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玉华在《见闻》发泄了一番又受了一点气，实在难以算清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现在全定安城都盯着悦容庄和丽颜，所以，她绝对绝对不能示弱。否则，这一退，退的就不是黛笔胭脂这几条产品的市场了，而是她悦容庄这么多年独霸定安城的地位！

回到店铺后，佟玉华憋着气，让人重新找了最近2份《见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不光她一个人看，她还勒令店铺所有人都得看！

她就不信了，这么多人一起，还找不出一丝漏洞来！难道上天就真的只偏宠她莫林知一个人吗！！！

所以强忍着吃屎般的恶心感，佟玉华近乎自虐般，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还别说，看着看着，心里慢慢冷静下来了。而冷静下来后，她看着上面的“平替”两个字，眼眸一闪，扯开嘴角冷冷笑了。

——既然喜欢踩着别人上位，那不妨自己也感受感受，被人当石阶的滋味吧！

心里有了计较的佟玉华当即联系了一处私家园林，召集底下人开始做紧急准备。当晚，数封邀请函从悦容庄出发，被送往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府邸。

被派去盯着他们行动的齐铭很尽职也很机警，当晚一直盯到宵禁时分才撤离，第二天一早，他先托家人将信息捎给了莫林知，自己则继续出发盯梢。

所以莫林知从进入《见闻》总部，手中的消息就没断过。

[莫管事亲启：昨夜数封拜帖及一个小匣子自悦容庄发出，送往的皆是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

[莫管事亲启：佟掌柜身边得力助手前往荷园并预定了后日的档期和宴席]

[莫管事亲启：佟掌柜派遣数人分头出发，前往了天音坊、天元馆、晓风苑和等仙阁]

······

莫林知看着几张纸条上的信息，对佟玉华的计划已经大概有数。

天音坊、天元馆、晓风苑和等仙阁都是定安城最负盛名的四家书院。和常规书院不同，这四家，更类似专门的“技校”。

当然，这个“技校”的地位，和现代的“技校”可谓是天壤之别。

天音坊教乐器，天元馆教棋弈，晓风苑只授书画，等仙阁传的是舞蹈。这四家学院的老师，个个都是声名在外的人物，院长更不得了，是在禹朝被广泛认可的“大家”。

莫林知推测，佟玉华应该是想彻彻底底走“高端”路线，借由她们这次营销，将“奢品”之名做实了。也好对城内宣告，她悦容庄和丽颜之间的区别。

再过火一点，保不齐就直接将丽颜踩到泥里，让它永远都只能在地上爬。

emmmm有点难办呢。

她给丽颜的定位是“平替”没错，但没想把丽颜往地上砸啊。如果丽颜真的成了上不了台面的，那这城内的那些中产估计就真的拉不回来了。

要知道，这些中产才是丽颜的主力购买人群。

莫林知将纸条收起，交代了一声直接去了丽颜。

可能因为门口挂了个限量礼盒倒计时的牌子，今天光临店铺的基本人手一个礼盒拎出门的。莫林知将颜丽从人堆里拎出来带到后院，脸色沉重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给出了解决方案：“我们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代言人。”

代言人。

这三个字，颜丽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试探问道：“意思是，要找个人替我们发声？”

莫林知点头：“不止如此，合约之内，她在公开场合的所有言行都必须与我们的立场保持一致，但凡使用到的妆造产品，必须有且只有我们这一家的产品。”

颜丽有点懂了，不过······“人选你有推荐吗？”

莫林知摇头，这也是她来找颜丽的主要目的。论起对定安城的了解，她远不及颜丽。

“定安城内，还有什么女性是比天音坊、天元馆、晓风苑和等仙阁的院长分量还重的吗？”莫林知问道。

“有啊，很多。”颜丽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闲闲开口：“江知州的母亲和发妻，程节度使的发妻，吴刺史的母亲······”

“你都认识？”莫林知打断。

颜丽看她一眼，慢条斯理摇头摊手：“都不认识。”

“······”莫林知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涌，她在这急得要死对方却好像半点不放在心上一样。

莫林知深深呼吸，认真看着她：“说点有用的行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真的很紧急，我们必须要在悦容庄的行动之前先拿到一张护身符！”

颜丽沉默一瞬，散漫姿态一收，沉声道：“行，那我说两个你认识的。李程江的祖母和母亲以及······萧太妃。”

说完撩起眼帘，看着也沉默下来的莫林知：“还有其他办法吗？”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莫林知轻声回答，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样，闭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往日冷静，“行了，我会解决的。”

颜丽起身，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问道：“你要去找她们吗？”

莫林知转身：“你有更好的建议？”

颜丽缓慢摇头，然后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其实你半点不想去求人吧？我也不想。所以······要不就这样吧，这次七夕，我已经将悦容庄踩在脚下过了，没什么遗憾了。”

莫林知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她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也真的这么说了。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莫林知就从对方虚假的表象下，看到真实的自己。

一样的懒散不拘礼节，一样的傲气绝不低头。

所以丽颜在悦容坊的打压下始终难以出头，所以她也花了12年才升到总监的位置。

是因为没有能力吗？不是，是因为不想把骄傲踩在脚下碾压。

很蠢，在世人眼里真的很蠢。

明明颜丽只需要稍稍花点心计去疏通那些达官贵人的后院关系就能冲破悦容坊的封锁，可她就是懒得做。莫林知也是一样，她的“低头”和“弯腰”，永远都是出于岗位职责，但是职责之外，她甚至连表面的社交都懒得维系。

可这次不一样，丽颜······本不用走到这个地步。

她明明可以有其他的策划去做好这件事，但偏偏为求速成，选了“平替”这个概念和切入点。

所以，不管是作为项目主理人还是朋友，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别说傻话了，‘丽颜’的路才刚刚开始，难道你就甘心让它像一阵烟火一样，转瞬消散吗？悦容坊压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彻底将它踩在脚底下？”

“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莫林知丢下两句话，匆匆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颜丽低声笑了，眼角笑出了眼泪，她抬手拭去，看着指腹上的泪珠，低哑着声音笑骂：“明明前几天还说要接悦容坊的策划啊······做生意的果然都是骗子。”

而莫林知出了‘丽颜’之后就直奔王府去了。

其实，刚才颜丽在报出萧太妃这个身份时，她的心里第一涌起的竟然不是为难或者难堪，而是庆幸。

庆幸那个人是萧太妃。

只是当自己意识到这个心态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在现代，她跟过的最久的一个老板也有6年，但是，每次和这个老板的家里人打交道时，她都只会感觉到烦扰。

她讨厌那些人面上客气，实则高高在上的轻视。

本以为，萧太妃作为北境第一权利女性，应该也是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但······实际相处下来完全相反。

萧太妃给了她一种尊重，一种不论是基于身份还是思想上的平等。

与此同时，因为年龄的的关系，萧太妃又给了她长辈般的关怀。

就是那种介于朋友和长辈之间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跟一个人低头，要把自己的过失摊在一个人面前，任他质疑、点评，如果这个人是萧太妃，那莫林知是愿意的。

从‘丽颜’回王府的路并不远，但是这一路，莫林知想了很多很多，多到思绪越来越清明，多到心里那最后一点芥蒂都没有了。

直至站在萧太妃的院子里，等候传召，她已经是全然的放松。

内室，萧太妃听闻莫林知求见，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的天色——一般来说，不到晚上七八点，莫林知可能都还没回王府。

但现在才中午不到。

就很反常。

萧太妃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在外让人欺负了，吃了什么亏，才想找她做主吧？

她让人赶紧将人请进来，同时心里克制不住往下沉——因为在她的认知力，莫林知是那种轻易不诉苦，不流泪的人。

不过，等人走进来后，萧太妃略略几眼，心里就安心了大半——莫林知面色还不错，和平时别无二致。

于是萧太妃定了定心神，柔善开口：“怎么突然来了？最近不是忙得很？”

莫林知起身，行了个晚辈礼，面上流露出一丝羞惭和愧色：“因为我的纰漏，丽颜这场活动临时出了个问题，所以······想请娘娘帮个忙。”

她声音越说越小，面上的愧疚也越来越浓。

因为她知道，自老王爷去世后，萧太妃其实已经深居简出好几年了，所以······她的请求，对这位长辈来说，可能有点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