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棠希文被分手了。
分手的前一天,她们还如胶似漆,在秦束沅家里翻云覆雨,正如一个多月以前一样。
细数这一个月,她们像往常一样,在学校装不熟,一起去西山看望程芷嫣,偷偷亲吻,亲密......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像风一样,从棠希文指间溜走了。
棠希文的初恋,连分手都这么有仪式感,日子选在她生日这天。
她并非一无所觉。
就在一天前,韩韵来找她了。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确切地说,韩韵本人并没来,她还在英国。
咖啡店店长给棠希文上了一杯咖啡,一盘西洋点心。
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封信。
“韩韵已经付过钱了,你慢用。”店长似乎和韩韵认识,意味深长地对棠希文说。
棠希文打开那封信。
前半部分是写给秦束沅的,大抵是说,韩韵已经认识到自己之前诸多行为的错误,齐女士已然教训过她,请棠希文转达歉意。
韩韵知道两人“复合”。
后半部分则写给棠希文。
“我为我的蓄意接近道歉,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你和阿沅在一起了,如果你能带着她变好,我祝福你们。”
落款:HY
HY。
棠希文猛然想起秦束沅给自己的微信备注,HY2。
HY自然是韩韵的缩写。
可HY2是什么意思?
棠希文百思不得其解,喝完一杯咖啡,又叫了一杯。
店长还劝她:“小妹妹,别喝这么多,咖啡喝多了,不比酒精带来的副作用少。”
棠希文只是一笑,不曾听劝,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绞尽脑汁,她想要答案。
回了秦束沅家,她们狠狠地做了。
她把她学姐弄得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她拿她的手指解锁了手机。
她翻出自己的聊天框,又把手机盖在床上,生猛地亲咬秦束沅的唇,像一只失控的小兽,手在她身上乱掐。
她终究是不敢下太大的力道的,她学姐反而很受用,时不时发出几声迷人的娇喘。
棠希文头埋在秦束沅的颈窝,有点委屈地问:“为什么给我的备注是HY2?”
韩韵二号吗?
棠希文又惊又怒,不过自然是惊多一些,她既想撩开纱布,也害怕后面是她不能承受的惊吓。
比如她是韩韵的替身。
这一点也不令人惊讶,上午从咖啡厅出来,棠希文推断过此事的合理性。
韩韵和秦束沅是发小,秦束沅跟韩韵的妈妈齐阿姨,关系不错,算得上忘年交。
所以即便再讨厌韩韵,或许也讨厌不到哪儿去。
韩韵了解秦束沅很多事,一个不熟的外人,决计不会知道这么多。
韩韵很在意秦家的事,不是为了秦束沅,还能为了谁?
韩韵曾挑拨她们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她自己喜欢秦束沅!
细想一下,棠希文觉得自己某些方面,还真和韩韵有点像,比如她们都爱多管闲事。
“什么时候看到的,嗯?”秦束沅摸着棠希文的后颈,闷声道。
棠希文温热的气息吐在她出了细汗的雪白肌肤上,呢喃道:“以前。”
秦束沅轻笑,捧起她的脸,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宝贝,你不知道你以前跟韩韵一样讨厌吗?”
棠希文屏住了呼吸,心上宛如被她插了一把箭。
可是她又说,云淡风轻地说:“那是以前的事了,比起讨厌,我还是更喜欢你,我会跟我讨厌的人接吻吗?”
说完,她吻住棠希文的唇,不给她思考和喘息的机会,棠希文懵懵的,傻傻地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
那晚的秦束沅,格外地像一个渣女。
只要棠希文有一丢丢的走神,她就会缠住她,叫她专心点。
棠希文不想去想了,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快乐更重要,她恨不得把秦束沅揉进身体里,或者吞掉。
可惜她的手没法握住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只能在那里流连。
她想,至少秦束沅欢愉的声音,真真切切。
第二天傍晚,秦束沅开车带她到郊区的一座公园。
这里离大学城不远,还有公交车直达,末班车在十点。许多大学生情侣会在这里约会,有的还会搭帐篷过夜。
公园有好几片草地,秦束沅和她开车来的,选的那片地比较偏,只有星星点点几个人。
夜晚来临,远方的帐篷亮起朦胧的小灯,天上的星灯忽明忽灭,填满了整个天空。
这里的环境是极好的,棠希文静静坐在草地上,手正在软软的小草上,呼吸新鲜空气,她闭着眼睛。
是学姐让她这么做的,今天是棠希文的生日。
学姐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为了庆祝小希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她悄悄走到棠希文身后,跪坐着,一只手捂住了棠希文的眼睛。
“三。”
“二。”
“一。”
“把眼睛睁开......”
她的声音那样地温柔,令人迷醉。
插着一根蜡烛的蛋糕捧到棠希文面前,跃动的火苗在棠希文眸中燃烧。
“小希,生日快乐。”
四周寂寥无人,只有秦束沅的气息包裹着她。
“把眼睛闭上,许个愿吧。”
自棠希文上高中起,就没过生日了,不需要,她的出生本就不是值得庆祝的事。
可那抹暖黄色的光,还是流进了棠希文的心底,无以言表的感动,化成泪水在眼里打转。
她喜欢过生日的。
以前看到班上的同学过生日,他们的家人会把蛋糕送到学校,分给他们玩得好的同学,那时候她不羡慕吗?
看到老同学十八岁生日,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一家人或者一大堆朋友围在身边,众星捧月,像主角一样对着生日蛋糕许愿。
棠希文不禁幻想自己成为照片里面的人。
她时常偷窥着别人的幸福,尽管他们的幸福越发衬得她像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我要和身边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这就是她此时此刻,最朴实无华的心愿。
她希望老天千万不要收回她唯一的幸福,只有跟秦束沅在一起时,她觉得自己愈发像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了。
“呼。”
棠希文虔诚地睁开双眼,烛光被灭。
秦束沅面带笑意,缓缓起身,她的手略略向下一低,蛋糕倒下,摔了个狗吃屎。
棠希文不明所以地站起来,还以为她是不小心的。
虽然她看到,蛋糕是一点一点从秦束沅手里滑下去的。
秦束沅凝视着她的眼睛。
沉默,宣示着不祥的下一秒,棠希文在等待中煎熬,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
学姐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像那种给人家过生日之前,要先把寿星弄哭,来个反转?
“我们分手吧。”
和她刚刚说“生日快乐”时,竟然是一个语气。
棠希文的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秦束沅说:“我认真的。”
棠希文不信,还尴尬地笑道:“学姐,你别吓我......”
秦束沅双手抱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皮靴鞋尖在蛋糕摔落地后点了点。
“可以了。”她毫不留情地说,“我玩腻了,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她撒谎!
棠希文几乎要过去抓住她,明明她们昨晚才温存过。
秦束沅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得无赖:“学妹,昨晚那叫......分手炮。”
棠希文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秦束沅高估她了。
接下来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棠希文连一个为什么也没问。
她慢慢靠近秦束沅,在两人还有半个手臂距离时停下,她伸手抱了抱秦束沅。
秦束沅眯眼,不明白棠希文要搞什么把戏。
起风了,冬夜的风,最是冻人,把两人的耳朵都吹红了。
秦束沅第一次安静地感受独属于棠希文的气息,像甘甜的橙花,底子却是苦涩的。
她以前竟然从来没有闻到过。
棠希文的身体很轻,靠在她的身上,如一张一样不稳。
然后她就被风吹走了,决绝又伤心地离开了秦束沅。
伤心?
是秦束沅自己在伤心,她被这种难受的感觉控在原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动弹不得。
秦束沅想,自己大概得心脏病了。
她没有力气追上去。
问问棠希文,她为什么不问一个为什么?
是她比自己还歹毒,早就想离开了吗?
棠希文是不是一直在骗她?
其实在她的心里,她嫌恶她的过去,今天秦束沅提出分手,她顺势就答应了。
所以才走得那么决绝?
棠希文的温度,那件薄薄的旧夹克外套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秦束沅身上。
苦涩的气息,在她心头飘来飘去。
今天,她和初恋分手了。
结局很意外,她让她很意外。
秦束沅久久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棠希文赶上了回大学城的末班车,憋着眼泪,扒拉开身边的情侣,挤到队伍的最前面。
很没素质,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么多甜蜜的人里,她是最伤心的那个。
等公交车发动,车灯熄灭,车里只剩手机的光亮。
棠希文坐在最后一排,前面还有一对情侣在意犹未尽地接吻。
棠希文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像关不住的水龙头那般,流了下来,打湿一片衣领。
这一天还是来了。
穷学生和富家千金的童话故事,到此结束。
棠希文的噩梦成真。
她以后再也,再也不要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