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却冰冷的光。
陆昙玮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言不发,只是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更添压抑。
彭莉莉走到巨大的红木茶几前,停下脚步。
“妈……”李廪渊刚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啪——!!!”
一声尖锐刺耳的爆裂声猛地炸响,打断了他所有的声音,也惊得他浑身一颤!
彭莉莉抄起茶几上一个盛着半杯水的厚壁玻璃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了李廪渊脚边的桌脚上!坚硬的实木桌脚瞬间击碎了脆弱的玻璃!透明的碎片混合着水花四散飞溅,如同炸开的冰晶,有几片甚至擦着李廪渊的小腿飞过,留下细微的刺痛感。
巨大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李廪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猛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一刹那的错愕和恐惧清晰地写在眼底。但他很快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迅速恢复了某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的惊惶无法完全掩藏。他看着一地狼藉,又看向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的母亲,声音干涩地开口:“妈……您……您这是干什么?”
彭莉莉没有回答他。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洞穿,那里面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和无法理解的痛苦。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呼吸急促。她猛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平板电脑,用力拍在桌面上,屏幕朝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异常尖利,带着哭腔的颤抖:“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你自己看!!!”
李廪渊的目光落在平板的屏幕上。高清的画面清晰地显示着——是他自己的卧室!画面里,正是前一个周末的夜晚,他缠着陆岑隐要接吻,最后两人在昏暗灯光下亲密交缠的一幕,角度刁钻,画面清晰得刺眼。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李廪渊脑中炸开!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们……他们竟然在家里装了监控!他们早就怀疑了!他们一直在监视他!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窥视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彭莉莉猛地扬起手!带着风声的巴掌朝着李廪渊的脸颊呼来!李廪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那巴掌在即将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力道猛地卸去了大半,最终只是带着一种悲愤交加的颤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更像是绝望的拍打,而非惩戒。
彭莉莉的手无力地垂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瞬间糊了她精心保养的半张脸。她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崩溃哭喊,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
“兄……兄弟啊!廪渊!你们……你们可是兄弟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喜欢他呢?!啊?!你告诉我!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尖锐,“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可都是男人啊!男人!廪渊!你们……你们是发疯了吗?!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她的质问带着泣血的绝望,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扑通”一声。
李廪渊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母亲,看着她眼中那份深重的痛苦和耻辱,心脏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他低下头,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愧疚和孤注一掷的哀求:
“妈……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爸,对不起陆家……我辜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我罪该万死……”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却异常执拗,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可是……妈,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他!十几年了……从我懂什么是喜欢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求求您……求求您……让我们在一起吧!我求您了!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啊!”他几乎是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他无非就是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想要和那个照亮他整个生命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世上,他还能拥有什么?他还能奢望什么?难道连这唯一一点点的光,都要被无情地剥夺吗?
“爱?!”彭莉莉像是被这个字眼彻底点燃了,这个平时连说话都轻声细语、格外注重仪态端庄的女人,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变得咄咄逼人,字字诛心!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廪渊,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廪渊!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好!那我问你!”
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顶:
“你喜欢他?!那他呢?!他喜欢你吗?!陆岑隐!他陆岑隐会喜欢你吗?!啊?!”
她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凌厉如刀:
“就算!就算你们是互相喜欢!你们敢公开吗?!啊?!我们家!陆家!还要不要这张脸?!还要不要在这个圈子里做人?!”
她猛地指向平板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耻而扭曲:
“你们做出这种……这种不知廉耻、丧尽天良的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啊?!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是变态吗?!骂我们陆家养了个不知感恩、勾引兄长的白眼狼吗?!骂我彭莉莉生了个……生了个喜欢男人的怪物吗?!”
“是!是!我承认!”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泪如雨下,“你们是gay!这个……这个妈可以去理解!可以去试着接受!可以解释说是天生的!可是你们搞在一起?!搞在一起啊廪渊!你们是兄弟!是法律上、名义上的兄弟!这个我怎么理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理解?!是我疯了吗?!还是你们彻底疯了?!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