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施然追上时韵后带她去了医务室,时韵嘴上说着不严重,但脸颊却肿起消散不掉。
坐在医务室,时韵垂眸拿冰袋敷脸。季施然坐在她对面,除了校医时不时的问候,整间屋子都很安静。
时韵的泪痕还没消,眼尾依然泛着红。
“时韵。”季施然开口。
时韵抬头看了季施然。
“允声她,不是故意的。”季施然迟钝着又说出下句“她只是过激,但她还是担心你的。”
“其实,她身边只有我们这几个好朋友,就分外珍爱所以我也是。那些她刚刚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愿意为了你挺身而出,她也是。”
时韵张开了嘴,长久没开口让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你们不应该为了我的过往承担这些。”
“这不是承担,是面对。”
“一个人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么多,所以才需要别人,需要朋友。”
“那你们就面对得了了吗?”
“那你一个人就面对的了了吗?”
季施然与时韵对视,“至少有我们,你可以不那么勉强。”
“时韵!”
校医室的门被打开,谭允声拿着外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韵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回来找自己,手上拿着的冰袋也没来得及换手。
她有些震愣着看那个站在门口的人,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踏进她的世界。谭允声走到时韵面前,表情还有些苦涩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逼迫自己撤出一个笑。
“时韵,对不起。”
时韵看着她的样子,低下了头。她吸了一口气,心间的酸涩半分未减。
“不想道歉就别勉强了。”时韵把头抬起来,看着她说。
谭允声注意到时韵的眼尾还有未散去的红,她抬起头看着她事又有细碎的泪光藏在眼眶。
她们对视着,却什么都没说。
突然,谭允声的怀抱迎上了时韵。她的声线有些委屈,靠着她道:“没有不想。”然后过了一会又闷闷地补充“只是还有点难受。”
时韵还拿着冰袋,冰袋上的水掉落在谭允声的肩膀打湿了那里的一片。时韵的手被冻得没有知觉了,但她没有放下,她把头靠在了谭允声的肩膀上也打湿了一片。
“以后别说气话了。”
“嗯。”
谭允声松开了她,看到她手上还拿着冰袋,手都被冻红了。“怎么还拿着冰袋?”说完就把她手上的冰袋拿走放在桌子上,一转眼就看到时韵的脸肿得像仓鼠一样。
她的第一反应先是好笑,看着她肿着的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太惹人怜爱了。
“噗。”
“有什么好笑的。”
谭允声傻看了一会时韵捧起她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
“疼吗?”
时韵摇了摇头。
谭允声又端详了一遍她的脸,然后有些认真又问道:
“真的吗?”
时韵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谭允声笑了笑手指扶过她还有些泛红的眼尾,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可爱呢?谢谢你的答复,我已经知道了。”
谭允声捧着时韵的手放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
“还气吗?”
时韵抬眼看她,眼里染上一些狡黠,她抓住谭允声刚刮过的手:“平时的谭允声呢?”
谭允声撇了撇嘴:“你什么意思啊。”看上去很气鼓鼓的,像个河豚。
“嗯..就是谭允声装大人的意思。”
谭允声刚要反驳一只手就闯进了她们的中间,然后谭允声的视线里就映入眼帘了一张脸。
“还有五分钟上课。”
“什么鬼??”
季施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她推了推眼镜:“明天社团课再说,今天先走。”
几个人没有耽误,二中太大了从医务室跑去高一教学楼那边和跑了一躺八百一样,卡在五分钟前也算是一种体测了。
预备铃响的时候四个人刚好到高一教学楼下,季施然两步三个楼梯,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们有没有追上来。
林夏安一开始也学着她跨三个台阶,有些吃力,然后又默默改成两个了。
季施然觉得好笑,她鼻息哼出的笑意与铃声融在一起匿在了空气中。
时韵在二班教室在三楼,她们在六班教室在四楼。她们就在三楼楼梯间分别。
“时韵!”谭允声大喊一声,看到时韵回头挥了挥手,“明天见!”但这声被正式铃盖住了。
“允声,你说什么?———”
谭允声把手放在嘴两侧做出喊声的动作道:
“我说,谢谢你!”
时韵看着她笑了一下,伸出食指,对着远处谭允声的脑门弹了一下,尽管时韵像是对着空气玩,但谭允声还是领会了她的意思。弹完她就跑了,谭允声也往楼上赶。
今天很幸运,陈姐抱卷子晚了几分钟,谭允声前脚刚进去陈姐就来了。
虽然没有迟到但也算是个卡点犯,陈姐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让谭允声下次不要卡点了,但与谭允声擦身而过时却和她说回去喝点水。
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对,是口是心是的女人。
二中给艺术生的课表安排的特奇怪,星期二的专业课安排在上午和晚自习,下午的课程又要跑回教学楼上文化课,但等到了晚上又有跑一趟实验楼。
谭允声对此心生不满长达四个月,不是因为她忍耐力好而是因为只开学了四个月。
这么来来回回的,她才要去草草赶素描。上完下午的课,她没去吃饭,把桌上的泡面和零食带走就往实验楼赶。这样她画完素描就可以给时韵画色彩了。
至于林夏安这边呢,她们悠哉悠哉地吃着饭。时韵脸上还没消肿,脸颊两侧鼓鼓的。她吃饭的时候还喜欢塞在嘴边嚼,看上去就更鼓了。
林夏安坐在对面喝汤,刚好能看到时韵肿着脸。她把手里的碗放下,碗里的汤还剩了一半,里面的萝卜和玉米仍然倔强幸存。
二话不说她就伸出右上,戳了戳对面时韵的脸。时韵先是惊讶然后迷茫地抬头再歪歪头,嘴里还咀嚼着食物,脸还肿肿的看着她问:
“桌么了?”
林夏安不说话,就像一幅十年不动一点像素点的样子,时韵把饭咽下去,又主动开口问:
“怎么了?”
林夏安慢慢收回手,平淡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又拿起刚刚还剩了一半的萝卜玉米汤喝了,顺带着,把那个幸存的萝卜也给吃了。
“夏安。”
林夏安转头,看到跑过来的季施然。
“我饭卡不见了,你能帮我先付一下吗。”
林夏安有些疑惑问道:“你饭卡怎么不见了?”顺势从口袋里把自己的饭卡拿出来给她。
“不太清楚,可能是中午跑的时候掉了,我回家去校园墙问。”季施然接过林夏安的饭卡,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就跑回餐口去拿饭了。
刷卡的时侯她撇见了饭卡上面的照片,等阿姨把餐盘给她的时候她就一只手拿着看。
她的饭卡很朴素,班费买的卡套里面装着一张红色小卡印着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扎着低马尾,穿着校服面无表情地对着屏幕,这幅样子让季施然笑了一下。
“看上去不像是高中的照片。”
回去的时候林夏安在低头吃饭,二中食堂的门一向是不关的风吹进来带起了她几根发丝,高马尾扎着的样子,与照片上大相径庭。
她坐下之后转头问她:
“夏安,怎么扎高马尾了?”
林夏安听到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头发长了,扎低了容易散。”她又转头看了看季施然的低马尾侧在肩前“你不会吗?”
“不会。”
“这样,挺舒服的。”
“噢。”
这毫无理头的聊天看着时韵都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好尬啊。原来平时这两人都这么相处的吗?真就没话硬聊啊。
“呃,呃,那个明天你们要不要去我烘焙社?我们明天做新的甜品。”
季施然先回答了时韵“嗯,好。”然后林夏安也跟着点点头,时韵就笑了笑开始讲自己在烘焙社的趣事,又和她们讲了上次谭允声来烘焙社晕倒的事。
才有惊无险地吃完了饭,时韵偷偷在她们背后握拳感叹自己是救星。
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季施然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饭卡,等上完晚自习它没有回来。林夏安边收拾书包边问她还没找到吗。
今天是季施然值日站在讲台上面擦黑板,她捂住了口鼻擦着上面老师写的数学题解析。
她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然后又加大力度擦老师写过的地方。擦了好几下也没擦掉,她默默感叹了一下。
下次要让何老师字写轻点了。
突然林夏安站在她旁边,用湿抹布替她擦去那个擦不掉的字迹。
“何老师写字太重了。”
然后林夏安过了几秒又补充道:“下次你和他说一下,数学课代表。”
“嗯,谢谢。”
这样生疏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虽然她懂她,她也看穿了她,但她们之间总是沉默。
就像是隔着界限,明明都心知肚明但又都小心翼翼。两个人笨拙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找话题但兜兜转转还像是回到原点。
这间教室里就剩了她们两个人,她们站在讲台上一个在右边一个在左边。教室里环绕着黑板擦用力擦拭的声音,和窗外摇曳的树叶在作响。
突然那人问她:
“饭卡,能找到吗?”
“应该会的。”
“噢。”
短暂沉默了片刻,她停下了手上擦拭的动作。低下头突然开口: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什么?”
“试着再近一点。”
她抬头与她对视,窗外停下来的树叶又开始摇曳,带着风在深秋长啸。教室里仅有的两人都停下动作,把时间留给了对方。
窗外的枝桠再此响动,林夏安开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