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正疯狂的锄地，幼年崽子灵活的在花园里刨坑，偶尔一个优雅旋转，后腿抬起，将昂贵的狐尾百合连根踹飞。

转过头，吧嗒吧嗒几步跑到了雄虫面前，柔软的尾巴灵活的扭动着，像一团生命力旺盛的火焰，它眯起澄黄色的眼瞳，骄傲的嗷嗷嗷叫着，绕在雄虫腿边求表扬。

席白正要搂住祆兽猛猛赏几个香吻，忽然视线一沉，某种恐怖的压力落在他肩头，他这才注意到舒迦回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毛茸茸带着米糊味的嘴巴贴上了他的下颚。

迫不及待求兽主表扬的小祆兽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灵活的跟猴儿一样扒拉在他肩头，猛猛蹭着他的下巴。

席白呸掉口中的绒毛，使劲按了几下祆兽的毛脑壳，笑道：“看，你雌父回来了。”

舒迦：“……”

谁想做一只看不出品种的杂毛兽崽的雌父？

舒迦忍了忍，怒气直冲头顶：“你在做什么？”

他已经很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怒火，任谁出门开个会回家就看到花园跟被狗啃过一样遍地狼藉还能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

“种地啊。”席白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种子，“从荒星出来后带的那些作物种子，总得看出一片地来种吧，你放心，绝对比你种的花儿值钱。”

他转过身，正要拾起掉在地上的锄头，冷不丁屁股被狠狠踹了一脚。

席白嗷的一声回头，没好气道：“我操！你干嘛！”

舒迦踹完虫后心情舒畅，斜睨了席白一眼，径直进屋。席白盯着他的背影，摸下巴啧啧道：“这是被将军狠狠批了吧，火气这么大。”某雄虫毫无良心发言，完全忽略自己狗爬事。

“太阳落山前，把我的花园复原。”舒迦阴恻恻警告。

“嗯呢。”席白应声。

这种类似哄虫的语气发生过不止一次，知道雄虫只是嘴上老实应承，未再多说什么。

傍晚，当舒迦那张写满了“心情甚差，雄虫与狗莫扰”的俊脸终于消气后，席白才又暗搓搓的开始他的种田大业。

席白一边锄地，一边和倚靠在门边的舒迦闲聊。

“心情不好？”他问。

舒迦沉默不语。

席白继续挥动锄头，泥点子溅到裤脚，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工作。

“不高兴时多聊聊天，负面情绪才能释放。心理学这么说的，但我觉得笑容是可以传递的。你说出来烦恼，说不定我的笑容就传递给你了。”

席白擦了擦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嘛，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你更看重种族的延续，还是自我意识？”舒迦突然发问，语气平淡而随意，仿佛在聊一件无足轻重的话题。

席白愣了下。

他将坚持不懈往自己肩头爬的祆兽崽子扔开，走到舒迦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在他那张俊俏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玩笑意味，有的只有认真和某种隐忍的烦躁。

席白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因为这难受了一下午？”

舒迦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门框上，等着雄虫给出解释。

席白：“性.与爱是分不开的，舒迦，喜欢上你的瞬间我甚至都不了解你的性格。我是另一株花蕊中凝结的果实，是你看不清真容的飞鸟衔来的种子，或许我一生都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我独自度过了1095个日夜，在孤独中生存。我曾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回家对我来说是一个需尽力完成的愿望。我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样子，就像在新手村里被一把无形短刃打磨、抛光，变成如今的模样。若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梦，你又要如何否定我经历过的苦痛，这就是我的意识。”

有那么一瞬间，席白的模样在舒迦眼中放大，放大，再无限的清晰。

好像那层幻花虚镜在这一刹那彻底破开，暴露出真容。

伸出手，想握住舒迦的手。然而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插回口袋中。

“如果延续种族让你痛苦，那么这个族群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雄虫了。”席白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请多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吧，因为总一天，我会离开你]

舒迦的系统界面上，任务进度提醒不断闪烁。他的积分需要累积，正如他那颗紧迫地归家心。

假意里掺杂着一丝真情，那便是极品。真情了混淆了假意，就显得尤为恶心。

舒迦跟在他身后进屋：“可你的表情看上去是在指责我。”

席白：“怎么会呢，我超爱你的。”

他正准备上楼洗澡，注意到身后的上将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站在楼梯道上，转身俯视着军雌，淡淡说道：“怎么？还没听够吗？那么再送你一句：虫应当为自身而活，而非为了大义的枷锁负罪活着。”

舒迦上下打量了番席白，灯光下，金色的发丝耀眼如辉，他忽然笑起来：“看不出来，你也会说出如此饱含哲学的道理。”

席白笑而不语，忽然用另一种舒迦听不懂的语言念出一段话，随后俯下身，轻轻贴了下他的侧脸，像是互相沾染气味的某种兽类，带着安抚的意味。

黑尾轻轻勾了下他的银尾，旋即缠绕住祆兽崽子，转身离开。

————

第二日，席白独自赴约。

蓝桉树一棵接着一棵，被藤蔓缠绕，历经百年，已长成参天大树。

偶尔有飞鸟停歇在枝干上。树叶和枝蔓缠成球形，远看如同彩灯。悬浮列车减速，即将抵达目的地。

悬浮列车停靠后，席白用终端解锁了一辆无人驾驶车，驶向商业街区。走过商业街，他按照导航的指引到达了花园咖啡厅。

根据对方提供的照片指引，他在一处暗角找到了委托者。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军雌，在军队中负责文书工作，因此并没有特别雄壮的肌肉，整个虫更显得文弱些，佩戴一副银边眼镜，直到席白走到跟前，法斯特才得知委员会的创建者居然是个雄虫，还是一个敢只身会面雌虫的雄虫。他原本以为网站的创建者会是个位高权重，且富有正义感的贵族雌虫。

雄虫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年轻有磁性，态度也十分宽和，法斯特受宠若惊。

“讲讲你的情况吧。”席白单刀直入道。

法斯特点头，陷入回忆中。

……

法斯特的伴侣是位尊贵的雄虫，血脉和家族地位皆不凡。而他不过是普通的下等雌虫，这般不对等，以至雄虫求婚时，他都难以置信。

他的雄主名为伊莱亚斯·摩那什，日后定会成为摩那什家族掌权者。

伊莱亚斯自出生便无比尊贵，一切美好皆向他涌来。种种不配等的情况导致他本就腼腆的性格在雄虫面前更显得卑微了。

尽管如此，他依旧怀上了一枚珍贵的虫卵。可惜的是，雄虫始终不肯为他提供血清，在星域网中，他的资料显示为已婚状态，这导致他无法获得足够的雄虫血液来维持虫卵的生长，那颗虫蛋自然而也没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