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百姓家的子女婚配尚且由父母做主,更何况是梅家这样的名门望族。
陆月虽非梅家嫡系血脉,却比梅家任何子弟都出色,自他高中状元后,梅家长辈便格外重视他的婚事,早早开始为他物色良配。
以陆月状元及第的身份,加上梅家的门楣和他出众的相貌,京中世家早已争相示好。
谁曾想,宫宴之上,陆月竟当众宣布已与表姐定亲,这一消息不仅震惊了满朝文武,更令梅家全族哗然。
他们既惊又怒,他们认定定是姜陆月的表姐狐媚勾引了他,才会让他如此不过问家中长辈的意见擅自定下亲事。
所以,当姜多善带着宁珂上门时,就见到门口的守卫都一脸严肃看着他们下马车,又在见到表姐的容貌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姜多善带着宁珂去去到大堂时,就见到大堂上坐着一群气鼓鼓的梅家长辈,原本坐在中间的梅青林却称病不出现。
坐在大堂的梅家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姜多善身后的宁珂,但宁珂一进门躲在姜多善的身后低垂着头。
梅家长辈1忍不住开口道:“陆月啊,婚姻大事岂能不问长辈意见?”
梅家长辈2道:“是啊,怎么不问问呢,京城里好多名门贵女都想与你结亲。”
梅家长辈3道:“我们都给你物色了好几个了,想着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相相看。”
梅家长辈4道:“你这孩子,太不懂规矩了。”
姜多善从容应答:“各位长辈,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与表姐虽然互有情意,但是万万不敢没有过问你们的意见,而私下定亲的。”
梅家长辈1道:“那你在宫宴上说与表姐定亲的事情作何解释?”
姜多善道:“事情不假。当时晚辈完全是因为没有办法了,陛下在宫宴上想要晚辈和星雅公主联姻,在那样的情况下,晚辈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是这样,看来是我们误会你了。”
堂上一片寂静。几位长辈交换眼色,终于松口:“事情已成定局,既然如此,你们两个的婚事就由梅家操办,我们会为你选个黄道吉日成亲的。”
梅家长辈4道:“陆月,你表姐怎么一直不敢抬头看我们呢?”
对于陆月私下定亲的这件事,梅家长辈虽然生气,但也明白在那种情况下,这是陆月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要是真的去联姻,那就完犊子了。
他们心里已经接受了陆月的妻子会是他的表姐,但是当他们看到陆月表姐长的人高马大的,又畏畏缩缩的垂着头躲在陆月身后,他们实在看不下去。
姜多善抽了抽嘴角,强忍住笑意道:“表姐人比较羞涩,怕见人。”
梅家长辈4皱眉道:“以后你就是侍郎的夫人,需要跟很多夫人交际,总不能一直低垂着头不见人,这想什么样。”
姜多善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她用力的戳了好几下,宁珂才不情不愿抬起头。
这一抬头,梅家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宁珂。
只见一面若桃花的女子缓慢的抬起头,美的让大家眼前一亮。
逸仙一大早便把宁珂叫了起来,为了能让宁珂在在梅家大方光彩,特意给宁珂画了一个粉嫩嫩的妆容,又给她穿了一个粉嫩嫩的纱裙。
以至于宁珂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粉嫩嫩的小花糕。
不过美则美矣,但陆月表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妆容衣裙都过于轻浮,不像一个贵女,更不符合一个侍郎的夫人的样子。
于是乎,宁珂被梅家长辈强制留下来培训了。
姜多善记得宁珂被带走时那绝望的眼神,仿佛在无声求救。
“表姐安心,”她忍笑道,“过几日便来接你。”
姜多善在离开梅府前,去找了梅青林。
“外祖父是在生晚辈的气吗?”
梅青林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姜多善不解道:“晚辈不解。”
梅青林道:“我是在气自己。宫宴上眼睁睁看着陛下逼你联姻,却无能为力。当年你母亲她是被逼着嫁人才导致后来离家,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让你自由选择喜欢的人成亲,不用像你母亲那样,可是我错了,我依旧无能为力。”
姜多善道:“外祖父,以前的事母亲已经原谅你了。”
梅青林道:“那她怎么不来见我?”
姜多善道:“母亲她有难言之隐。”
梅青林转过身,姜多善见他好似老了好几岁,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好几根,“不,她没有原谅我,我以前对她是那样的残忍,她心底是怨我的。”
一声长叹,在寂静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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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挽回何修沐的友情,姜多善在离开梅府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何府。
“在下刑部侍郎陆月,求见何修沐公子”
守卫面露难色,“公这位大人,我家公子特意交代过,若有个叫陆月的来寻他,一律不得放行。”
姜多善看来何修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那我不见何公子,我要拜见何尚书大人总可以吧?”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在纠结是否放她进去。
姜多善道:“你家公子只说我要是见他就不放我进去,可没说我要是见和何尚书也不让我进去啊。”
最终,守卫还是放了姜多善进去了。
刚跨过门槛,就遇见正在庭院中踱步的何尚书。这位尚书大人虽已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眉宇间与何修沐有七分相似。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在看到陆月来府里的时候,何尚书就知道陆月是找他儿子来着。
何尚书捋着胡须,笑眯眯道:“你是来找修沐的吧,他在西边左拐处的那个树下,从宫宴回来,他就一直坐树下,不吃也不喝,就一直傻坐在那边。”
姜多善顺着何尚书的指引,果然在西边拐角处的树下见到暗自神伤的何修沐。
“喂,你再哭啥呢?”
何修沐猛地抬头,见是姜多善,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叫了守卫拦着不让你来的……”
话未说完,姜多善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何修沐哭得太投入,鼻子上还挂着半截鼻涕,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姜多善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她指着何修沐的脸道:“你哈哈哈哈脸上的哈哈哈哈哈哈鼻涕哈哈哈哈……”
何修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慌忙用袖子擦脸,结果越擦越脏,整张脸都乱成了一团。
这下姜多善笑得更厉害了,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
在看见姜多善还在不停的笑,他气的上蹿下跳,都快要疯了。
“别笑了,别笑了!”
“不行哈哈哈哈我停不下来了哈哈哈让我再笑会哈哈哈哈……”
在姜多善扶着腰笑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了。
何修沐恼羞成怒,生气道:“陆月,我讨厌你!”
姜多善学着他的语气,捏着嗓子道:“陆月~我讨厌你~”
何修沐在宫宴上积攒的怒气在此刻彻底爆发,他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就朝姜多善追去。
姜多善早有准备,轻盈地转身就跑。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绕着何府转了好几圈。姜多善本身轻功就好,何修沐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怎么可能追得上她。
何府的下人们见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殃及。
追了约莫半个时辰,何修沐终于体力不支,瘫坐在一棵梨树下直喘粗气。
姜多善端来一碗清水递给他,何修沐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还要喝水吗?”
“要。”
何修沐连着喝了好几碗。
“还气吗?”
“不气了。”
跑了整个何府,心里再有气,都消散了。
姜多善和何修沐一同坐梨树下,姜多善道:“修沐,你为什么喜欢我表姐。”
何修沐回忆起姜多善表姐的模样,眼里都有了光,“因为她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
姜多善道:“只是因为好看吗?”
何修沐道:“对啊,因为她好看。但我想她肯定是一个既好看又心善的女子。”
姜多善道:“人的外表只是一个皮囊,你未曾深入了解过我表姐,你不知道我表姐虽然长的漂亮,但是心啊,哎……”
何修沐一听,转了头,“她心怎么了?”
姜多善道:“我表姐呢,虽然长的是漂亮,但是她私下有暴力倾向,我要是跟她吵架,她就拿刀追着要砍我。”
何修沐瞪大了眼睛:“当真?”
姜多善继续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她在老家的时候,我见过她杀鸡啥呀的,一刀子下去完全没有犹豫的就将鸡的头给割了下来,那些滋滋的流出来,喷了表姐一脸……。”
何修沐听完都惊呆了,这根他心中想象如仙子般的表姐完全不一样,这下他反而同情起了姜多善。
何尚书和他夫人自从;姜多善上门后就一直躲在墙角偷听他们两个说话,见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恢复了生气,跟姜多善有说要笑的,他们这下才放心了下来。
何夫人悄声道:“这陆月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啊,要是咱们修沐是个姑娘家,这门亲事倒是极好的。”
何尚书呵呵笑道:“夫人想得倒是美。”
与此同时,宁珂在梅府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
自从姜多善把他一个人丢在梅府后,他就被梅家的一众女眷团团围住,被迫接受新妇培训。
宁珂就像被参观的动物,梅家的每一个女长辈过来看他都要摇一摇头。
“我知道你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不懂京城的礼仪,但既然做了要做陆侍郎的夫人,我们作为梅家的长辈就更加要好好的管教你。”
“这妆容太妖艳了,擦掉重新画。”
“又不是闺阁女子,以后不可用纱裙,行为举止也不够大家闺秀,走路不可莽莽撞撞,大步一跨。”
“你身高太高了,以后鞋子不可以穿有厚度的,只能穿薄底的。”
宁珂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心里把姜多善骂了千百遍。更可怕的是,梅家女眷们开始轮番上阵,教导他各种规矩。
“说话要轻声细语,不能粗声大气。”
“不可顶撞夫君,凡是要以夫君为先。”
“与夫君一同走路,不可超过夫君,只能跟在夫君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
……
宁珂听得头昏脑涨,这些繁文缛节比带兵打仗还累人。当被问及诗词歌赋时,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梅家夫人们顿时炸开了锅。
“天呐!这怎么配得上我们陆侍郎!”
“连《女诫》都没读过吗?”
“这样的女子怎么当得了官家夫人!”
宁珂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得强忍着不能发作。
他心中已经骂爹骂娘了几百回了,暗自发誓要是再见到陆月一定要把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