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的,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不过是进铺子买了些东西,再出来时就变成了大雨倾盆。
“好大的雨啊。”齐玉看着门外的雨,说。
“是啊。”小桃应了一声,撑开带来的伞,“殿下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我在八宝斋订了点心。”齐玉笑着说,“要去那边一趟。”
“好。”
齐玉走到伞下,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很像,身边不时有忘了带伞的行人匆匆忙忙从身边跑过,去寻地方避雨。
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被打得很低,遮住了撑伞人半张脸,雨势太大,视线本就不清。
齐玉跟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擦肩而过。
齐玉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往后看。
小桃:“殿下?”
身后的人行色匆匆,瞧不见什么异常。
齐玉目光受训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齐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刚刚闻到一股味道,夹在雨水的混浊又清新的气息中,有些熟悉的香味。
熟悉,但是细想又想不出是什么味道。
闻错了吗?
齐玉鼻子动了动,没有那股味道了。
面对小桃的询问,齐玉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小桃,我们走吧。”
“好。”
红色的伞下,撑伞的人余光往后瞟了一眼。
“这就是……那位四殿下啊。”
红色的伞向前,与齐玉他们是相反的方向。
“阿玉。”
齐修在街上遇到的齐玉。
齐玉:“太子殿下。”
对着齐修规矩行礼,而转头看向杨凛时却是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来。
齐修:“……”差别待遇真的很伤人心。
“阿玉出来买点心吗?”齐修看见了齐玉手上的食盒,“这种事情打发下人来就是,下雨路滑,要是摔了怎么办。”
齐玉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了然:“谢殿下关心,我正好有事需要出来,顺路将点心带回去。”
齐修跟着齐玉的目光,发现齐玉的目光从他的腿上扫过,意识到什么,反应了过来。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修开口想要解释,可对上齐玉平静的眼神,明白了他的解释也只是无用功。
齐玉并不信他,或者说并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嫌弃他的腿。
又来了,那种无力感。
齐修泄气:“还是让杨校尉送你回去吧,我放心些。”
相比跟他相处,阿玉应该更喜欢和杨凛呆在一起吧。
虽然很不满意,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至少从齐玉明媚起来的眉眼可以看出这个事实。
杨凛拱手领命,很痛快地接下来这个任务。
齐修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头面向其他人时有换了另外一副面孔。
“我们走吧。”
其他金吾卫没有一人擅自发言,在这位贵人面前,哪怕平时再刺头的人也只能低声回一句“是。”
“小殿下订了什么点心?”
他们换了伞,杨凛将自己的伞换给了小桃,他跟齐玉同撑着一把伞。
雨势很大,杨凛将伞往齐玉那边倾斜一点。
“你上次提到的茶糕。”
“给我买的?”杨凛挑挑眉。
齐玉只是抿着唇对他笑,答案藏在笑容里了。
“小殿下真好呢。”
杨凛手里撑着的伞微微前倾,刚好巧妙地挡住了他落在齐玉唇边的那个吻。
“阿凛!”
齐玉一惊,身体往旁边一退,半边身子都暴露在了雨下。
杨凛无奈,手中的伞倾斜,将齐玉重新圈进伞下。
“放心啦,小殿下,没人会看见的。”
大雨的掩盖,手中伞的遮挡,让这个吻既是光明正大的,又是隐秘的。
“那也不行。”这可是在大街上。
齐玉看了眼杨凛露在伞外的肩膀,往杨凛那边走了几步。
他很认真:“阿凛,在外面不可以这样。”在小楼里阿凛再怎么黏人他都纵着他,可是外面不行。
要是被人看到了,对阿凛不好。
“小殿下,好阿玉,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齐玉摇头,“是我见不得人,阿凛很好,不……唔!”
杨凛捏住齐玉的嘴,打断了齐玉自损的话,纠正:“没有那回事,小殿下很好的,对吧?小桃。”
小桃:“嗯,小殿下特别好。”
她的小主子,在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把她拉出了魔窟,避免了她悲惨的命运。
“你们就知道哄我。”齐玉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小声嘀咕着这样的话。
小桃只是笑着,杨凛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不哄你,实话。”
“走,我送你回去。”
齐玉:“会打扰你的正事吗?”
听杨凛这话的意思,把他送回府后他好像还要回来。
“其实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齐玉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不争气,总不至于回自己府上还会出事吧。
“不麻烦,而且,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小殿下难不成想要我违令吗?”
杨凛说的可怜,好像齐玉要是拒绝了他自己下场就会很惨的。
实际上,太子对他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而杨凛在不涉及齐玉的事情上也是愿意听齐修的命令的。
“真的不会耽搁你的事情吗?”齐玉还是担心。
杨凛:“不会的,放心啦,说不定等我回去了,太子殿下可能还在楼里喝酒呢。”
齐玉:“楼里?”
“是啊,之前袭击你的人不是有北邑人嘛,查到他似乎跟流梦居有些联系。”
齐玉愣了愣:“流梦居?”京城里那家有名的花楼。
“是啊。”杨凛说,“而且,小殿下,你猜,流梦居背后的人是谁?”
作为京城中有名的花楼,流梦居招待的客人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与寻常的花楼不同,流梦居讲究的是阳春白雪,不少文人雅士都愿意为其捧场。
能够在京城中开起这样一座楼,楼主的本事自然是厉害,除此之外,背后也离不开有靠山的庇护。
流梦居背后有个厉害的靠山不是秘密,只不过倒是没几人知道这靠山的身份。
作为一直游离在大云权力圈子外的人,齐玉对流梦居知道的也就只有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更多的他也不了解。
杨凛唇角弯了一下,不是笑,而是嘲讽。
“是苏家。”
哎……这个答案一下子在齐玉心底炸开,炸得人头晕眼花。
“苏家……二皇兄?”
怎么可能呢?二皇兄怎么会跟那些人有关系?因为……如果不是二皇兄,他就已经死了啊。
杨凛跟齐玉挨得近,雨水顺着伞骨留下,伞下像是一个仅容纳两人的密闭空间。
“听起来确实很奇怪。”杨凛说,“不过流梦居的背后却是是苏家。”
二皇子的母族。
可是……想到非常配合他们的二皇子,杨凛觉得这事儿像是戏本子上的剧目。
凶手帮着受害者查他自己。
齐玉认真想了想,还是不太相信齐硕会是幕后黑手。
可他也不觉得太子他们查出来的消息是假的。
直到走到他府邸的门前齐玉都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好啦,别纠结这个了,小殿下,回去吧。”
齐玉拉住了杨凛的衣袖,在杨凛看过来的目光中开口。
“阿凛,流梦居的背后是苏家,也不一定就是二皇兄吧。”
齐玉自己说这话都底气不足。
“小殿下,苏家是苏贵妃的母家。”天然就是二皇子那一派的人。
齐玉闭上了嘴。
杨凛看着齐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的,小殿下。”
这像是安慰,又像是别的。
齐玉站在门口,看着杨凛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可是,武昭侯府也是阿娘的母家。”不也是一样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吗?武昭侯府与他之间并没有半点儿亲近的意思。
在他们的眼中,阿娘的孩子,他们的外孙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而给予他的只有明面上的礼貌,以及藏得并不严实的厌恶与冷漠。
虽然,他知道他跟二皇兄是不一样的。
苏娘娘很爱二皇兄的,小时候他偷偷看到过苏娘娘跟二皇兄的相处,很羡慕。
苏娘娘会给玩累的二皇兄擦汗,会温柔地笑着给二皇兄喂点心,也会在二皇兄生病时日夜不眠地守在他身边。
如果我的阿娘还在的话也会是这样的吗?
他在一旁偷偷看着旁人的幸福,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只敢藏在阴沟里透过缝隙窥见别人的光。
他害死了阿娘,是个灾星,所以武昭侯府不喜欢他,而苏娘娘喜欢二皇兄。
可是……齐玉还是觉得二皇兄并没有想要他死。
他承认二皇兄可能讨厌他,不喜欢他,但是没想过要他死。
如果真的希望他死,二皇兄完全可以不出面帮他的,要是这次没有二皇兄,他本来就会死。
如果二皇兄真的是这次事情的幕后之人,他又何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小桃。”
小桃:“殿下?”
“我还是觉得不是二皇兄。”
齐玉垂下了眼睛。
但阿凛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二皇兄真的有讨厌到想要他死吗?
没有吧,上一世也是,二皇兄最多只是对他说话不好听而已。
*
同样的雨天,抱着书的书生没有带伞,一边努力护着怀里的书册,一边急匆匆的往家赶。
顶着雨拐过巷子,雨下得太大,一下子就将人淋成了落汤鸡,水糊了一脸,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看不清楚路。
这样的情况下,摔倒也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哎哎,我的书!”
书生手忙脚乱地去捡摔出去的书册,心疼得要命。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抓上了他的脚踝,一瞬间,书生脑子里的什么狐鬼精怪都冒了出来。
雨天,不正是这些东西冒出来的好时间吗?
书生脸唰的一下白了,僵硬回头,看见的并不是什么狐狸妖怪,而是一个姑娘。
倒在地上的人气息很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书生。
“求你!殿下出事了!报官!找……京兆尹。”
“等等……姑娘,你、你没事吧。”
可惜抓住他的人彻底晕了过去,无法给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