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说的三拨人,有什么头绪吗?”谢息尘没随着袁野的话问下去,转而问向了别的。
“有一拨确认了是翎枭,其他两拨不清楚,”袁野对着谢息尘行了个礼,“属下无能。”
“哎,”谢息尘有些嫌弃,摆了摆手,“你怎么回到栖鸣山就是这副鬼样子,外头山清水秀的社会主义道路还没把你教明白是怎么?”
“属、我知道了。我会继续查的。”
“庄晓的师父是谁你知道吗?”谢息尘还是对这个人更有戒备心一些,想强拉着他俩包办婚姻这事,总让他心里膈应。
袁野摇了摇头,“彩灵蝶和我们还是有些区别,不是我们这种能在外界找到的物种,也不像雷鸟是神属,他们有一半的时间幻化在自己的梦境里,我也从未听说过庄晓公主有师父。”
“那丫头疯疯癫癫的,说不定也是编的。”谢息尘顿了顿,“走了,带我去找一下翎枭。”
袁野应了声,就往山上飞去,谢息尘紧随其后。
落石从四面八方来,两人来回躲避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大石头上,准确来说,是空中的一个浮岛,面积不小,但上头只有一间石屋和门口的两块小小的田,里面翻插着些秧子,就是已经干枯了。
谢息尘觉得奇怪,“他住这里?离谢天巳这么远?”
袁野走到浮岛边上,往下探了探头,谢息尘也走了过去,他这才懂,这里正对着山体顶端的洞,没什么比直接跳下去来得更快了。
“你们命定之仆,还真拼啊。”谢息尘调侃地笑了一声,“你我就不怀疑了,他怕不是对我老娘有意思,想当我的后爹吧?”
一记混着墨色的风刃飞了过来——
“少主小心!”袁野一把拉过了谢息尘的胳膊往自己这里一扯,那记风刃擦身而过,谢息尘身上的紫袍被削去了一块布,脱离了谢息尘身上后,化作了半片羽毛,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干什么!”谢息尘随即射了一道雷过去。
翎枭纹丝不动,生生接下了这道雷,连表情都未曾动摇一分。
“刚刚的罚没吃够,又来招惹本大爷是吧,你怎么回事?!本大爷招你惹你了?!”
翎枭这才开口,“污蔑主君名誉,杀之。”
“我还没追究你去招惹俞闻清的事呢,”谢息尘的痞性一下被激了出来,径直走到了翎枭面前,手指挑衅似的在他的肩窝那用力点了点,“你想干什么?”
“翎枭只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希望少主尽快回山主持大局。”
“主持个狗屁大局,这里有什么大局需要本大爷主持?!”
翎枭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来,眼睛里就惹上了一些精光,“少主在外头没了留恋,自然会回到栖鸣山来。”
“没了留恋?!”谢息尘大声喊了回去,“什么叫没?杀掉叫不叫没?你他妈是不是机器人?”
“翎枭不懂少主的意思。”
“别装,”谢息尘怒道,“收好你的那些心思,我刚刚也说得很清楚了,若俞闻清有点什么好歹,别说你,我连这栖鸣山,一块儿掀了。”
翎枭叹了口气,“少主三思。”
“那天夜里是谁,叫他出来。”谢息尘怒道。
“我不明白少主的意思,什么夜里?”
“单独去找俞闻清的那个人,还在这给我装傻?!”
“单独去……”翎枭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发生什么了?”
还想发生点什么?这就够刺激了好吗?
虽然本来谢息尘也没想着从翎枭这里获得些什么有用的情报,但看到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了怒意。
“你上次为什么要去找俞闻清?”
“主君授意的,”翎枭看了一眼袁野,“他跟你说过吧,没有雷鸟的授意,我们普通的山灵打不开栖鸣山的结界。”
“目的是?”
“主君就让我去看看,”说到这里,翎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她感应到了你心里的波动,让我去确认下。”
“只是看看?”
翎枭点了点头,又偏了过去,“就是没想到,你对他竟是这种情感。”
这句话跟拔了谢息尘的毛似的,“关你屁事。”
“粗俗,”翎枭皱了皱眉,“一点也没个当主君的样子。”
“嘿,谢天巳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横上了?”谢息尘又气又恼,还拿翎枭没什么办法,只能在言语上找痛快。
“你走吧。”翎枭似乎也有些厌烦了,挥了挥手,“栖鸣山不会找少主麻烦,别往这找了。”
“等等,”谢息尘拦住了他,“你说谢天巳忧思过多,身体不好,是真是假?”
翎枭停下来看了谢息尘许久,慢慢勾起嘴角,“你真想知道?”
谢息尘放了手,也别过了头,“不想。”
翎枭走到了石屋门口,即将踏进时候,转过了身,对着谢息尘高声说:“少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且行且珍惜。”
“敞亮人说痛快话,少整这些虚的,”谢息尘也回了他一句,“喜欢我老娘就去追,苦都替她受了,还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来,扮可怜啊?过时了!”
翎枭僵了一下,脸直接黑了,进了屋后重重地把门关上了,还震出了一些灰来。
谢息尘转过头发现袁野在边上快憋不住笑了,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了,用手背拍了拍他,“收着点。”
他第一次见到袁野有这么明显的失态,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忍不住问:“不是,有这么好笑吗?”
“少主有所不知,”袁野清了清嗓子,“翎枭大人的这个石屋,听说从来不会关门。”
谢息尘这下也笑了出来,“啊,是害羞了啊,真是纯情啊。”
“少主,您觉得……?”
“先不管了,”谢息尘直言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他地方我也不认识,你也没什么路子,只要确认官方渠道上没有对俞闻清下手就行。”
袁野有些疑惑,看着谢息尘等他下文。
“非官方的话,”他对着袁野眨了眨眼睛,邪魅一笑,“打死了也没关系吧。”
原来是这个。
确实,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阴暗手段都不值一提。
“对了,你不是要帮游璃正身?怎么忘了?”
袁野不好意思地笑笑,“别了,下次再说,不给您和主君添乱了。”
谢息尘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他们俩相处得怎么样。”
“应该……”袁野笑得有些勉强,“还不错吧,少夫人脾气好。”
“那是自然,”谢息尘一愣,笑着捶了袁野胳膊一拳,“不是挺会笑的吗,刚来找我的时候,怎么感觉跟欠了500万似的。”
“……那会儿和家里闹了点矛盾。”
“和谢天巳有关?”
袁野点了点头。
“因为你维护她?”谢息尘直言。
“是。”袁野抬起头直视了谢息尘的眼睛。
谢息尘嗤笑了一声,喟叹道:“看来你也是个心软的。”
袁野将谢息尘带到了自己在栖鸣山的落脚地,在一个小村落里,袁野在这里有一间小屋,土砖墙茅草顶,看起来一点也不结实,进屋后,却发现这里被收拾得很干净,确切地来说,东西都很少,墙上挂着斗笠和蓑衣,还有几样农具。
“没去找我之前,你在这里生活?”
“嗯。”袁野毫不避讳,“家里把我赶了出来,这个村有个善良的大娘给我指了这间屋子,说常年没人住了,修一修能落脚。”
“还种地?”
“要种的,”袁野憨憨一笑,“栖鸣山气候不好,土壤也不肥沃,每年能收个三四成,已经很不错了,我也不好一直受大娘恩惠。”
“难道大娘不知道你是雪雁一族的吗?”
“知道,”袁野拿了铜壶接了些水,又放到炉子上,“少主帮忙点个火,栖鸣山的山灵,往上数三倍,多少都有些职位建树,谁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
谢息尘窜了个电花到炉子里的干草上,“噌”地一下,火苗就起来了。
“真轴,服个软的事情,嘴上跟着说两句,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让自己日子不好过呢。”
袁野又拿了两个竹节做的杯子,去门外涮了涮才回来,放到了谢息尘现在坐的炕上的矮桌上,“不行的,话说多了,自己就会信了,我不想那样。”
他觉得袁野在拿话点自己,但又摸不准到底在点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谢息尘从百宝袋里掏了掏,拿出了在出租屋门口买的饼,两人就着热水囫囵吃了。
原本袁野还站在炕边,谢息尘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的屋子,还弄得这么不自在,他给袁野下了命令,让他睡到矮桌的那一边去。
炕洞原本就干净,烧起来了后又来了热意,两个大男人各躺一边,倒也有说不出的惬意。
或许是被这暖意熨帖到位了,谢息尘难得与袁野聊起了天来。
“你这么个安静的人,是怎么受得了游璃成天在耳边叽叽喳喳的?”
袁野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主仆的状态没再延续,更像是男大躺在宿舍里夜聊,在夜色的遮掩下,他难得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来,“阿璃不吵。”
谢息尘嗤笑了一声,“还不吵,放在我身边一个小时我都受不了,还黏黏糊糊的。”
“阿璃……”袁野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些朦胧,“很好。”
“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他是鱼,你是鸟,忘了?”谢息尘调侃他。
袁野也沉默了下去,没回答,反而问了谢息尘一个问题,“您是神,俞闻清是人,百年后您要怎么办?”
这句话正中了谢息尘的担忧,自从知道谢天巳不知年岁的时候,就已经思考到了这个问题,对于俞闻清来说,百年够长,可对于自己而言,不过白驹过隙,剩下的这些年岁,他要如何应付呢?
“不知道,”谢息尘直言,“先把这百年过了再说吧。”
袁野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先把眼下过好再说吧。”
两个人各有心事,都睁着眼睡不着,外面的鹧鸪好像叫了一声。
“鸿雁在云鱼在水,此情可寄。”袁野的声音有些出尘,莫名其妙念了一句诗,才又说,“睡吧,少主。”
“嗯,明天启程回去,看看他俩打架没。”谢息尘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袁野又叹了口气,才转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