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国被照片贴了脸，此时不得不睁开眼看着这张可怖的照片。

“我。”他舔了舔嘴唇，眼睛往南沁的方向瞟了瞟，转而又看了眼举着照片的陆敛，只能默默地看向照片，那股子寒意从脚底心蔓延上来，红色大叉下的王大菊神色惊恐地盯着镜头的方向，仔细看，后面还有个人影在，至少从照片上来看，王大菊这个时候，应该是被人挟持了，“我姐身后还有个人影在。看起来，我姐像是被捆住的？”

王爱国脸色震惊，抬头看向陆敛，“陆警官，你也看到了吧？”

陆敛收回照片，转而塞进兜里，回头看了眼南沁。

南沁手里的录音笔被她按下了终止键，保存后，将录音笔递给陆敛，转身走出了病房，前往护士台，她亮出了身份，转而对着护士长说道：“我需要王爱国病房所在的监控录像。”

护士长知道王爱国的特殊性，她让南沁等一下，等她请示下领导，低头立马拨了医院的内线号码，将情况汇报给领导后，带着南沁前往监控室。

“老刘，你把三号机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然后给我。”

带着眼镜的老刘，回过头看向南沁，见他不动，护士长加重了语调，“你加快点动作，别影响警察办案。”

老刘应了一声，嘴里嘟哝了一句。

很快，将监控录像调取出来，递给护士长，看着护士长将监控录像带递给南沁，老刘抬眼多看了眼。

南沁拿着录像带，从监控室出来到病房，正巧碰到陆敛从病房内走出来，让看护的警察盯牢一点，接过南沁递过来的录像带。

两人走出了医院，上了车，陆敛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系好安全带后，侧头看向南沁。

“你觉得王爱国说的可信度多高？”陆敛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似乎也不想等到南沁有回应，车钥匙一转，引擎声响起。

“他的微表情跟小动作很多。”说完这句话，南沁低头系好安全带，“可信度有待考证，但是68号电脑房，你们当时有什么发现么？”

陆敛余光看了眼南沁。

“电脑被人动过，硬盘缺失。技术部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陆敛继续说道，“你到现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见南沁带你了点头，陆敛两指往嘴边一凑，发现自己并没有抽烟，继而将手又搁回到方向盘上：“那你呢？”

“当时，手电筒的灯光恰巧找到进门的门顶上方，有一处反光，我怀疑那里有个摄像头。”南沁顿了顿，“你们搜查现场时有看到么？”

陆敛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车子的方向盘一打，车头拐道，陆敛的车直接开往西街68号。

而在医院的王爱国听到关门声后，抬头，眼眸幽深，嘴角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站起身，看了眼断了小指，想到当时被切指的痛一下子又刺激着大脑，那群兔崽子居然也没给他打麻药。

***

西街68号。

警戒线已经被摘掉，辅警已经撤离。

南沁跟在陆敛身后，看着他掏出一根烟，回头看向南沁：“不好意思，烟瘾上来了，你介意么？”

见南沁摇了摇头，陆敛讪讪的笑了笑，低头，点燃了烟。

两人快步跨进了房子。

直奔二楼后房。

后房的布景跟之前发现时一模一样，除了，南沁站在门内，站定，立马回头，仰着头看向门框上的那个反光点，没有光线直照，距离问题，让南沁根本看不清楚，此时，她听到声响，回头看到陆敛叼着烟，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爬梯，他将爬梯摆放好后，抖了烟头的灰。

“我上去看看。”说着，他叼着烟，拾级爬了上去，直到爬到最高点，看到墙面上有个小孔，然而南沁说的摄像头已经没了，他两指取下所剩无几的烟，“没有摄像头，看着痕迹，应该是刚过针孔类摄像头。”

陆敛快速的拍了照，下了爬梯，将手机递给南沁。

他按灭了烟头。

“这条线索也断了。”陆敛抬手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了烟，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取走摄像头的，无疑是嫌疑人了。”

南沁听着陆敛的话，一面将照片放大，抬头看了眼安置摄像头的位置：“这样的安装，能大致看出是哪个型号的摄像头么？”

原本陆敛就跟着南沁一起在查看照片，两人的脸几乎都快贴到一起，此时，南沁微微抬头，说话时呼出的气直接扑在他的脸上，陆敛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本能的后退了半步，看向南沁，无限放大的脸让他出神了几秒：“摄像头，我不熟，回去可以问问小张。”

南沁点了点头，将手机递还给陆敛，转而抬头看着摄像头的方向，以及跟窗户距离跟角度，确定不了型号跟款式，就很难断定摄像头是否可以转动。

此时，她蹙着眉头，来到窗户边。

看着对面的16号房的窗户，回忆照片中王大菊所站在位置，总觉得哪里不对。

楼层的高度几乎是持平的，而那张照片的来，仿佛是从一定的高度俯拍过去的，从她目前站得位置拍摄照片，很难拍出那样的照片。她回头看向陆敛，正想对陆敛说这句话，却见陆敛拿着照片走了过来。

“这张照片并不是站在这里拍摄的。”他全神贯注地在16号二楼以及王爱国的给这张照片，随后，他侧头看向南沁，“你怎么看？”

“确实不可能从这个点拍出那样的照片。”南沁拿出手机，分了几个角度，连拍了几张照片，根本拍不出那样的照片，“单从照片本身来看，确实像是从这里拍摄的。需要工具进行现场轨道拍摄试验。”

陆敛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陆敛要将照片收回去时。

南沁指了指王大菊：“你能看出王大菊是被捆住了么？”

陆敛的手臂被南沁抓住，见她指尖指向照片中的王大菊，神色肃穆。

他颔首，南沁也松开了手，他将照片拉近，整张照片都是暗色调，从光线看，应该是在夜晚拍摄的，王大菊腰以上的部分入了镜……

陆敛侧头看向南沁。

见南沁两手交握反手在身后，侧身，腰侧贴着窗台。

“手应该是在窗台下方。那么王爱国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怎么被捆住的，除非当时他也参与了。”南沁缓缓道来，“王爱国撒谎了。”

陆敛低声咒骂了一声。

“你是？”

“我也是刚刚到这里才看出来的。”南沁对上陆敛的眉眼。

“你也看了当时我们的搜查情况，既然来了，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你需要给自己解惑的。”陆敛将照片收了回去，环顾了一圈后，对着南沁说道。

然而，陆敛的话音刚落，手机就来了电话。

林组那边查到了关于这位‘龙哥’的信息，同时，陆敛两人也必须要回去，找到当时王爱国口中的那两位邻居，验证王爱国口供的真实性。

毕竟在两人严重，王爱国这个人充满了疑点。

“八成又是内部关系崩了。”陆敛上了车，开了一段路后，悠悠地冒出了这句话。

南沁的想法跟陆敛不谋而合，这也是她还未在陆敛开口前，就将监控录像带拿了回来。

刑侦局内，停车场。

林凌几人刚下车就碰到了陆敛两人，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快步走向会议室。

刘璋跟宋水良两人用白板笔在那块黑板上梳理了目前案件的进展情况以及其中的人物关系网，两人坐在会议室内，刘璋手肘抵着桌面，手背托着脑袋，侧头看着黑板，宋水良拿着白板笔，点了点那位‘龙哥’，随后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老宋，这个案子理应很清晰的，但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链来说，比乱还乱。这龙哥的身份，直接把咱们卡住了。林凌那头说是查到了点东西，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不是把龙哥的照片给图像分析科了，他们那边怎么说？”

“还没出结果。”宋水良跟着叹了口气，眼看新闻发布会发布在即，这案子却卡住了，南城县的常驻人口还好说，这几天外来涌入人口不断增加，人口流动量大，一张图像哪里这么好找。

两人的话音刚落，林凌两人跟陆敛两人同时走进了会议室。

刘璋听到宋水良的话，叹了口气，在听到脚步声时，回头瞧见林凌跟陆敛两人前后脚进了门。

随后，宋水良从会议室出来，对着在集中办公室的人说了句：“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南沁去了隔壁的小文印室，将照片扫描进移动硬盘中。

之后，立马回到办公室区，她赶忙从办公桌上拿了笔记本，小快步地进了会议室，将硬盘跟照片一齐交给陆敛后，看陆敛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她坐下，就看着陆敛拿着硬盘的照片移动到投影的电脑上。

此时抬头，南沁跟宋水良的视线相对，见宋水良对着她轻点了下头，随后侧头看向刘璋，两人凑到一起，说了几句话。

彼时，室内的人还没到齐，一时间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个冷凝的气氛。

图像分析科来电。

宋水良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他挂了电话后在刘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今天临时叫大家回来，林凌组跟陆敛组，分别都有新的发现，现在，也是为了让大家的信息互通，都简单的说说吧。”

林凌跟王勇几人分开行动，为了方便询问，而是穿着便装进行走访。

运气很不错，林凌在到第二赌场，开在不起眼的拐角处，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个民房，一进去，他粗粗数了数，大概是六张桌子，麻将的设备很齐全，很巧，碰到了以前被他捉过的赌博常客，被他认出想跑。

林凌赶忙上前，逮着他到了角落，一番盘问下，了解到这个赌场的内部构造，里头还有几个包厢，都是固定的那群人在玩，王爱国就在里面。至于为什么会熟悉，是因为那次放出来后，他手痒，找到了这里，开头手气就很差，借口上个厕所去霉气，没想到刚打算从隔间出来，去听到外头不正常的声音，他俏咪咪地开了一条缝，看到一群人欺负一男人，他不敢强行出头，犹豫要不要报警时，就是照片里的男人——龙哥出现了，救了王爱国，至于为啥知道王爱国是后来在赌场见过他很多次，有一次赌场内所有人的牌桌钱他给付了，太豪气了。

但是那名龙哥他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听着林凌的汇报，南沁跟陆敛相互看了眼，跟王爱国的，似乎对上了。

“你确定他说的是实话么？”看着林凌说完的陆敛，在开始自己作汇报前，对着林凌问道。

“那小子不会说谎的。”林凌看着陆敛，坚定地说道，“被我抓过很多次，教育过很多次，不会对我撒谎饿的。我保证。”

陆敛点了点头，随后他走上黑板处，在龙哥跟王爱国身上做了个链接，中间打了个问号，随后将医院录下来的视频光盘放入电脑光驱中，点击开始前，陆敛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了句：“这段录像是下午我跟南沁去医院病房时，王爱国进行的翻供，其中交代了不少细节跟信息。大家都仔细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随后，画面被投放在公屏上。

众人都认真，屏息地盯着大屏幕，听着王爱国的口述。

正如南沁所说，王爱国的面部微表情以及其他动作过多。

宋水良看着眉头打结，直到视频结束，他说了句跟南沁如出一辙的疑惑。

“我打电话给市里，让领导派个专家过来。”刘璋点了点头，面色也好不到哪里。

视频刚结束，陆敛将照片投放至公屏上：“我跟南沁离开医院去了西街68号的二楼，也进行多次拍摄照片。”他把刚刚拍的照片放在公屏上，“并不能完美的复原这张照片。南沁跟范李两人发现案发现场时，南沁在电脑所在的后房，对着窗户的门框上方，发现了一处在光线下能发光的东西。很遗憾，我们今天去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摘除了。”

“虽然东西被摘除，但来不及还原，留下了痕迹，怀疑是个摄像头，会后我们会找技术人员去进行测定。”

南沁当时在现场还原王大菊姿势的照片也投放到了公屏，跟原照片进行对比：“按照身高来看，王大菊的手应该在窗台下方，照片并不可见，但是王爱国能够说出她是被捆住的，这句话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

范李举起了手。

“当时我们在68号的门外发现了不少烟蒂，不少已经埋在下层的土质中，应该有点时日了，是否可以佐证王爱国的话？”

范李说着将现场拍摄的照片调取了出来，递给了坐在身侧的王勇，转交给了陆敛，被磁石贴在了黑板上。

“目前我跟南沁掌握到了这些信息。我跟南沁的想法一致，一是对视频进行分析，二是找到当时的那两户邻居，三是还原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让技术部尽快回复硬盘数据。至于龙哥。”

“这位龙哥。”刘璋接过陆敛的话头，“根据图像分析科的同事来电，并没有找到龙哥的信息，那么就是说，龙哥不是南城的人，汇报给市里，继续查。另外，谁去查了当时陈子龙的出行记录。”

“我查了。”范李说道，翻开笔记本，上面写了她查到的信息，“正主陈子龙之所以知道身份证被盗用，是有他的出行记录，甬兴市跟北市之间来回的火车票购买记录……”

“还去了北市干什么？”众人不解。

范李翻出打印出来的火车票递了上去，“很奇怪，陈子龙在北市的信息却怎么也查不到了。”

在场的众人没有谁能想通。

事实上龙哥这条线，似乎又断了。但又在那家赌场出现过，继续往下查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刘璋对此，让大家各自继续查下去。

此时，技术部的小张叩响了会议室的门。

“王爱国医院的手机有来电，是否需要监听？”

“接啊。”刘璋起身，快步走到监控手机的办公区，“公放出来。”

小张点了点头，手指快速地操作下，监听器的声音突然出来了。

“现在知道害怕联系我了？”王爱国在那头冷笑了几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算盘，断我小指，不就是想让我背锅么！现在那些警察已经知道我失手杀了我妈，并且还藏尸了，但是我姐那个锅，我不背了……”

王爱国咒骂了几句。

那头却一直没有给王爱国回复。

“不说话了！老子今天下午已经跟警察全招了，你知道不？今天下午来病房的除了市里的那个警察，还有就是我姐的亲女儿……你他妈的倒是出个声！”

“嘘！”那头明显使用了变声器，辨别不出是男是女，声音尖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觉得那些警察会信你说的话，他们已经查到了摄像头哦。我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给我老实点。”

说完，电话直接切断了。

“把录音调出来了，你试试，能不能技术还原声源。”刘璋对着小张说道，随后抬眼看向陆敛。

陆敛啧了一声：“王爱国的病房被他监视了。”

南沁听着陆敛的话，眉头紧皱。

被监视了。

医院是指定的医院，医院内的医护人员，可靠么？

南沁侧头看向同样神色冷凝的陆敛：“如果病房没有问题，医护人员也没有问题的，那么在监控室内的那位老刘就有嫌疑。”

但是如果监控室内的老刘有问题，那么那位护士长应该会发现才对，但她神色如常，说话的语气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

南沁如实的汇报了当时她去取监控录像带时的情况。

“查吧。”刘璋的身体重心抵在桌边一靠，左手抬起揉了揉不断跳闪着的太阳穴，“现在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要是有疑问的，就立马查下去，不能落下一个线索，也不能放过一个将真凶缉拿的可能性。”

众人听到刘璋的话，异口同声：“是。”=

“那就先散了吧。”刘璋抬手看了眼腕上戴着表，已经七点了，“大家吃完饭，开始办案吧。各位同事也是辛苦了，小范，今晚，你看着，给大家准备点夜宵，费用找我来报销。”

范李赶忙应下。

众人散去。

南沁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面包，继而从椅背处拿起外套，朝门的方向刚要跨出步子，就听到范李回头喊她一起去吃饭。

南沁举起手里的面包：“我现在去医院，就不去吃饭了。”

陆敛听到南沁的话，回头看到南沁叼着面包，穿上外套，往外走，也不跟刘璋说话，立马快步跟上南沁。

“不吃饭？”

“嗯。”南沁低头撕开面包，余光看了眼陆敛，并没有停下脚步，“医院是倒班制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堵到那位护士长。”

两人抵达停车场，南沁看着也跟上车的陆敛：“你不去吃饭？”

“一起去。”

“我没拿第二个面包。”南沁啃了口面包，侧头对着陆敛说道，谁知陆敛直接上手，从底下撕走了一块。

“没事，我先垫口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