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贺安辰并不觉得被冒犯。
阮之白的笑声清脆悦耳,传染力极强,他甚至发现自己嘴角也跟着上扬。
“你故意的吧。”他把辣椒酱推到一边,继续喝粥。
“才不是故意!”阮之白抗议,“我是真心推荐,只是没想到您会挖那么大勺……”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
贺安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轻松地说起了大学时被室友恶作剧吃超辣泡面的糗事,这在他平常的社交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您也会跟室友玩闹?”阮之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那时候年轻。”贺安辰轻咳一声,试图维持形象。
阮之白笑得更欢了:“您现在也很年轻啊!才比我大一岁,就活得像个老古董。”
贺安辰假装严肃:“注意你的言辞。”
“是是是,贺总。”阮之白做了个鬼脸,却毫无惧意。
结账时,陈叔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小阮带朋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贺安辰坚持付了钱。
离开时,阮之白在门口和陈叔寒暄,贺安辰站在几步外,夜风吹散了些许辣意。
他望着店内温暖的灯光和阮之白明媚的笑脸,胸口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
阮之白是因为困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贺安辰则是在消化今晚的体验。
车停在阮之白公寓楼下时,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呼吸均匀而轻柔。
“阮之白。”贺安辰轻声唤道。
阮之白没醒,反而因车停稳而失去支撑,整个人歪向贺安辰这边。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的头靠在了他肩上,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钻入鼻尖。
贺安辰僵住了。
按照契约,他们除了在贺母面前表演恩爱,私下不该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他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贺总,”阮之白在梦中呓语,“……辣椒酱……”
贺安辰忍不住微笑。
他示意司机再绕一圈,让这个疲惫的女孩多睡一会儿。
车窗外的霓虹灯不断变换颜色,映在阮之白恬静的睡脸上。
车再次停在公寓楼下时,贺安辰轻轻推醒阮之白:“到了。”
阮之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老板肩上,瞬间清醒:“对不起!我是不是……”
“没关系。”
阮之白笑了,“贺总,晚安。”
她下车走向公寓,快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贺安辰的车还停在那里,等她安全进入大门才缓缓驶离。
回到家,阮之白踢掉鞋子,把自己扔进沙发。
今晚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
贺安辰吃辣到流泪的样子,他在车上让她依靠的肩膀……
她摸出手机,给贺安辰发了条短信:【谢谢今晚陪我吃粥,记得喝点牛奶。】
很快,回复来了:【晚安,明天见。】
简单五个字,却让阮之白心头一暖。
而另一边,贺安辰站在自家阳台上,手中是一杯温牛奶。
夜风吹拂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明天的见面。
这种陌生的期待感,让他既困惑又莫名愉悦。
第二天的晨会后,阮之白刚要走,贺安辰却叫住她:“小白,留一下。”
同事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鱼贯而出,最后一个离开的销售总监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阮之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贺总有事?”
“晚上七点,我来接你,”贺安辰的声音很低,“穿舒服点,不去高档餐厅。”
阮之白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好。”她轻声答应,虽然很疑惑,不过没有问。
他顿了顿,倒是直接解释了,“谢谢你带我吃粥,还有,发烧那天,很感谢你的照顾。”
这句道谢太过真诚,阮之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时,会议室门被敲响,秘书探头进来:“贺总,跟林氏集团的视频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贺安辰点点头,临走前最后看了阮之白一眼:“晚上见。”
他离开后,阮之白长舒一口气。
下班前一小时,阮之白收到贺安辰的短信:“临时有个会议,七点可能赶不及,八点可以吗?”
她回复:“没问题。”
然后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七点半,阮之白正整理文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她好奇地走出去,看到一群同事围在大厅里,窃窃私语。
挤进去一看,阮之白差点惊掉下巴。
贺安辰站在公司大堂门口,身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身休闲装,整个人年轻了十岁。
“小白,”贺安辰看到她,眼睛一亮,“准备好了吗?”
在全体同事的注目礼下,阮之白硬着头皮走过去:“这是……”
“我的另一辆车,”贺安辰递给她一个头盔,“敢坐吗?”
阮之白接过头盔,小声说:“这么高调不好吧……”
贺安辰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反正都已经公开了。”
阮之白惊讶地看着他。
这个亲密的举动引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阮之白红着脸戴上头盔,在众目睽睽之下跨上摩托车后座,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贺安辰的腰。
“抱紧。”贺安辰回头说,然后发动了引擎。
摩托车呼啸着驶出公司大门,阮之白不得不紧紧抱住贺安辰的腰。
风吹起她的衣服下摆,也带走了所有伪装。
此刻,没有契约,没有表演,只有她和贺安辰。
她紧紧搂着贺安辰的腰,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引擎的轰鸣。
摩托车穿梭在城市的霓虹灯海中,每一次转弯都让她不得不将整个身体贴在贺安辰背上。
“我们去哪?”她大声问道,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贺安辰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秘密。”
摩托车驶离繁华的市中心,拐上一条沿海公路。
夜色已深,但这条路的路灯依然明亮,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面,左手边是陡峭的山崖。
阮之白从未见过这座城市这一面的风景。
“抓紧!”贺安辰突然加速,阮之白惊叫一声,双臂本能地箍紧了他的腰。
她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
他在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笑声,与办公室里那个不苟言笑的贺总判若两人。
二十分钟后,摩托车驶入一个隐蔽的海湾。
贺安辰停下车,摘下头盔,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给他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他伸手帮阮之白取下头盔,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颊。
阮之白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被岩石环抱的小海湾。
她看着贺安辰熟练地在沙滩上生了一堆篝火,火光映照在海面上,碎成千万颗跳动的金星。
“你经常来?”她惊讶地问。
贺安辰点点头,从摩托车后箱拿出一个保温袋:“大学时的梦想,就是做个环游世界的摩托车手。”
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还是向现实低头,继承了家业。”
她从未听贺安辰提起过自己的梦想,在所有人眼中,他生来就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商业精英。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在篝火旁坐下,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
贺安辰从保温袋里取出两个餐盒和一瓶红酒:“说了是因为感谢你。”
他打开餐盒,里面是精致的寿司拼盘,“我做的,可能没餐厅的好吃。”
阮之白瞪大眼睛:“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只会这个,”贺安辰递给她一双筷子,“在日本留学时学的,尝尝?”
寿司的形状不算完美,但味道出奇的好。
阮之白咬了一口,惊讶道:“太好吃了!你居然有这种手艺。”
贺安辰给她倒了杯红酒,脸上带着笑意,“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海风轻拂,篝火噼啪作响。
“所以,”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想当摩托车手?”
贺安辰望着远处的海面,眼神变得遥远:“大学时看过一部电影,一个摩托客的故事,那种自由的感觉……”他摇摇头,“很幼稚吧?”
“不,”阮之白轻声说,“很浪漫。”
贺安辰转头看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你呢?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开一家小小的甜品店,”阮之白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有些窘迫,“普通人的梦想。”
“比我的靠谱多了,”贺安辰微笑,“为什么没实现?”
“妈妈生病需要钱,就学了商科,”阮之白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爸爸的店又……”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贺安辰没有说话,但那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他们聊到星星爬满夜空,聊到篝火渐渐变小。
阮之白发现自己说了很多从未对人提起的事,大学的初恋,初入职场被背叛,甚至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摔断门牙的糗事。
而贺安辰也分享了他留学时的趣事,第一次谈生意的失败,还有他对古典音乐的痴迷。
“我该回去了。”当时针指向十二点,阮之白有些不舍地说。
贺安辰点点头,起身踩灭了篝火。
回程的路上,阮之白依然紧紧搂着他的腰。
摩托车在夜色中穿行,她将脸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让风声填满耳朵。
很快到了她的公寓楼下,车停下了,阮之白却迟迟没有下车。
贺安辰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