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能觉得景则最近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余添添最近是因为要开演唱会开始忙碌了起来,那景则明明最近工作不忙,却还是整日看不到人影。
最重要的是,他最近都不怎么黏在余添添身边了。
这让林能有些难以置信。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景则得到手后就不爱了,这可能性为负一百,比下一秒世界末日并且他其实是个女人的可能性还低。
余添添不要景则,景则都不会不要余添添。
他没那个能耐,更不会有那个心思。
林能在问了一圈后,发现没一个人知道大少爷最近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开始为景家担忧了。
没按耐住的林能,从叶群哪里得到了消息,怕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立马拉上了池鱼和江钦朝。
到达地点后,林能大着胆子向旁边的池鱼问道:“小景不会是在准备带小妹跑路吧?”
根本就没给池鱼回答的机会,林能边点头边自顾自回答:“肯定是这样,毕竟现在事情都结束了,对小景来说景家也没什么用了。”
池鱼沉默,然后嘴角抽搐几下,最后冷笑反问:
“林能,你很无聊吗?”
不知是不是真没察觉到池鱼的深意,林能挺直了腰杆,很是自信否决池鱼的反问:“我不啊!你别忘了我可是小妹经纪人,我们公司的王牌经纪人!”
“哦。”池鱼恶狠狠咬牙,攥紧拳头锤了林能一拳头,骂道,“我看你不是不忙,是脑子有坑。”
“景则比你想象中的要有责任。”
他和余添添两人就是因为太有责任感才会活得那么艰难。
池鱼毕竟是练过的,尤其是受伤之后,特意锻炼了上臂的力气,以至于她现在的力气比警队很多男生的力气都要大。
林能龇牙咧嘴地跳开了些距离,边揉伤处,边不解问池鱼:“你很忙吗?”
池鱼转身就要走:“很忙,如果你是的话那就更忙了。”
“……”
沉默片刻,林能捂住胸口,做出了十分心痛的样子:“你太伤我的心了!”
“还是江朝好,江朝都不闲我烦。”
说着林能松开捂着胸口的手,扭头看向江钦朝,试图把他拉入战场拉到自己这边。
可他看到的却是,江钦朝像是没听到他们谈话一样,反而盯着洒在婚纱裙摆,用来衬托婚纱的花朵发起了呆。
目光哀伤,唇角却带着浅浅的笑。
林能不认识那种花,蓝色的,黄色的花心,小小的,像五瓣梅。
后来林能才知道,那花叫勿忘我,话语如它的花名一样,是
——请不要忘记我。
在他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江钦朝突然指了一个方向。
林能顺势望去,看到了最近行为神秘的大少爷。
男人穿着白色西装,黑发黑眸,看起来像是刚从法院下班就来了这里。
果然,叶群不愧是景家的金牌助理,连他们都不知道景则最近在做什么,他竟然知道。
不过。
林能抬起头,看到了景则刚走进去的店面。
看着上面的执手两个字,林能终于知道景则最近在做什么了。
他在看婚纱!
他和小妹要结婚了?!!
那他怎么不知道?!!
显然池鱼他们也搞明白了景则在做什么,不同于林能一脸吃惊的表情,池鱼和江钦朝非常淡定。
甚至江钦朝还笑了起来。
林能以为江钦朝早就知道了,叉腰想要质问他:“江朝,你笑什么,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
江钦朝摇摇头,轻声回答林能的问题:“我不知道,可能是为小妹高兴?”
没人知道,江钦朝的不知道是回答林能问他笑什么,还是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其实连江钦朝自己也不知道。
又或许他只是笑习惯了。
不同于店外几人的热闹,店内十分安静。
灯光下男人带着纯白的口罩,鼻梁高挺将口罩撑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露出的眉眼也极为深邃精致,比常年活跃在屏幕上的爱豆明星还要出挑。
漂亮到不真实,完美到像是摆在供人观赏的玩偶。
这样漂亮贵气的男人却一个人来到了婚纱店。
但经过培训的店员没有任何惊讶,态度恭敬礼貌地问景则:“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为爱人挑选婚纱吗?”
景则收回落在林能他们身上的余光,看向店员:“我找瞿老先生拿我爱人的礼服。”
因为他的伤,他画图有些艰难,礼服图稿他画了完之后就交由瞿老先生来协助他修改和制作。
其实他不需要亲自来,就像这件礼服一样,但他还是想自己亲自来拿、亲手去做。
叶群曾在劝他放弃时同他说:“没有多少人可以坚定一直只的选择一个人,尤其是两个身份悬殊眼界天差地别的人。”
眼界?
这两个字听得景则微微低头失笑,浅薄又悲哀。
他问叶群:“什么是眼界?”
他有眼界吗?
他从小就被限制自由和行为,所走的没一步都要在景家同意下才可迈出,一旦他试图偏航,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敲打他。
因为他从不是唯一。
就比如当初他被欺负,比如他寻找余添添,景家所有人都知道。
包括叶群。
他们所有人什么都知道。
他们只是选择了冷眼旁观他被欺负和疯狂寻找余添添时的失态。
因为他们要磨掉他的所有不该有的情绪,让他只做他的景家未来大法官。
他也什么都知道。
景则看着突然沉默的叶群,笑容消失,变得冷漠坚硬,在短暂的情绪泄露后,他又回到困住他保护他的玻璃罩里。
他告诉叶群:“一个没有自由的人,永远不会拥有真正的眼界。”
一个人生来就得到了一切,意味着往后一生他都只会失去。
这是上帝对他的偏爱,也是他的诅咒。
但他不同。
他拥有他的世界。
一个独属于他的世界。
是他发现的、抓住的、祈求来的。
上帝即世界,世界即自由。
没人会一直选择一个人又如何,只要那个人是余添添的话,他的选择只会是她。
跟她有关的事情从不是选择题,而是一切的唯一答案。
所以余添添怎么可能是,给人带来不幸的灾难和不重要的累赘呢?
她太重要了。
最重要了。
就如同他说的那句,她爱他多一天,他便又多活了一天。
他要爱她。
也要她的爱。
因为她就是他充满希望的明天。
带着礼服走到车旁边,在司机要关门时景则却抬手阻止了司机的动作。
然后司机顺着景则的目光看到了缩在灌木丛后面的三人。
景则语气平静:“上车。”
林能得到允许后立马拉着江钦朝和池鱼跑上了车,他就知道景则早就发现他们了。
不过景则看起来并不在意,所以林能还有胆量继续八卦:“你是要求婚吗?”
“今天吗?”
景则看了他一眼:“嗯。”
不同于池鱼的看戏,江钦朝的发呆,林能好奇心格外重。
“为什么是今天?是因为小妹演唱会是今天,你打算在演唱会后求婚吗?”
“不是。”
否决之后景则却没有告诉林能原因。
他没法告诉林能,他找人调查了很久,问了很多人才找到当初为余添添接生的村医,才得到了余添添的生日是今天。
这是余添添的隐私。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余添添不被爱不被重视,他也不能认同这一观点以及把这个观点告诉别人。
因为他希望她的生日不再被遗忘,希望她被所有人重视,被所有人爱着。
所以景则只告诉林能:“不在演唱会,在她的家里。”
因为在他看来求婚是他和余添添两个人的事情,他不想她受到任何影响,因为同意和拒绝都是她的自由。
哪怕他其实也怕余添添拒绝。
池鱼笑着按住还想继续追问的林能,对景则挑了挑眉:“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虽然因为私心景则什么都想自己一个人操办,但他知道,如果有池鱼和林能他们一起布置她会更开心。
所以景则改变了主意,看向林能他们:“但你们可以帮我布置求婚现场。”
池鱼林能三人:“……”
余添添为什么不告诉景则,让他不要这样面无表情地请求别人帮忙啊!
*
演唱会结束后,余添添给自己不靠谱的经纪人交代了演唱会后续的消息。
在看到嵩嵩两个字的时候,她指尖微微停顿,最终还是遵从本心点开发了条信息。
她问他
——“你在哪?”
信息刚刚发出去,余添添就看到了本人。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衬衫,但穿起来贵气又不老气和沉闷,反而带着很有距离的清冷感。
他怀中抱着束花,紫色的,是和那幅画上一样的花。
然后余添添看到他唇角微弯将花递给了她。
夜色深沉,微弱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堆积在男人肩头,又在他弯腰时落入了余添添的眼中。
回家的电梯内,余添添看着替她抱着花的男人,男人侧脸精致立体,抱着花像是一幅画。
迈出电梯前,余添添问他:“林能说你给我准备了惊喜。”
景则微微抿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他不觉得求婚是一种惊喜。
惊喜是为了让对方开心,而求婚是为了请求对方和自己在一起。
输入最后一位密码的同时,余添添听到景则开口:
“不是惊喜,是一个等你打开的选择。”
闻言余添添下意识扭头,忍不住失笑和男人对视。
她想她知道是什么了。
可她没想到她打开门,漆黑的房间瞬间亮了起来,彩带也在灯光亮的下一秒落在了她的身上。
身后有一只手牵住她,余添添的手臂轻轻碰到了他的手臂。
她看着眼前林能和池鱼他们的笑脸,听到他们笑着祝福她:“生日快乐小妹。”
她都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可她知道景则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谢谢。”余添添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湿已,再度道谢,“谢谢你们。”
林能故作深沉地摆手,眼底却带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可是朋友,亲如一家人的朋友!”
池鱼端着蛋糕,难得认同林能的话:“没错,小妹,我们是家人。”
江钦朝也弯唇递上了自己的礼物:“生日快乐。”
送完礼物吃过蛋糕,不用景则开口,池鱼带着江钦朝特有眼力见地拉着林能走了,只为给余添添和景则留下单独的相处空间。
余添添笑着送走了池鱼他们,关门后她才打趣景则:“我还以为会是求婚。”
“本来是的。”景则毫无隐瞒,“但我后悔了。”
“但我不想抢夺你的幸福,如果只是求婚的话那你以后记住今天也只会是我的求婚。”
“但今天首先是你的生日。”
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余添添也一直知道景则的心比他所表现出的要柔软和细腻的多。
他是不会让他的幸福建立在她的失去之上。
余添添笑了起来,故意逗他:“那你……”
景则接上她的未尽之语,语气十分认真:“所以我打算,如果你过完生日继续问的话,我就求婚。”
余添添弯唇轻笑:“那我要是不继续问呢?”
景则毫无迟疑地说:“那我就明天再求。”
明天不行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再往后。
他是一定要正式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那还是今天吧。”余添添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毕竟我都收了你的花了。”
而且,她也十分期待。
景则立刻单膝下跪,跪在一地彩带和花瓣中,牵着她的手,低下头落在了一个轻柔的吻。
“我,景则,以生命起誓,我会永远永远以你喜为欢,以你伤为愁,以你为先,你的一切都高于我。”
余添添轻轻摇头:“我不需要你把我看得比你还重要。”
“就像你希望我为自己而活一样,我也希望你能为你自己而活,我们在一起,不止是为了更好地爱对方,更是为了在爱对方中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是我们,也是我们。”
很久很久以前,余添添看着她母亲的牺牲父亲的得利,她想她这辈子都不要爱一个人。
如果要结婚的话,那她一定要找个爱她胜过爱自己,对自己有用,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你我平等。”余添添看着景则的眼睛,告诉他,“如果未来的莫天,我们不爱了、不开心,或者是你想离开我。”
“我们随时都可以散了,人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爱情也不是在一起不可。”
景则有些着急地摇头:“我不会……”
余添添不由得失笑:“不止是你,我也是。”
“如果我感觉到不幸福,我也会离开。”
因为她是自由的。
“我知道,但不会。”景则神情郑重地同她许诺,“永远不会有那天。”
因为他永远将她视为一切,爱她胜过一切。
不会让她感到束缚,不会让她受伤,不会让她患得患失。
因为他会,偷偷地、默默地、永远地
——爱她。
余添添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然后在他低头时抬头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她尝到了奶油蛋糕的甜和水果的鲜。
这是她吃过的最可口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