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的三人闻声起身前去查看。

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像马克笔将天台上的两人画成两道黑影，四人眯了眯眼，谁都没看清楚那两道身影的面孔，但熟悉的呼喊声又为他们献上已知的答案。

“去看看吗？”林一一看着在天台边缘推搡的两个身影，她们随时有坠楼的风险，紧张的情绪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次的林玖山和许铭森一样，站在江奕冉身后静静地观察江奕冉的反应，等待她的决定。

江奕冉没有说话，她自然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样的决定，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快步走到了门边。

......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们到达顶楼后需要再步行两段楼梯才能到达天台的出口，四个人放轻脚步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靠近天台。

温珂的声音突兀的传到了四人的耳朵里——

“妈妈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她应该已经哭喊了几句，声音听起来没有了往日的羸弱和细腻，取而代之的干哑的凄凉，仿佛含着泪咽下了数不尽的苦。

“是你，你是扫把星。”男人逻辑混乱的语言再次出现。

“我不是扫把星，你才是！”

“是灾星，是你，你......”

“我妈是不是你杀的，王振！”温珂的情绪比对面精神分裂的病人更为崩溃，似乎是要把背负了八九年的沉重化作武器刺向生父的心脏。

江奕冉呼吸一滞，此刻的她并不后悔掺和进温珂的家事，只犹豫如果温珂同样恨自己，未来的她又能否承受住那份恨的重量——即便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啊——你杀！让我杀——”

“你不要再往后退了，王振——”温珂的声音更为尖锐，她拼命喊叫想要唤醒生父被狂躁情绪淹没的理智，跟着王振后退的步伐向前追了两步——终于跑到天台出口的四人隔着小小的门只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不要！”

温珂没能抓住急速下坠的王振，她的动作僵在天台边上，瞪大双眼看着那快速下坠的男人，他嘴里依旧只能发出无序的喊叫，然后被那声沉重而响亮的“咚”截停。

“爸！”少女的绝望通过尖锐的喊声化成一把利剑，刺向江奕冉未来的每一个夜晚的梦。

林玖山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将仍欲探身的温珂从天台边缘拽回，以防意外的发生。

警笛声混合救护车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江宁还没回学校，看这架势应该是被“绑”到警察厅帮忙侦查N市抛尸案了。

于是在江奕冉应该躲开的危险现场，江宁一脸无奈的看着已经被吓傻的妹妹，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那小屁孩就只顾得上飞扑进自己的怀里，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事关重大案件的在逃嫌疑犯，你妹妹他们是现场目击证人，也得跟着回去做笔录。”文警官盯着手中的笔记本头也不抬，走到江宁身边嘱咐了一句，然后继续去忙了。

“你果然在帮忙查案。”江奕冉凶巴巴的抬头瞪了江宁一眼，然后从哥哥的胸膛里退出来，开始生闷气。

原来是这么早就在帮警局做事，怪不得前世的江宁刚读大四就被警察厅“预定”了。

“不是说不让你当警察吗？”江奕冉继续追问道。

“他杀几率能到15%吗？”江宁却只关心案件的真相，敷衍的拍拍江奕冉的头顶，抬脚走向低头和痕迹科同事讨论的文警官。

“是他自己往后退掉下去的。”林一一小心翼翼的跟在江宁身后回答。

江宁闻声回头，眼神柔和了一些：“谢谢一一，先去那边等我吧，一会儿咱们一起回警察局做个笔录。”

“真的，和温珂同学没关系，江宁哥。”林一一看了一眼正在接受警方盘问的温珂，鼻尖用粉红色的画笔涂满了心疼，眼眶里盛着液体的同情。

“好。”江宁似乎读懂了什么，也可能是想到了别的，轻轻点点头，转身静静地看着现场忙碌的警员，不再做过多的分析。

“你觉得我们早一点上楼，能不能拦得下王振呢？”警车中的江奕冉看向身旁的许铭森。

三人率先跑进电梯时，江奕冉却在门外犹豫了，27岁的江奕冉希望温珂能从她的世界中消失，对林玖山的爱痴狂到非杀掉她不可的人，如果现在消失了，似乎是个尚佳的选择。

但17岁的温珂是无辜的，如果救下她，她能否记下这个救命的恩情，而在10年后饶自己一命呢？

她们是奔着救温珂于险境而赶来，却看到了王振坠楼的过程。

“别多想，咱们已经尽快赶来了。”许铭森抬手想揉揉江奕冉的头发，却又不着痕迹的移到了一旁，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他最能明白江奕冉此时的感受。

犹豫的片刻，上天会迅速替人做出选择。

“温珂又要接受问询到很晚了吧。”

做完笔录出来的林一一看到大厅里等待的三人，脸上出现了些许担忧，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员，终是什么也没再多问。

林玖山担忧的看向江奕冉，从天台下楼一直到现在，江奕冉一直很消沉，没有多说一句话。

“冉冉，走吗？”看着林一一出来后还没反应的江奕冉，许铭森小声询问。

“等等吧，等等她。”江奕冉眼神呆滞的盯着地板。

“别等了，她估计得等一晚了，你们回去休息。”江宁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他从负责笔录的警察那里得知了小屁孩们在天台上看到的内容，半个月之内经历了两次精神冲击，他有些开始担心这四个17岁小孩的心理状态。

“江哥，她为什么签字同意出院？”相较于其他三人的状态，许铭森明显尤为冷静。

“精神疾病的治疗费用很高，作为王振的唯一亲属，她需要承担这笔费用，签字同意出院，是因为她不愿承担这笔费用。”江宁给出官方的回答。

在四人沉默的同时，文警官翻着笔录本走向这边，他扫了两眼手中的册子，随口问道：“你们四个都确定自己看清楚了天台上的情况，是吗？”

“冉冉在最后，她可能来不及看到，我和我哥在前面，确定说的全部属实。”林一一如实作答。

“有点难办，小宁，还是得你去看看那个小女孩的情况。”

江宁点点头，从口袋掏出钱包又抽出一千块递给江奕冉：“保密。”

然后转身去忙了。

“文警官，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江宁离开后，许铭森示意林一一陪着江奕冉，上前拉着文警官走向一边。

“天台的监控是坏的，对吗？”许铭森向张警官提问。

“你还有心观察监控啊。”张警官对眼前的17岁的毛头小子刮目相看。

“所以不能百分百确定温珂没有嫌疑对吗？”

文警官没再说话。

“我会保密的，包括对他们。”许铭森淡淡一笑，道谢后走回江奕冉身旁。

“冉冉，”许铭森不忍看江奕冉一直这样消沉，微微弯腰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不要多想，根据温珂的说法，她爸爸已经不止一次有自杀倾向了，所以就算咱们四个提前两分钟到天台，对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听了这话的江奕冉抬头看了许铭森一眼，又看了看转身离开的文警官，勉强挤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