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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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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迷茫徘徊无助的时候,迫切地去追忆过往,试图在曾经的记忆中去找到真实的自我。

但人的每个面似乎都是真实的,于是不管朝着哪个方向去寻找,总是要碰壁的。

生病这个词在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当中,出现的次数也不少。更遑论一个普通的感冒发烧。

程远霭甚少生病,一年到头,感冒流鼻涕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甚至没有。

但人也总是会感冒的。在精神松懈的瞬息,在无知无觉的片刻,一觉醒来发现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过去她讨厌生病,于是感冒也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塞一口药,然后一如既往地做着跟昨日一样的事。

她厌恶生病带来的虚弱,又或许厌恶因为生病也同样变得矫情的情绪。

她没有承托那种情绪的东西。越是虚弱越难以忍受。每每烧到夜深人静,仰望着天花板,滚烫的眼泪总会莫名顺着眼尾没入枕头。

后来又不抗拒生病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内心隐秘的渴望,一遍一遍盯着天花板,自己都难以说出来的渴望。

但高中仅有几次感冒,陆芜都比她还要先察觉她的不对劲。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像牛皮糖一样粘着她。程远霭走哪她就跟着到哪。即便总是漏雨的阁楼并不适合生病的人休息睡觉,陆芜也不劝阻。

陆芜只会跑到楼下,回房间带来一床更厚的被子,再踢了鞋,和程远霭挤到一张床上。

程远霭难以形容那时陆芜的眼睛。人的眼睛不会发光,也没有发光的能力。紧闭的窗也照不进雾霭霭的月光,街边昏黄的路灯更是暗淡,也落不进最高处的阁楼。

可程远霭就是觉得,她望见陆芜的眼眸里有一层银河般的光亮,周围缀着好看的、温暖的光晕。

她情不自禁地凝望许久,直到陆芜彻底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她才慌张地想要背过身去。

可陆芜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从混乱的被子下伸出手,绕过她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她的后背上。

“抱一下抱一下,太冷了。”陆芜往上面挪了挪身子,她轻轻拍着程远霭的后背,又不动声色地揽过她,护着她的头,让她靠进她的怀里。

低烧带来的眼睛酸涩感在此时叫嚣得愈发的厉害。

只是刚刚紧靠在一起,眼底就有酸涩的眼泪,滚烫眼眶也要冲出来。

“……闷死了。”程远霭轻阖上眼,她控制不住酸涩滚烫的眼睛要蓄出泪水,于是干脆闭上眼,任由水珠在脸上滚落。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流眼泪,迟钝的嗓音也说不出她的感觉。

她闷了几秒,又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莫名其妙。普通的、简单的,随意的一个拥抱,也要难受得落泪。

又偏偏,她并不想挣脱这个怀抱。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她的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匪夷所思的。没有像她这样的人。

她说闷死了,却又没想让陆芜松手。她太奇怪了,太古怪了。

陆芜没有松手,她一下一下地拍着程远霭的后背,覆在头顶上的手轻轻摩挲着程远霭的头发。

“闷吗?”陆芜轻声反问,不知道她有没有感受到衣襟下的濡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程远霭嗓音的哽咽。

她反而将程远霭抱得更紧。

身上传来的,都是彼此的体温。

明明不冷。

“可是我冷呀。”陆芜不管不顾地将程远霭搂得更紧,她像哄小孩一般拍拍程远霭的后背,又压着手掌揉一圈。

“让姐姐多抱一会儿吧,听话的远霭小朋友。”

程远霭彻底没了动静,眼泪要比从前望着天花板还淌得汹涌,可分明她的情绪已有了承托的怀抱。

陆芜也没有动,她抱着程远霭,将下颌轻轻抵在程远霭的头顶。

她望着面前的墙,轻轻拍打着后背,嘴里有哼出绵长的小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了困意,小调在冗长的夜晚忽的就停了,再等片刻,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平稳了。

程远霭从被子里探出一双水洗过的眼眸。

深红的眼尾,眼眶里密布着疲惫的红血丝。

她半撑起身子,往上挤出半个脑袋。

她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陆芜,小心翼翼地抬手,撩起垂落在眼睫的头发。她倾身,垂着虔诚又克制的眉眼,手心微微颤抖,唇瓣在陆芜的额前落下青涩的触碰。

“姐姐。”程远霭偶尔很愿意这样喊陆芜。

安静的时候,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时候。

“不要对我这么好。”

“……”程远霭垂下头,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陆芜。

斑驳的墙面,即便贴了墙纸遮掩,也仍旧崎岖不平。她静静地望着墙面,她一早就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斑驳的屋子里,从来就不存在爱她的任何东西。

她的出现对曾经在这家里的两个人来说都是累赘。她不觉得自己是累赘,但偶尔也觉得自己是不必要存在的。

“……我会很难忘记的。”程远霭轻声呢喃。

直到回忆开始褪色。

——

程远霭一直觉得她忘记了。演戏这些年难免会有反季拍摄的经历,她也大大小小的生过不少的病。从一开始的难以忍受,靠着回忆解渴,到后来,吃过药倒头便能睡着。

她仍然不厌恶生病,不厌恶生病在她的身上带来的任何变化。

盯着眩晕的天花板,也不再有眼泪滚落。即便宽大的床上空空荡荡,也不会影响她的睡眠。她有一个玩偶,偶尔也能同它沉默,同它念叨莫名的话语。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记得了,也不再像那时,那样需要陆芜,需要一个姐姐。

直到刚才她问出那样的话,直到在感冒的时候,真的看见陆芜在眼前。

程远霭神情顿住,在陆芜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时候,便将手收回了。

“你去忙吧。”

陆芜脚步顿住,她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手,沉默着没动。

[连夜扒完帖子的我很着急啊啊啊知情人士爆料,陆芜是突然转学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根本没有想分开啊啊!]

[没想到,程老师高一的时候还是个emmm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好像性子也冷,都没人敢去招惹她。so,陆芜是怎么把程老师管得服服帖帖的啊!]

[这样说,程老师,那时候也会被逼无奈喊陆芜姐姐?啊冷着脸不情不愿喊姐姐……别慌,我先似一下。]

[怪不得,陆芜喜欢让人喊姐姐呢,换我我也喜欢啊!]

人是一种喜欢说反话的怪东西。越是在意就越是要说反话。

“忙,忙什么?”陆芜放下手中的托盘,朝着程远霭走进。

程远霭轻抿薄唇,偏开了头。她声音闷闷的,眉头不自觉地拢起。她分明在意,又分明克制不了。

“我不知道。”

陆芜在床边坐下,她环视房间,四处张望了一番。目光又缓缓地在程远霭身上停住。

“远霭。”陆芜这样唤她。

程远霭不为所动,她偏着头,不去看陆芜。

她开口,意有所指:“楼下还有人在等着你。”

话音刚落,陆芜的身子腾地一下倒下来,摔在程远霭的视线里。

“有吗?谁在等我啊。”

程远霭眼前一跳,她蹙了眉,略无血色的唇瓣翕张,刚要说话,又止住。

“巫……不知道。”她别开视线,可怎么都太明显。

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下来,走到桌椅旁,撑着身子缓慢地坐下。

她拿起瓷白的勺子,转了一圈奶白色的粥。扑鼻的芬香四溢,可程远霭抿抿舌根,苦涩的口腔,让她仍旧没什么食欲。

于是她一圈圈的转着瓷白的勺子,将混合得不能在混合的粥,搅得散漫。

“远霭。”陆芜又这样喊她,声音轻飘飘的,好似带着绵长的回音。

程远霭手中动作一顿,她轻掀眼皮,好像看了陆芜一眼,又好像没看。

陆芜坐起身体,双手撑在床身边缘,她晃了晃双腿,忽的顿住,又开口。

声音显得严肃了些许。

“程远霭。”陆芜的语气听起来,好像生气了。

程远霭这才停下了手,抬头,略带迟疑地朝着陆芜望去。

陆芜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沉寂着,不知是真的沉寂,还是在最深的地方酝酿着毫无所觉的汹涌波涛。

程远霭开口,又哑然。

她没有发烧,只是大脑略感昏沉,浑身酸痛着。眼睛也好像酸着,稍有风吹来,就迷了眼睛,有泪被激出。

她叹气,又咽下,又叹气,又咽下。

她忍不住想,她和陆芜,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过去是否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你不下楼吗。”程远霭思绪良久,还是只能问出这句话。

陆芜望着程远霭,她歪了歪头,披散的头发顺着肩膀落下,挲挲响动。

“我下楼做什么。”陆芜平静的反问。

“有人在等你。”

“谁。”陆芜应得极快,快到程远霭下一秒就脱口而出。

“巫湫。”

“……”空气好似寂静了一瞬,静到程远霭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听见自己不平静的心跳,还有过急的呼吸。

[果然吃醋]

[从第一天记到了现在吧程老师。]

陆芜站起来,朝着程远霭走去。她伸手接过陆芜手中的粥碗,勺子在粥中搅拌一转,又舀了桌上另一个小碗里的泡萝卜,混合在粥里。

稍一晃,舀了一勺,轻轻一吹,递到程远霭的唇边。

程远霭没动,她甚至伸手想要自己接过来。

陆芜却稍稍往后收手,捧着粥碗不动。

“远霭,你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吗?”陆芜开口,没头没脑地问。

程远霭怔了一下,眉眼压下来,她迟疑。明明她才是那个奇怪的人。该放弃的时候放不下,该留住的,却什么也不做,任由要离开的她的一切都离开。

她从来不敢朝前看,从来都在过去里找自己。找来找去,哪里都是陆芜,于是她又开始找陆芜。

她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为什么。”她想回答陆芜不是,开了口又变成为什么。

陆芜又吹了一口手中的碗,她不知怎的笑起来。

“我没有想那样做的。直到晚上,我都没有想那样做,没有想要把你抢走,没有想过这样荒唐的戏剧一样的事。”陆芜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她声音放得缓慢。

“但是偏偏,晚上要出门的时候,看见你。”

“我就那样做了。没有丝毫的犹豫。”陆芜说着,声音变得哽咽,可她又不太想哭,歪过头去胡乱地将眼泪抹在手臂上。

“我太奇怪了。”

“太莫名其妙了……”

“……”程远霭怔愣在原地。

她迟疑陆芜和她一样的奇怪,又沉默着,笨拙着不知该说什么。

她唯有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蹭掉陆芜脸颊上淌着的水珠,落过的泪痕。

她望着陆芜的眼眸,沉默良久,开口却是:“姐姐。”

“楼上,有人在等你。”

陆芜抿着唇,她皱着眉,想将眼泪憋回去。

“谁。”她的嗓音摩挲,勾着轻巧的颤意。

程远霭压了压陆芜的眼尾,抬头,冷然的表情中,落下令人心颤的一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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