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被人缓缓推开，冷风自殿外涌入，奢华的昭阳殿内却清清冷冷，燃着十几盏烛火，把殿内照得敞亮。

鹿霖郁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她白发披散，双眼紧闭，好像正在酣睡。

然而当来人行至榻前，她那闭合着的双眼蓦地睁开，迅速抽出藏于枕下的匕首，掀开锦被，快速下床，眸光犀利地望向来人，刀刃架在她颈侧。

待看清来人时候，鹿霖郁似是松了口气，连忙收回匕首，盯着宋琬瓷的眉头却紧蹙着，沉声唤了她的名字：“阿瓷？深更半夜的，你带着阿演来我殿中，作甚？”

“自从你当了皇帝，这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宋琬瓷牵着鹿临演的小手，二人站在她面前。片刻后，她低眉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如实细答道：“方才阿演在我那梦魇了，哭喊着要我带他来见你。”

得了这话，鹿霖郁把匕首放在床榻上，慢慢蹲下身，抬手摸了摸鹿临演小脑袋，替他擦拭掉眼角的眼泪，轻声询问道：“阿演做噩梦啦？阿演乖，跟姑姑说说，都梦见了什么？”

“阿演没有做噩梦，只是宋姑姑说姑姑您生病了。”鹿临演得了这话，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宋琬瓷，随后松开她的手，慢慢走上前，哭肿的眼睛又起了一层水雾：“阿演想知道，姑姑是患了何疾？头发怎么就白了？阿演和宋姑姑都很担心您。”

鹿霖郁一怔，抬头看着宋琬瓷，柔声问道：“这是你教他这么说的？你担心我？”

“是。”自听了太后自戕之前说的那番话之后，宋琬瓷时常会认为她的一夜白发与自己有关，更是从平日与她相处的细枝末节中寻得了些蛛丝马迹，佐证了这猜忌：“我翻遍了数百本医经，从书中找到了一种名唤‘千秋岁’的蛊虫。此蛊极凶，中蛊者会五脏六腑尽毁，年少白发，活不过十八岁。”

“我们第二次大婚之夜，你定是在屋内某处放了迷药，将我迷晕之后，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她走近她，也蹲了下来，望着她这头白发，不由得心疼道：“自那夜之后，我就好像大病初愈了那般，我不再出现嗜睡现象，身子也愈发觉得轻松，应如太后沈氏那日说的那样，我活下来了。至于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和父王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鹿霖郁一愣，随即笑着盯着她看：“疯女人说的话，你也信啊？”

“她没理由在死前，对我疯言疯语。”宋琬瓷默了许久，终是在对方神色细微变化中得到了答案：“你不说没关系，我自己会查清楚。至于，你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能办到。别让我那么恨你了。”

得了这话，鹿霖郁默了一瞬，想起她在娄兰与宋湛的每一次对话，他跪下来求自己的模样，简直历历在目，难以忘却，无尽自责懊悔。

可转念一想，宋琬瓷多次私下约见宴回，下醉牵思毒害自己，又是件极其令人头疼的事，想必娄兰是留不得了。

她眨了眼睛，忽然沉住情绪，对宋琬瓷说了四个字：“我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