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商城,李曾脸上的笑都没消过。
去公交站台要经过商城旁边的一家连锁商超,商超门口停满了电动车,李曾侧着身子穿过车辆,就要过马路时,被一个发传单的阿姨快速的塞了一张传单。
“全场八点八折,感兴趣可以看看。”
没有感情只有技巧的宣传话术。
李曾过完马路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她百无聊赖翻看传单上的商品,倏尔眼睛一亮,便携式腰带按摩仪,折扣价三百八。
她指尖攥住传单,想起家里膏药不断,奶奶和爸爸都是干体力活,免不了腰部劳损。
李曾掏出剩下的钱,只有可怜的八十块。
回家后李曾把新买的鞋子放到旧布鞋旁边,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来一回差不多两个小时,她刚把饭热好李志勇就回来了。
“爸!吃饭了!”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
李志勇应了声,帮她把菜端出来。
一顿饭吃得李曾频频往墙角那看,李志勇注意到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放下筷子奇道:“哪来的鞋子?”
他看向李曾得意的小眼神,顿时反应过来,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你给我买的啊!?你哪来的钱呐!”
“嗯啊,我攒的呗。”
李曾仰着脑袋神气极了。
李志勇哪还有心思吃饭,立马走过去捧起鞋子,仔仔细细地瞧。
“爸你穿上试试呗!”
李志勇脸上流露出止不住的欣喜之色,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
他脱下鞋子换上轻轻踩了几步,生怕把这双他闺女送的新鞋子给踩坏了。
过了好一会,李志勇抬起头咧嘴笑着说:“穿着真舒服,爸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子哩!”
李曾听着心里酸酸的,她小手一挥大言不惭道:“没事爸,咱使劲的穿,等我长大以后给你买更好的!买一百双,三个月不重样儿!”
“好,好,爸等着!”
李志勇眼眶温热,他粗粝的手抹了把眼睛,明明在笑,声音却哽咽:“但是爸怎么能用你辛苦攒的钱,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啊,爸待会把钱给你。”
李曾自然不肯:“我不要!你要是给我钱那这还算是我给你买的吗,不是省的饭钱你就放心吧!”
李志勇听得五味杂陈,他走过去摸了摸闺女的头,感概道:“我闺女真是长大了。”
李曾扯下他粗糙满是茧子的手,把筷子递给他,“哎呀别肉麻了爸,饭都没吃完呢!”
下午老太太回来,李志勇捧着新鞋好一阵炫耀。
李曾扑上去抱住老太太撒娇,“奶你别难过,等我攒钱了,给你买个大礼物!”
老太太才不难过哩,她笑着说:“好,奶奶等着。”
话都放出去了,接下来的一半假期李曾都在琢磨怎么赚钱,只是想了几日都没半点头绪。
方时晏赶在假期最后一天回来,给李曾带了一大袋子外婆自家种的胡柚。
李曾吃着方时晏剥好的柚子肉,感慨道:“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
“像什么?”
“贤惠知道疼人的小媳妇。”
方时晏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胡柚,“不剥了,要吃你自个剥去。”
“别啊!我还没吃够呢!”
李曾把胡柚放到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上,“这胡柚必须得是你剥的才好吃!”
方时晏“嘁”了声,握住胡柚往上空掷了两下稳稳接住,垂眼睨她。
这几天他在外婆家心里想着事,惦记着李曾那日情绪不对,回来后马不停蹄过来找她,她反倒跟个没事人似的,显得他跟瞎操心一样。
“回去了。”
方时晏越想越心堵,起身往外走。
“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坐会唠唠嗑?”
方时晏呵呵一笑:“不了,你家凳子坐着硌得慌。”
“切!”李曾翻了个白眼,“好走不送!”
周一收假,时隔多日坐回教室,总有股不真切感。
李曾把那张传单带过来夹在语文课本里,没事就翻开看。
祁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这么一张满大街都是的传单有啥好看的,她好奇的问:“李曾,你怎么老是看这张传单,你要买上面的东西吗?”
李曾闷闷不乐地合上课本,“是啊,奈何囊中羞涩。”
“很贵吗?那用压岁钱买呀。”
这是一个悲伤的问题。
老李家三代单传,可谓是人丁凋零,没几个亲戚,老太太这边也是唏嘘,她老人家的母亲是正儿八经裹小脚的小姐,可惜后来时局动荡家道中落,老太太的兄弟姊妹因为天灾而夭折,自老太太跟着李爷子离家来了城里,和家里那些远房亲戚也少有来往。
总而言之就是过年的时候没什么亲戚来拜年,李曾没机会收到压岁钱。
老太太和李志勇也会意思一下包个十块二十块的小红包,都被李曾贡献给学习用品了。
李曾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没有压岁钱,便说:“压岁钱都给我爸爸保管了,不能用。”
“这样啊……”
祁佳皱着眉想了想, “要不我借钱给你?”
李曾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李志勇从小就跟她说不要和同学借钱,这是原则问题。
祁佳以为她不好意思,继续说:“没事的,你不用急着还。”
李曾拒绝地摇摇头:“真不用,我爸不让我在外边借钱。”
“那好吧……”
祁佳见状便没再坚持。
李曾的人生信条从好好学习变成了搞钱。
钱从哪来是个问题。
并且是一个让人脑瓜子嗡嗡冒烟的无解题。
只恨她没满十八,是个不能兼职的未成年。
饭不香了,觉也睡不好了,李曾满脑子都是价值三百八的便携式腰带按摩仪。
这一旦心里装了事,学习上就容易出纰漏。
第二次月考李曾的排名一整个滑铁卢,直直下降到第二十九名,偏偏方时晏考了个全班第七的好名次。
两个人成了鲜明的对比,李曾光荣的被刘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
刘老师重重把保温杯放在桌子上,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你这怎么搞的,一下子掉这么多名?”
李曾低着头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吱声。
“你看看你那数学卷子,好多不改错的送分题你都错了,完全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
“别科老师也都跟我反应,说你上课总是开小差,那眼神漂浮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你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
李曾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脚尖。
刘老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人际关系并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知道吗?”
啥玩意人际关系?
李曾疑惑地抬头望他。
刘老师只当她是听进去了,轻声说:“老师相信你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别让老师失望,回去吧。”
李曾十分懵圈的走出办公室,看见在门口等她的方时晏,下意识问他:“我的人际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方时晏没懂她为什么莫名其妙问这个,反问道:“能有什么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啊!”李曾挠了挠头,没懂刘老师啥意思。
刘老师推门出来,正好看见他俩站在边上讲话,顿时狐疑地望向方时晏,“你在这干嘛?”
“等李曾吃饭。”
刘老师的目光立马变得犀利,“非得等她呐!李曾你先去,我跟方时晏说两句!”
李曾“哦”了声果断跑了。
跑一半才想起她没饭卡,于是鬼鬼祟祟蹲在楼梯口等方时晏。
“这次考得不错,值得表扬!”刘老师清清嗓子话锋一转,“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老师来告诉你吧?”
方时晏瞳孔地震,不敢置信地望向刘老师,“刘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老师也希望是自己误会了。”
刘老师拍怕他的肩,叹息道:“言尽于此,吃饭去吧。”
李曾看见方时晏从拐角处下来,一个跨步跳到他面前问:“老刘跟你说啥啊,是不是偷摸夸你了?”
方时晏停住脚步,神情相当复杂地开口:“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老刘应该是怀疑我们早恋。”
“蛤?!”
“早恋?”
李曾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和你?”
“他脑子被驴踢了吧!这是污蔑!诽谤!”
方时晏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给了刘老师这样的错觉。
李曾撸起袖子,气得脸都红了,“不行!我要找他说清楚,我们这么纯洁的友谊他看不出来吗?!”
方时晏伸手扯住她的衣领,无奈扶额,“大姐,你去找他不是越描越黑么。”
指不定这找上门的行为在老刘眼里就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咋整啊,难不成我真要背上这千古罪名啊?”
她光是想想老刘是这样看他俩的,就觉得浑身有跳蚤在爬,哪哪都不得劲。虽说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偶尔不遵纪但严守校规,早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可太大了,她担不起啊。
李曾誓死护卫自个的清誉,严肃道:“以后请你和我保持距离,一米之内请勿靠近。”
“……”
“呵呵。”
方时晏没被老刘气着,反倒被她气到了。
不让她去找老刘解释白费口舌,她就打算跟他划分界限了,可以,这很李曾。
“行,正好今天星期一,咱俩的帐也清了,你自个去办张饭卡,以后各吃各的。”
方时晏冷冷说完,半个眼神都没给李曾,转身下楼。
李曾有些没反应过来。
啥意思?这是跟她恩断义绝要分家的节奏?
“切!不就二十块钱吗!”李曾瞪向他的背影,死鸭子嘴硬,“办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