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白珩没听说桑黎有做梦的习惯。
至少，之前她从没说过。
“对，很模糊。我看不清他，也听不到声音，但他一直在。”桑黎皱起眉头，“像，像站在窗外，但又不在现实里的窗外。明明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好像不是梦的一部分。你大概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上网搜了，他们说我是躯体化，说我重度抑郁症。”
白珩失笑道：“怎么可能？你会的。”
桑黎：“我也知道不会，但人不可能做同一个梦这么多次吧？我不敢跟陆烬说，我怕他觉得我有病。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白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然后低头翻动烤盘，把一块熟透的五花夹进她碗里。
“那影子让你害怕吗？”他声音轻轻的。
桑黎沉默几秒，缓缓摇头：“不害怕。但我知道他在盯着我，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你觉得会是异常体吗？”
白珩：“侵入梦境的异常体也有，但不是你这种，而且已经都被收容。可能是你最近压力大了，这种情况时常发生。要不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牛奶？我可以给你买一箱晚安牛奶，有甜味的，你会喜欢的。我直接快递到陆烬家。”
“好啊，那今天晚上试试。”
说话间，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陆烬的来电。
“……喂？”
“在哪？”
幸好没问和谁。
不过估计已经猜到了。
桑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点：“吃饭，烤肉店。”
“事情弄完了，我来接你。”他顿了顿，“发我地址。”
“……好。”
挂了电话，白珩夹起一片牛舌放到她碗里：“再吃一点，等会儿他来了，估计你也吃不成。”
“你怎么知道？”
“肯定是把你绑回家。”
十五分钟后。
陆烬出现在了店门口。
他朝桑黎走来，看也不看别的客人，娴熟地往桑黎旁边一坐：“好久不见啊，把我的人这么快拐跑了。”
“喂，我不是你的人。”桑黎反驳，“我是一个独立的……”
“嗯？”陆烬挑眉。
桑黎：“……”
说独立的异常体也不好，但是她也不是独立的人类。
陆烬笑笑：“那我是你的小情人？”
“啧。”桑黎脸红了，“画里的一切都不作数。”
白珩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没有恼。
白珩抬头，面色平静：“一起吃点？”
“正好。”陆烬毫不客气笑得像只狐狸，“我也还没吃。”
说完，他一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翻也不翻，直接开口：“就这个和牛吧，来五盘。”
桑黎挑眉，这得有两千块钱了？
男人胃口大。
白珩连眼皮都没动。
炭火滋滋作响，烤盘上肥瘦相间的肉片开始泛出油光，香气四溢。
陆烬卷起衬衫袖口，姿态懒散却熟练地夹起牛肉，放在烤盘中央，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
翻面考好后，正准备把这片牛肉给桑黎。
“她已经吃饱了。”白珩淡淡开口，语气不急不缓。
直接帮桑黎拒绝了陆烬的好意。
桑黎显尴尬地摆摆手，摸摸肚子：“我是真的，吃得差不多了。”
“是吗？”陆烬偏过头看她，眼神落在她嘴角还未擦干净的酱汁上。
桑黎：“是。”
白珩：“我们吃的很开心。”
“……”
陆烬啧了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饭后结账，白珩坚持付了钱，根本没看账单，平静地像是在处理公事。
陆烬也没争，只是勾了勾唇。
本来抢走了人，也没有不付出的道理。
让桑黎陪他一会儿真的是自己开了恩。
“那我们先走啦。”桑黎挥挥手。
“嗯，路上小心。”白珩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车窗外是深蓝色的夜，路灯一盏一盏往后退，像是安静流动的河。
陆烬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腿边，问道：“累不累？”
他的声音就好像充满了温柔，询问小妹的兄长。
桑黎靠在副驾座椅上，揉了揉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累，就是吃撑了。”
陆烬又问：“那，想不想看电影？”
“欸？”
她愣了一下，偏头看向他，车内的灯光照得他侧脸立体而温柔，眼睛里像藏了火光一样明亮。
“怎么一脸感激的看着我？”陆烬慢悠悠地开口，“脸怎么红了？”
“没有红。”她下意识否认，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车内钢琴曲悠悠，这一刻的宁静看起来很梦幻。
他顿了顿：“我记得你说过，期待那部丧尸电影很久了。原本说好一起去看的，正好今天午夜场，氛围刚刚好。”
桑黎眨了下眼，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画中出来的错觉，她突然有点说不清楚的心动，像是胃里刚刚吞下去的焦糖布丁还没消化，热热的，涨涨的，一路从胃翻到心口。
“你不累吗？”她轻声问。
“我愿意陪你。”
陆烬语调沉沉，回答像温热的光，柔软地，无法抗拒地，把她的理智一点点融掉了。
虽然很晚了。
但是。
桑黎捂着脸，盯着他，又重复问道：“那你到底累不累？我不喜欢你自我感动，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画里的事情，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所以用不着补偿我的。”
“是我想陪你去。”陆烬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想不想去？”
桑黎张了张嘴，吸了口气，点头：“那好，想、还是想去的。”
说完，桑黎因为自己的坦率不好意思笑起来。
车辆拐弯。
电影票下单。
电影院的空调开得有些冷，午夜场的观众稀稀落落，整场厅里只有零星几对人。
毕竟是小众电影。
灯光一黑，桑黎竟然发现自己有点困了。
银幕前，血浆飞溅，丧尸追逐着主角群奔跑，配乐大得震耳欲聋，但不知道是电影剧情太套路，还是她实在吃太饱。
桑黎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眼皮却越来越重。
她靠在座椅上，呼吸绵长，不知不觉地，脑袋轻轻一歪，靠在了陆烬肩上。
陆烬侧头看了她一眼，轮廓在五光十色的反射灯光下清晰又模糊。
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鼻尖似乎也随着呼吸颤抖。
明明是她想看电影的。
还是累了啊。
微光下，唇瓣因为熟睡微微张开，像刚含过糖的玫瑰，泛着湿润的光。
陆烬搓了搓手指。
小骗子，说什么期待已久，结果睡得比谁都快。
他慢慢抬起手，将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抬起，把她搂进怀里。
她身体带着一点温热的软，头发蹭过他的鼻尖。发丝上还有城堡屋里的那些味，像蛋糕，又像晚风带过来的柑橘味儿，不张扬，却足够缠人，很甜。
他手臂收紧了些，把她更牢地圈进怀里。
桑黎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头靠着他的肩窝，嘴里还喃喃含糊，听不清具体嘀咕了什么。
睡了大概二十分钟，桑黎才昏昏沉沉醒过来，浑身上下似乎都是热的，出了汗。
她一脸不好意思看向陆烬：“啊，我居然睡着了。”
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眼神迷离，睫毛湿漉漉地颤了颤，像初春枝被雨水浸湿的花瓣。
“嗯。”陆烬哼了一声，姿势没动，靠在沙发坐上。
桑黎因为自己的莽撞有些尴尬，毕竟不是她花钱买的电影票，而且也是陆烬陪自己来看。她努力撑起身子，本想和他拉开点距离，却没控制好角度，一抬头，鼻尖轻擦过他的下巴，嘴唇差一点，便要吻上去。
她骤然怔住，心跳猛地一滞，耳朵嗡地炸出一圈热浪：“卧……”
可下一秒，陆烬听见声音，本能的低头看她，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桑黎：！
她仰头，他低头。
瞬间。
双唇碰触。
原本还有一些距离。
但现在。
竟然，碰到了。
是那种不经意的，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相遇，却在瞬间一触即发。
这是，做了什么？
陆烬登时睁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桑黎直觉得燃起了什么本不该被点燃的潮流，却没推开他。
恍惚的刹那，却好像世界戛然而止。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下，骨节压进她的后背，然后在下一秒，像是终于控制不住地收紧，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接、接吻？
和陆烬？
亲上了？
真……亲上了啊啊！
桑黎往后一缩，像做错了事，目光怔愣看着陆烬。
陆烬的眼睛黑的可怕，目光也没有躲闪，动作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声音低哑：“你醒了。”
桑黎喉咙发紧，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好烫。
好热。
要烧起来了。
唇齿相贴那一刻，她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大脑里只有。陆烬深邃的眼眸和锐利的目光，就好像要穿透她的灵魂。
陆烬还是抱着她，没松手。
“我……”桑黎舔了舔嘴角，最终解释道，“是个意外。”
“没事。”陆烬的语调嘶哑得像被烈火灼烧过，连他自己都听出那不正常的颤音。
他别说是嗓子，连心跳都快要失控了。
他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亲吻过桑黎……的嘴唇。
汹涌呼之欲出。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做，纯粹是强行压制下去的。
真实的，炙热的，她近在咫尺的唇，软得仿佛天堂才会有的棉花。
想更深地吻下去。
想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想让她知道，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他只能死死绷住，唇齿边的炙热没有蔓延，哪怕他几乎快被体内翻涌的渴望撕碎。
“桑黎。”
“嗯？”
“没事。”
她听得见他的呼吸声，是被压抑过后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