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年和谢余成双成对地来,最后却是他一个人打车回去的。
谢余说送他回家,温予年拒绝了。
他坐在车上,想半天也想不明白,谢余是怎么清楚那句话的。
按照他的记忆,不管是失忆前的谢余,还是失忆后的谢余,都不该知道才对。
思考片刻,好像遗漏了什么,温予年播出一个电话:“我们明天见一面。”
“喂,小爹,突然想我了?”
“聊聊病情。”
“行,顺便蹭你一顿午饭?”
“你定,我都可以。”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去你过生日那天的餐馆,在我家楼下,近。我难得放假休息,不想走远了。”蒋逆贼兮兮一笑,看样子对温予年约饭很开心。
挂断和蒋逆的电话,温予年又给刘姐发了个消息:【刘姐,我高中的东西在哪边的房子里?】
刘姐:【你上大学以后,我把沐阳那边关于你的东西清理到大学城这边的房子去了。】
刘姐消息不断:【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温予年:【没什么,我就是在家里找东西,发现有些东西不见了,就来问一下】
刘姐停顿一会,敲来几个字:【缺了什么?】
温予年还没想好怎么编,刘姐又发来消息:【时间太久,有些东西在这边可能也不太齐,别太纠结那件事了。】
当初,温予年忘记高中那段时间的事情以后,刘姐把他从沐阳带到首都,让他待在公司好好复习,还请老师补课,安排他弄完校考和统考,再直接回生源地考文化课。
在备考期间,温予年被禁止任何外界联系,手机全部没收,安心冲刺。
他猛地嗅到一丝不寻常之处,刘姐好像在隐瞒什么。
温予年中途让司机调头转变方向,到达大学城。
循着记忆,温予年回到位于大学对面的小房子里,面积没有他住的大平层那么大,当时没钱,而且自己总是接通告,作息不规律,怕影响室友,就搬出来买了个仅供一人居住的小屋。
还好他记得门锁的密码,推开门,灰尘呛入鼻腔。
没有人居住,房子真的会变老。
家具都盖着白布,温予年进门开灯,发现没电费,索性亮起手机手电筒。
灯光照亮上床下桌,桌面空白,这些物品在搬家的时候就拿走或者丢掉了。
温予年的步子慢慢靠近桌柜,然后从里面拿出几叠日记本,每一个角落上都标有年龄,里面容纳的是一年的回忆。
小学,吐槽谢余跟他作对,和他比赛争第一,初中大多是关于蒋逆,和他满城到处玩的故事。
前面都是一年一本,整个高中却只有一本。
第一页就写——“芳芳姐总是偷看我日记,以后不写了!!”
芳芳姐是温予年口中的刘姐,全名叫刘静芳,成年后他就改了称呼。
中间的内容比小学和初中还无聊,没有一点温予年心声的吐露,无非是一天三顿吃什么,和每天上课的课表。
最后一页有字迹的是高二下册的6月19日,那页是临时粘上去的草稿纸,皱巴巴的,满是尘土,还有褐色的污渍。
“他说,他有一个从早就着手布置的阴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毫无理由地待在他身边,直到某天水落石出。”
“这是和他的最后一场博弈,我要找到阴谋,而他要藏住阴谋。”
温予年仅仅读了一遍,刹那明白这个“他”无疑是谢余。
根据他在玻璃上读到的嘴型,谢余说的不是其他话。
而是——
“温予年,游戏还没结束。”
谢余想起高中的事了?那自己的大小号身份也知道了?
温予年抿抿嘴唇,该试探一下的。
还有这张纸上面是自己的字迹,但他第一次看时没有丝毫印象,无疑和自己忘掉的那件事有关。
转而,他又翻了几页,却发现翻不动,而后从侧面观察,才发现后面的几十页是粘在一起的,不是有人黏上的,而是本身设计如此。
中间切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空间,原本嵌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根据下面的备注,应该是一张CD卡。
所以这就是刘姐说的,缺少的东西?至少说明她碰过自己日记本。
以前明明还在的,可能搬家时弄丢了。
事情真是越绕越乱,温予年随手把日记本放到桌上,拉开椅子,靠在上面,不断尝试回忆那件事。
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是要找到CD卡,难不成它在刘姐那里?
温予年迅速否定自己,刘姐没有理由这样做。
就这样,他倦意涌上心头,趴在书桌上睡了一晚。
一觉醒来,早上九点。
温予年打着哈欠,带上出行的伪装,下楼买了洗漱用品,顺便买了些早点带上楼。
吃完饭,又在家里找了下,没发现什么东西,温予年便出门去见蒋逆。
这家私人餐馆装修低调,没有花花绿绿或者金碧辉煌的摆设,一派安静的氛围。
大厅只有五六张桌子,其余全是小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哪怕里面吵得翻天,一道门便能阻隔得干干净净。
温予年常年在这里约圈外好友吃饭,大多都是和大学那群选择退圈,回归平常的同学,所以有贵宾卡,不需要预约,他也跟蒋逆说报他的名字和手机号就行。
结果,进入包厢的瞬间,温予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余正对着门口坐着,望见他进来,仿若心情好般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而蒋逆根本不敢看温予年,把头扭到一边,一副准备承受风雨的模样。
房间里中央空调的暖气正好,谢余就穿了件黑色宽松高领毛衣,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沿着他的左腰游走右侧,轻轻往前一提:“老婆,你不想见到我?”
温予年抵住他的胸膛,暗自用力,以防他更进一步:“想死你了,老公。”
“这是怎么回事,蒋逆。”他龇着牙说话,僵硬地笑着。
蒋逆:“巧合,刚好遇上,一起吃个饭。”
谢余也笑着眯起眼睛,眼底平静:“需要给你时间,编一下为什么见蒋逆吗?”
“怎么能叫编,这是实话,”温予年叹了口气,顺势摆脱谢余环住他的臂膀,“其实我有病。”
“病?”
“是的。”
谢余拉开椅子,让温予年坐下,而后自己挨着落座,没有问温予年,而是看向蒋逆:“你是他私下找的医生,说说看什么病。”
“我来说。”温予年怕蒋逆对不上口供,抢着发言。
谢余拿起桌上的小番茄,塞进温予年嘴里:“你别说,我想听他的。”
温予年眼神左右转动暗示,蒋逆一个目光都没接到,全程低着头,闭口不说话。
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在自己进来之前,蒋逆被谢余严刑拷打了一番。
上次在医院,还得是谢余没给他上太多压力,才那么随性。
不过看谢余的反应,蒋逆应该是扛住了。
好兄弟,下辈子还一起走。
温予年给蒋逆加大分,想着为他开脱。
他来不及嚼碎,含糊不清道:“相思病。”
“思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思你,”温予年把话头抛给蒋逆,让他振作一点,“你说是吧,蒋逆。”
蒋逆附和点头。
“O科也管这个?”
温予年秒答:“不是作为医生,是朋友的角度。”
谢余沉吟一会儿:“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那不一样,你是老公,他是朋友。”
“我作为你老公,不能听病情吗?”
温予年疯狂点着脑袋,生怕他找蒋逆问话:“可以,当然可以。”
“我就是有点后悔昨下午跟你小吵了一架。”
谢余摆出愿意听的姿势,示意温予年继续。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很讨厌你吗?”
“所以你的答案是?”
温予年语气诚恳,表情认真:“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真的?”
“真的。”温予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逃避。
“假的,你说谎时,最喜欢这样。”谢余撑着手肘,手指戳着温予年的头发,玩得温予年头皮发麻。
谢余收起表情,从座位上离开:“亲爱的,我们今晚再继续说这件事,我得先去办件事。”
“好,老公慢走,我会想你的。”
脚步在温予年身后绕开,关上门前,谢余道:“希望你们能商量久一点,今晚我要听详细版,记得别自相矛盾。”
温予年被谢余的眼睛盯得浑身难受,等到谢余离开,他才松一口气,扑到蒋逆身边,郑重地拉住他的手:“蒋同志,你受苦了。”
蒋逆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完成的。”
“今天你随意点,多吃点。”温予年把菜单滑到蒋逆面前,招呼服务员进来记录。
他昨晚还怀疑谢余恢复记忆,白天这人一口一个老婆,手摸得比谁都快。
肯定没恢复,顶多想起片段。
换做失忆前的谢余,怎么可能这样接触他。
刚刚温予年腰差点酥了,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中餐被端上桌,偏甜辣口。
温予年不断给蒋逆夹菜:“没事,谢余他以前也这样。”
蒋逆面色缓和一点:“你知道他走错门进来,问我怎么在这里的时候,我有多心虚吗?”
“然后我就说,在这里约同事吃饭。”
“更完蛋地是,原本大爹都打算走了,最后好巧不巧你进来了。”
温予年明白,他这是前脚刚撒完慌,后脚就被逮个现行。
“算了,先聊你的病情。”蒋逆从放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单子。
“你前天来医院的时候,我采了血,送进实验室看了。”
当时是趁谢余不在的时候,做的检查。
“根据以往类似的病例,一般在经过一次Alpha信息素导致以后,不会再犯。”
听到这个答案,温予年挺满意的。
刚好让这一切戏剧性地结束,因为最近自己失去把握的地方太多了,特别是昨天下午和谢余的谈话。
照他原本的计划,应当是迅速回应说“喜欢”,然后一顿彩虹屁夸夸,腻歪一下,结果没想到真和谢余纠结起彼此的问题。
如此来看自己要快快调查完阴谋抽身,朝谢余脸上甩张离婚证,爽最后一把,不过蒋逆的用词引起他的警觉:“一般?那万一我是二般呢?”
蒋逆喝了口饮料,清清嗓子:“不用万一,你就是。换个Alpha的信息素,你依然会变成小号,直至达到一种新情况。”
“新情况?”
“在药物的配合下,相对自由地控制大小,等到某天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法,这个就交给我实验室那边,不过也有可能自然恢复。”
温予年:“先说什么药?”
“普兰特林。”蒋逆没打算再隐瞒了,毕竟按照血液检测结果,温予年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彻底治好的,只是说死不了。
温予年回过味来:“你早就知道有药?”
蒋逆水没咽下去,险些喷出来:“咳咳……你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快?”
温予年一向是有些迟钝的,不然不会被谢余牵着鼻子走那么多次。
他抢过蒋逆的碗,放到一边,然后把菜挪到自己面前,不再给他夹菜,而是一味地往自己嘴里送,也不说话。
蒋逆两手空空,馋得口水直流:“温小爹,我错了。”
—
隔壁包间里,谢余坐在位置上,让服务员撤走其余的椅子。
他手指轻击桌面,等着某个人过来。
“吱。”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瑟瑟缩缩地走进来,躲在门角处。
谢余声音冰冷:“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
“不……不知道。”那人明白他说的是年有余舆论的事,但还是摇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知道?”
谢余把玩着手中茶杯,仅仅是轻轻放下,却把来人吓得跪到地上。
“这两天我找人证和律师花了些时间,你还算聪明,没有做另外出格的事情。”
“但谢表弟,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
谢表弟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面色苍白,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