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糊了这一天的日期。没有缘由,又或许有原因。我知道,等我翻到这一页,我会记起那天的晚霞,鼓噪着热浪的风,还有躲藏在巷子后的人。
我不是一个喜爱生活的人。我常常看不见生活的变化。我想我大约也不够了解你,太多的感受像被挠乱的毛线团,塞进我狭小的心脏。我时而喘不过气,又时而无知觉的大笑,以为自己放下。
我确实很擅长放弃。我无法阻止争吵的客厅,于是缄默不语;我也追不上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母亲,于是任由通知书飘落地面……我想我原本也应该静静地看着你离开,就像我原本就知道,你们的到来本就有所图谋。离开也本就该是一个无法回头的词语。从前就是这样,我从前也就知道。
可偏偏这次没能做到。
我好像知晓你一点事,我知道你总在离开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离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包括我。
我在星星坠落夜空的孤寂的夜晚,曾抚摸到你眼角洇湿的泪水。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孤独。
我没办法放下。我们还没有真正的对视过,没有捧着泪水数彼此夜空的星星。
可你好像又是真的想让我不再出现。我独自守着阁楼上的星星,我想那就成全你好了。
可是。你怎么又出现在楼下。晚霞出卖了你藏在巷子后的影子,鼓噪的夏风吹散你的裙摆。
和你闯入阁楼那天一样的自由。
如果我一直待在阁楼,会等到你上楼吗。]
夜晚的繁星顺着风飘走,仿佛编织了一整晚的梦境。直到日光照亮漆黑的夜空,秘密的梦悄悄溜走。
程远霭半撑着身子,一手往后撩动头发,手垂落下来,又霎时顿住。
昨晚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有些模糊,她迟滞地望着某一处,甚至有些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直到门口响起一阵轻声细语的敲门声。
“谁?”程远霭开口,抬手疑惑地摁了摁嗓子。
嗓子滞涩得难受,她轻咳几声,又感觉身上虚热得慌。
“远霭。”门口的人轻声的开口,语气里稍有些不自然,“是我。”
陆芜。
程远霭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陆芜端着一碗海鲜粥站在门口,她脖颈上的抑制带又换了一个,程远霭微微垂下眸子,还能看见抑制带下隐约藏匿着的红痕。
隐约消去的记忆在此时渐渐回潮。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陆芜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青柑的味道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她的周围,她屏住呼吸,也能感受到。
于是她不得不带着陆芜先行回来。
空无一人的房间,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她和从前一样,熟门熟路地找到陆芜的抑制剂还有崭新的抑制带,然后重新走到紧闭着的浴室门。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程远霭没忍住在门口停留了好一阵,直到里面传来陆芜低虚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进来……”
程远霭于是将门打开,进入湿气氤氲的浴室。她反手关上门,落上了锁。
和节目开拍前两天更加乱糟糟的浴室不一样,浴室的水没有溅到到处都是,陆芜看起来也比那天要好上许多,不至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最不一样的是,陆芜这次让她进来了。
她坐在浴缸的边缘,歪着头轻轻地靠着墙面的瓷砖,眼底绕着一圈朦胧的红。
她的唇角微微勾着笑意,浴室里的湿气好像将她的眼眸也映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洇湿的刘海耷拉在眉头,她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仿若多年前潮热的夏天。
“程远霭。”
“嗯。”程远霭走过去,略微发热的手贴着陆芜的耳朵,顺着头发丝落下。
手指不轻不重地挂在黑色的抑制带上,勒着一点力度。
陆芜又要笑,下意识地伸了手就要搂住程远霭的腰。可程远霭压住那不安分的手,她垂眸,乌漆的眸子凝望着陆芜。
“上次,你不是不要我帮忙?”
程远霭故意旧事重提,沉甸甸的眸子,不错过陆芜脸上闪过的丝毫表情。
“……”陆芜撇了撇嘴,她斜着眸子,细密的眼睫向上翘了一下,又匆匆地落下。
她不说话,不回答,只是又一次抬起手,拽住程远霭的衣服。
手指勾着衣摆,不轻不重地摇晃了一下。
“我想喝酒。”陆芜没头没尾地说道。
可程远霭好似一下就明白陆芜在说什么,她的手指挤进黑色的抑制带,指腹不轻不重地剐蹭着肌肤。
“不行。”程远霭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等陆芜说出为什么,她一抬手,就捂住陆芜的唇。
虎口抵在唇瓣间,桎梏住双颊的手指微微用力,陆芜费力张开唇,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哼哼了两声,歪着的头从冰凉的瓷砖墙上,撞到程远霭的身上。
于是程远霭的手又落下来。
“程远霭,你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陆芜声音闷闷的,但听起来并没有不开心。
程远霭哑然失笑,她的手在黑色的抑制带里游走,指腹磨蹭着脖颈的肌肤,但迟迟没有摩挲到后方。
她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抑制带,抑制带的暗扣啪嗒一声弹开,黑色的抑制带塌软下来,落入她的手心。
程远霭捏着抑制带,黑色的硬质绳带曲折着,被她拍在陆芜的脸上。
“你不喜欢听话的。”
程远霭捏着陆芜的下颌,抬起她的头,黑色的抑制带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脸上。
“你看起来没有上次那么糟糕。”程远霭唇角隐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她还记得陆芜那天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姐姐。”程远霭又这样喊道,“你自己应该可以吧。”
她说着,就松开了陆芜。将手里的抑制剂连同崭新的一条抑制带都放入陆芜的怀中。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捻着那根用过的抑制带,步伐缓缓地朝后退着。
陆芜仰着头,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水雾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看起来清透又迷人。可偏偏程远霭好似毫无所觉,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
“程远霭!”陆芜撑着浴缸边缘,坐直了身体,她眼睁睁地看着就要退到门口的程远霭,还是没能忍住喊住。
“你……你站住!”
程远霭果然停下,她的手里摩挲揉捻着还残留着一丝体温的抑制带,笑而不语地望着陆芜。
“过来。”浴室里的水汽仿佛带着温度,将陆芜的脸颊也染上红晕。
程远霭挑了挑眉,单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还晃着那抑制带。她抬腿,又朝着陆芜走去。
脚步刚刚在陆芜半步的距离前顿住,手里的抑制带还没有捻过一圈,就见陆芜猝不及防地撑起身子,拽着她领口系着的领带,一下将她拽低了头。
陆芜腮帮仿佛鼓着一口气,她的唇角向上高高的翘着,一把将程远霭拽下来,气急败坏地冷哼一声。
下一秒,她歪头,张开唇,一下咬在程远霭的肩头。
程远霭轻眨眼眸,抿着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手下意识抬起,还没来得及去推开陆芜,陆芜却已经松开了。她蹭着脸在程远霭的身上,胡乱地不知道蹭了多少下,才拽着程远霭的领带,幽幽地开口。
“……你明明都知道。”
程远霭微微直起腰,她的手搭在陆芜肩上,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一下一下地绕着圈。
“我知道什么。”
陆芜又在程远霭身上蹭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被蹭得凌乱。
“我……”陆芜张开唇,可又说不出口。
于是她拽着领带的手愈发的用力,一下接着一下,她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缓解心中那点羞赧的不安。
程远霭被迫弯下身,她盯着瓷白的浴缸,静默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你要把我勒死吗?”
“……”陆芜松了手,她紧抿着唇,在嗓子眼里打转的话绕了两三遍还是没能开口。
程远霭垂眸看向她,神情也静止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扯开唇角,轻松地道:“算了……”
陆芜却在此时抬头,怒目望着她。
“为什么要算了。”
程远霭哑口无言,这个时候,她忽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来,这情绪带来的感受,隐约松动她大脑此时的想法。
陆芜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她双手压着程远霭,慢腾腾的、晃悠悠地站起来,又靠在程远霭的身上。
酒红色的卷发依靠着程远霭的肩膀,她歪着头,侧目望着程远霭。温热的呼吸也一同萦绕着程远霭的脖颈。
“我帮你……”程远霭身子僵硬一瞬,就如同她说出算了二字一样,她好像又不去纠结那个答案了,妥协了就要帮陆芜。
可陆芜却侧着身子往一旁躲了一下。
她抬手,拍在程远霭的脸上。指腹轻捧她的眼尾,摩挲着眼尾处的柔软,好似在试探那里是否有过温热的水珠流淌。
温热的、舒缓的呼吸如云朵坠落肩颈间。程远霭忍不住偏开了头,清淡的树脂气味不知从何处泄露。
陆芜轻轻地呼吸,额头轻抵程远霭的脖颈。
雪松清淡的树脂气味匆匆落下,紧接着弥漫出一股醇厚的烈酒气味。它将雪松的树脂气息包裹完全,又混合杂糅,叫人忍不住追寻清新冷淡的时候,落入迷酒的陷阱。
“远霭……”
陆芜蹭在程远霭的肩头,失焦的眸子捻着温红的颜色,她轻声呢喃,发丝却将肩颈蹭得如同沙砾摩挲般疼痛。
“我想喝一点酒。”
“冰凉的、带着雪的味道。”
陆芜轻阖上眸子,轻颤的眼睑下,坠落一滴温热的泪水。
“我一直都很想。但是,太特殊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替代的。”
陆芜轻声地呢喃着,面颊上的红晕愈发的明显,可并没有上次那样紊乱的痛苦与疼痛。
她睁开眸子,氲着泪水的眼眸透着失焦的茫然。但她一抬手,还是准确无误地摸索到程远霭垂落身侧的手。
手心里是那根熟悉的抑制带。
陆芜压着抑制带,和程远霭的手交握在一起。哪怕抑制带硌得手心发疼,也没有人松开。
“……远霭。”
陆芜抬起眸子,模糊的双眼看向程远霭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喜欢,你的味道。”
比思念更折磨的,是每次发热期前,对味道的追寻。一开始是最不好过的,身体总比她的大脑先记起程远霭的味道。
于是她翻遍了一切她带走的东西,躲在狭小的衣柜里,哭到眼睛红肿,也难以缓解丝毫。
她本该在离开那天就意识到,她们并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可以交集的地方,她也明白离开就该是一个无法挽回的词语。
可偏偏每一次的发热期都让她被迫回想起程远霭的一切。即便她不愿意承认。
可是她也是一个骗子,于是她活该被惩罚得不到一段真挚的感情。她看向程远霭的眼睛,她渴望那里面有她想要的独一无二的偏袒,可又害怕那份真挚的情感,因为她是一个骗子,一个不真诚的人。
于是逃避,于是麻痹自己。
可人的感情反反复复,总是复杂,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以前的自己。
程远霭一次靠近,就能让她的防线崩塌。回到家里,翻找出藏在箱子最底下的东西,抱着才能安睡。
那些都是程远霭送给她的东西。每每望着那些东西,她都会觉得自己像个不正常的小偷。
于是依恋,便越是不敢承认。
……
程远霭哑然了声色。心脏如同烟花绚烂的绽放开来,压抑着的情愫在此时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钻出。
仿若释然那般,她弯着唇笑起来。
“我知道。”程远霭好像就为了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笑着,她笑她没有猜错。
陆芜抿着唇,目光幽幽地望了程远霭一眼,又低下头,牙尖磨着程远霭的肩膀。
她愤愤不平地开口:“你真的学坏了。”
目眩神迷的感觉袭来,陆芜攥着程远霭的腰身,缓缓地向下滑去。
程远霭也跟着落下身来,她捧着陆芜的面颊。
滚热的脸颊上,有着水汽的氤氲。温热的,好似泪水。她的指腹抚摸着脸颊网上,手指骨节轻触眼睫下的湿润。
“姐姐。”程远霭又这样唤她。
陆芜艰难地抬起眼睑望她。
“你想要临时标记吗。”程远霭明知故问,可她的神情太过镇定,很难叫人怀疑。
“……”
陆芜说不出话来,隐忍许久的情愫,在又一次嗅到熟悉的味道,早已决堤。
她歪软了身子,衣裙的肩带滑落,浴缸中放着的热水水汽弥漫上来,将白皙的肌肤氤氲成粉色。
她只能用那双幽怨的眸子望向程远霭,再狠心一点,吐出一口热气,呼在程远霭的脸上。
程远霭也没有比陆芜好到哪里去。
浴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雪松的气息就缠绕着青柑的胡乱的撞击着。拍打起平静的水。
她失笑两声,手里绕着抑制带缠上陆芜的手腕。
茉莉花的丝带被她松开,又一次收紧。陆芜轻哼出口,歪着头倒在她的身上。
她露出吃疼的眉眼,可微颤的唇角,勾着享受的弧度。
程远霭俯下身去,声音模糊在陆芜的耳畔。
“要痛一点吗。”
痛一点,感受会真一点。
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后,陆芜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呢喃过这句话。
陆芜摇头,又点头。
她全身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在程远霭的身上,双手扯着程远霭的衣服,将程远霭抱得紧紧的。
“不要,太疼。”
程远霭撩起陆芜披散着的,碍事的红发。
她温热的手指搭上陆芜的腺体。指尖滑动几下,陆芜的身子便轻微的颤动起来。
她低下头,就要咬下去。可唇瓣靠近的瞬息,又顿住。
陆芜忍不住皱了眉,想要催促。
可程远霭只是按住她的腰身,就叫陆芜动弹不得。
“姐姐。”程远霭又这样唤她。
“嗯……”陆芜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晚点,我们上楼数星星好吗。”
陆芜眨了一下眼睛,心下有些奇怪,可她没心思多想,点头便应了。
—
然后呢。
程远霭垂眸看着门口的陆芜。一觉醒来,头晕沉沉的,程远霭怎么想也想不起然后发生了什么。
门口陆芜见她这副模样,沉了脸色,拽着她的手就朝房间里走。
“昨晚明明就叫你早点回房间了,你偏不。”
程远霭被拽着刚刚坐下,陆芜冰凉的手就覆上了额头。
“我昨晚,怎么了?”昏沉沉的大脑,还有没什么气力的身子,程远霭后知后觉,她大概是感冒了。
陆芜放下手,轻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上楼数星星啊。困迷糊了都不下来。”
“还好没发烧,应该是有一点感冒,我一会儿下楼拿点药,今天你就休息一会儿吧。”
陆芜说着就要往外走。
程远霭急忙抬手,一把拽住了陆芜,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切。
“那你做什么。”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