的牛皮箱一路狂奔。
“尊敬的各位乘客,由闽西北站D4407号前往蜀西南站的列车即将动车…”
就在这时,一位男人急忙大喊:“喂!等等我啊!我还没上车呢!”
眼见周围来人流越来越少,男人赶紧撩开额前烦人的碎刘海,死死地抱紧牛皮箱来回张望。
然后又在列车员们收哨上车那会,飞速钻进距离他最近的车厢门内。
柔顺的灰色长发伴随车门闭上的那一刻甩出优雅地弧度,其中几缕被扎成低马尾用铂金发夹牢牢固定住。
并十排金属牛角扣大衣对撞的叮叮当当响。
结果,他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四处寻找座位号,还时不时地在一堆排队种花人群里头唏嘘说道:“哎哎,麻烦让让,谢谢!”
索性中途有位好心人帮忙,连忙拽着他的胳膊落座在靠车窗边。
然而,见着他陌生的欧洲模样后,身旁丰腴的女人吃惊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地重新理了理新烫的头发和旗袍衣角。
毕竟在眼生外人面前,应有的端正仪态还是得有。
女人扬起红唇,随即刷的一下打开挂在腰上的檀香木扇,十分热心肠的给他扇了会小风去热。
“嗯?谢谢。”
勉强打理好麻烦事的萨默塞特顿了顿,礼貌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糖果递过去。
“哎哟就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麻烦的啦,你应该是坐这的吧?”
“嗯嗯。”
“听口音…你是从英国来得呀。”
立马被扒国籍的萨默塞特:“啊?”
思集恐密,才知道这位好心的成熟小姐来自外国人聚集多的东港。
几句拉家常的话下来,差点儿让他把家底子给爆出去了。
再之后,萨默塞特毛姆极其心虚地撇了一眼对方。
见她依旧唇角轻笑,他便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假装脑袋枕在靠椅一边打盹。
这样也好躲过身边他前后左右,全是眼神充满好奇的种花佬们。
“好险好险,差点耽误行程了,今天未免也太糟糕了!”萨默塞特赌气想到。
很是难过自己才吃了一小时的喜酒宴,后面又拿命赶上半小时高铁的痛苦不堪。
在此之前………
潇洒旅行的萨默塞特,正受到隔壁邻居大妈的热情邀请,今天下午要不要去她家喝亲闺女出嫁摆酒宴这件事。
刚开始,他一时间受宠若惊,满眼震惊种花人都这么好客的吗?十几道听着价格就很贵的海鲜流水席居然能白蹭?!
这种难以想象的大美事…
“要不要来哩?”
“我…”
萨默塞特没骨气地咽下口水,灰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神莫名恍惚,他确实是有那么点心动想去呢。
后来认真想想,随随便便过去的话,这确实不太妥当啊。
毕竟他来这也没呆上多长时日,出于旅行意志前走,也许过几天就会离开,而且都呆了一个半月了。
足够他欣赏完景色,可以马上走人。
更何况,明天早上还得去附近学校,和那些鬼机灵学生们好好道别,想到这,萨默塞特不由擦了擦额角冷汗。
自己是真没见过这群对异能相当好奇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的,天天爬围墙偷摸探头观看,整的自己跟个动物园的动物似的。
诡异的眼神和视线看的他浑身难受的要命。
明明自己在种花就是个老实巴交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再者,要不是看在他们请客吃饭喝奶茶的份上,才不会搭理他们。
重点,是一点能给予施舍的余光都不会!
之后问起想说的那些疑问后,其中一人笑眯眯地调侃道,“来看萨默塞特先生的理由也有一种啦,长的很帅也很养眼呢。”
说完,身后一堆好同学们紧跟着点头。
萨默塞特:“?”
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作为前钟塔侍从之一的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提前退休揣包跑路。
如今却遇到旅行第十站的终极破防,急得嘴里没嚼碎的珍珠往上窜到嗓子眼里。
怎么回事啊,他都跑出大英领土跑出欧洲圈了。
怎么现在还能幻视出周围一堆王尔德,那极致颜狗加碍眼舔狗的混蛋假象。
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表面浮起一层鸡皮疙瘩,萨默塞特撇撇嘴死命搓了搓。
用力咳了几声后,萨默塞特眯起双眼,很没趣地绕起垂落在脸颊边的长发打卷。
转头对这些统一穿着白长衫、蓝长裙的学生们回笑道:“难道你们有人看上我了?这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他话绕在嘴边没说完就被人强行打断了。
“并没有哦,我们都有心怡的,萨默塞特先生。”各自搂着旁边人的胳膊,举手兴奋说道。
仿佛开启话唠机关,有说在一起十年的,也有青梅竹马的,最离谱同窗了二十多年师兄妹就差毕业结婚的…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萨默塞特毛姆:“……”
情侣什么的真是讨厌,这一点都不合理!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说好看还真的就是看看而已。
刚露出的玻璃心啪嗒碎一地,听麻了,酸的他不自觉咬紧后槽牙,转身背着他们继续喝奶茶。
而后,事情回到现在。
身为地道本地人大妈皱起胖脸,用怀疑的眼神凝视着毛姆。
打心底疑惑比她还嫌害臊的英国人表示无奈,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紧的说道:“就是给双筷子的事哩。”
“真的吗,那非常感谢您,可爱的女士。”毛姆礼貌道谢完,心想恭敬不如从命,想吃美食的欲望彻底占据上峰。
“哎哟,不用客气啦,你要记得来了就行嘞。”
“好啊。”
当天下午心情美滋滋的毛姆来到露天大庭院,然后同与本地的老人年轻人们混坐八仙桌。
看看周围一堆小孩子在举着纸风筝狂跑,毛姆不由叹了口气,心态逐渐适应浓烈的烟火气。
且丝毫不在意身边人对他非常优秀的外表惊讶,反正现在只要脸皮厚那吃个够。
耐心等分出碗筷后,毛姆埋头扒拉饭菜海塞。
不说别的来,光来种花这边吃的任何饭菜全是真香,下一站的话,就去华北转转好了。
听那群鬼机灵学生说过,那可是种花菜系最多的好地方。
这时,大衣兜里的老旧手机突然震动不停。
就此停下动作的毛姆愣住,一脸疑惑地放下筷子,再接过同桌人心细递上的餐巾纸答谢。
事后,他起身边走边掏出手机去角落接听。
再之前,毛姆紧张之下又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着种花异能局来电,“哎?”
各种猜想瞬间占据了毛姆的思考。
奇怪当初刚下机那会,异能被彻底封死一点用都没有,头回体验无异能快感确实很爽,不用过多纠结与麻烦事。
事先排除就见过一次种花异能局亲自来人,让他报备名字国籍,完事随便他去哪玩,连监视都不存在。
那会,他还感叹终于不跟欧洲那边一样,虽然封了一半,照样每天出门旅行拍照,也难免会膈应他国暗地里派人来监视。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啊,突然打电话过来,这是,想干什么…?
总该不会因为自己老是坑那些傻白甜学生团请客吃饭,所以被他们抓住把柄了吧。
想到这,毛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情复杂地摁下接听键。
“喂喂喂?请问您能听得见吗?”
对面甜美的声线让毛姆为之一愣,他点点头道,“当然。”
“啊,好的,非常非常抱歉打扰了!请问您是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先生吗?”
毛姆伸手抵着下巴想了会,才若有所思道:“…我是。”
“嗯嗯,好的,再次抱歉先生。”对面人忽然轻笑一声,沉寂半会又道,“出于您身份的原因,能否这几天过来蜀地认领位老乡呢。”
“蜀地?”毛姆不由皱起眉头,口头疑惑道,“我知道那,可是我从哪来的老乡?”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就这样了,再见先生,祝您今日好运连连,一帆风顺。”对面人憋紧笑意,一口气说完全部立马挂断了电话。
听完的毛姆懵圈,老乡就是一个地方人的意思是,有他熟悉的英国人闹事被抓了?
首先排除上次在高铁站偶遇的萧伯纳,听他后头说工作原因,搞定后会马上要去机场回爱尔兰了。
那目前来看,就是英国来的其他异能力者了,有可能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也不一定。
毛姆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内心纠结做出选择要不要见见。
紧接着他扭转脚步,背后长到腰际的灰发甩动,最终还是返回八仙桌继续海塞。
刚端上来的清蒸大闸蟹香的很呢,这才吃到半饱怎么行。
同行是谁他不认识!同僚?不好意思他已经退休了,根本没半毛钱关系好吧。
可稍加对比另一边,已经蹲了百余天牢子的刘易斯卡罗尔来说。
这冰冷铁牢里的寒风让他瑟瑟发抖,从精神到物理意义上的冷到骨子里发颤。
每日不是叹气就是难过,身边跟随来的亚当一进种花就变成了废铁。
作为异能力的产物全部封锁为零。
为此,刘易斯沉默无声不想多说也不会多问,有一部分在于没脸回去交代。
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力气,而另一部分更是典中典,他好像和亚当,无形中溺杀了那位夫人和种花外交官的儿子。
“我该,怎么办…”一句轻飘飘的苦楚,伴随刘易斯缓缓垂下眸子而落了下来。
无人黑牢虽然干净,但是天花板上散发着朦胧微光吊灯,却被通口寒风吹的摇摇欲坠吱嘎作响。
冷冷清清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安静和孤独是如此令人绝望。
刘易斯抿着苍白的下唇,双眼无神盯着光线灰暗的角落,面色憔悴,记忆总是能回想起当初那一幕血淋淋的场面
那位外交官抱着没了生息的血亲悲痛而泣,急得不断说出听不懂的方言哭喊。
最可怕,莫过于近卫骑士长那边…
毕竟自己前脚刚被抓走的时候,就隐约听见那位外交官手机中传来的另一位女士大声惨叫,“把我怀胎十月拿命才生下来的孩子还给我啊!你们这群杀人犯!!”
最后那句歇斯底里,用命咆哮要他们血债血偿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及断断续续的撕扯书页声…
至少自己怎么想也没想到。
人生当中第一次亲生教导的第一位学生,昙花一现,最难过的还是被他间接性给害死了。
想到这,刘易斯缓缓地抬起手,一脸痛苦地捂住他仅剩下的卑微颜面而颤抖。
实在是太可悲了。
原以为的退休梦想,早在学生死亡的那一刻彻底粉碎事实,已经没什么能弥补的了,自己真的能有资格再次教任吗…
“咔嚓——”没多久,一声清脆开锁声响起。
特别是在空无一人的黑牢中,铁链对撞的动静来回晃荡,略显生人气息。
刘易斯无意撇了一眼,沉思已经到正午时间了吗,今天大概还是清粥吧。
他闻声放下双手,抬头看向铁杆大门处。
然后便见着新来的这个人面容,被雪白的绷带紧紧缠绕着不露出一丝缝隙,深红色的长衫静立在门口。
恰巧手上还端着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蛋炒饭。
刘易斯:“谁?”
“……”
见人没反应,刘易斯有些疑惑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难道那些人终于想起来要事,准备找人解决自己吗?
然而,门外人却将手中的钥匙揣进兜里,缓慢挪动脚步,同手同脚跟个企鹅似的磕磕绊绊地走向木桌。
随后又歪了歪头,放下装满瓷盘的蛋炒饭。
紧接着,他又撩开下衣摆,老实并紧双腿,坐在对面长凳上正面直视刘易斯道:“抱歉,打扰到你了,现在有空能聊聊吗?”
声线嘶哑磨耳,仿佛尖刀划穿毛玻璃似的,另人头皮发麻。
“你…”听声略微耳熟,让刘易斯的警惕心暂顿了一小会,才缓慢开口道:“你们,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唔?”来人忽然垂下头,用手扣着衣角,紧张说道,“绝对不是我们,是我自己主动来找你的,跟爸爸他们根本没任何关系!”
刘易斯:“?!”
听到这话后飞快曲解含义,父亲跟他们,难道他是。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并没有…”刘易斯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他瞪大了双眼,神色有些慌张,紫藤色眸子死死盯着对面试探道:“你,到底是谁?!”
“哦,这个等会再说,您吃些东西。”来人冷漠地拒绝了回答,只是将面前的蛋炒饭小心翼翼地推了过去。
顺道礼貌递过餐勺和纸巾。
“谢谢你。”
“不客气。”
见着刘易斯磨蹭干饭中,对面人将双手摆在桌面上,食指交叉背着面撑起下巴。
瞧了几眼四周寂静又枯燥的铁牢,绷带下的眸子转了一圈。
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不紧不慢地拆解掉碍事的绷带。
一条一条的雪白绷带随着解开后飘落在地,留下手腕绷紧的几段遮掩碎瓷裂纹似的疤痕。
仿佛像是一件刚拼凑好的大活人。
某人左右用力扭扭脖子,顺便伸了个大懒腰,为此来缓解好久没动身体的不适感。
察觉到动作的刘易斯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
“哎?”刘易斯愣住了,手中的勺子啪嗒掉落在木桌上。
他目光呆滞地张着嘴,直到现在,一句能说的出口的问题都问不出来了。
“很高兴再次认识您,刘易斯卡罗尔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李,字桂林。”
说完,表面故作高深的李桂林单手撑着脸颊,然后笑眯眯地再次睁开双眼。
干净清澈的棕黑色杏眼,眼底流露出的无辜神色与气质完全无害。
他看着面前一副傻掉断线的刘易斯,内心惆怅自己听信南燕北燕的话。
搞出的惊吓般开场是不是真的唬弄到人了,
毕竟死亡见证人眼前复活的这件事来说,怎么样看,都很恐怖来着。
“还,活着?!真的…这,怎么,可能啊!”刘易斯惊讶道。
无论怎样,都觉得简直不敢置信,明明当初亲眼看着一丝生气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
李桂林漫不经心地移动开目光,眼神幽幽的瞥向角落失神,“死了又活一次不好吗?而且我根本用不着下地狱啊。”
这句冷冰冰的落下来,像是一把沾了鲜红热血的尖刀,瞬间刺穿了刘易斯了无生趣的意识。
刘易斯皱眉疑问道:“什么,意思?”
“您应该很清楚,他人即地狱,真该下去的我会亲自来送。”
李桂林收起唇角微微上扬的轻笑,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袖子闭目再道,“总该需要礼尚往来吧…桂林其实最喜欢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了。”
哪位主动下的手,他怎么老实不动呢,应该早点还回去早收工。
而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的刘易斯咬着唇,试着说:“你是,要去找,近卫骑士长吗?”
李桂林沉默道:“不算不算,一码归一码,”
勉强糊弄过去,
反正从醒了之后,只听到爸爸说过,自己的灵魂好像是被其他外来的异能力给锁定住了。
算是他福大命大留住了一口气,又及时回国找到了医生,然后一把拉回了鬼门关外头。
至于怎么活过来的问题,父亲那边却半点消息都没说过。
也许是因为种花本家拥有治疗系的异能力者帮忙,也许就像与谢也晶子的异能一样。
但不只是身体完全恢复一点毛病都没有,连力量都平衡了好多。
“先不说这个让我为难的话啦,我这次过来是专门问你几句话。”
李桂林叹了口气,无奈摊手耸耸肩,“好事成双,等会会有人来找你的。”
一句话敲醒了刘易斯。
他烦躁地擦拭完嘴角,理顺了鬓角渐变上翘的白发沉声道:“好,只要你问,我就答。”
庆幸人还活着,那现在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好耶,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某人激动的举起双手大声欢呼,“如果可以的话,我要问好多好多!”
“真,的,没事,你尽管,问。”见这离谱场面的刘易斯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搞得他才是严肃古板的质问人一样了。
李桂林点点头,再大声说出第一句疑问:“唔,那刚刚你吃的蛋炒饭味道怎么样?味道是淡了还是咸了?”
毕竟好久没动手做饭了,能找一个人试吃刚刚好。
刘易斯:“哈?”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狠毒且刁难话题的刘易斯卡罗尔沉默,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彻底卡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