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年,世道动荡,一群女子为求安稳生活,一路辗转来到这片深山。队伍里,有几位姐妹已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
初到此地,四下荒芜,唯有连绵青山与潺潺溪流相伴。
力气大些的姐妹开垦土地,瘦弱些的姐妹则收集附近的木材、茅草。那些怀有身孕的姐妹也不闲着,帮忙分拣材料什么的。
她们一同翻土、播种,精心照料每一株幼苗。在漫长的等待与辛勤的耕耘中,庄稼渐渐茁壮成长。
建造木屋时,大家齐心协力,有人负责搬运原木,有人专注搭建框架,有人细致地编织茅草屋顶。在相互扶持下,一间间质朴却温暖的木屋拔地而起。
随着时间流逝,孩子们呱呱坠地,新生命在这片土地上成长,村子也愈发兴旺。
女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传承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慢慢形成了女尊男卑的独特风俗,最终有了如今的招妹村。
村子里的老人都走了。
村长牛阿妹只从神志不清的曾祖母那里听了些城里的事。
这次派李福生去找所谓的“城里”,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个所在。
一个男尊女卑的所在。
牛阿妹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让村子变得跟城里一样!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李福生带着几位姐妹赶着牛车,去城里换钱。
她们换了不少钱,她们在城里待了三天,她们挑选色彩鲜艳的布料、精巧的小玩具、精细的吃食、一些种子、农具……
她们还看了戏,她们看不懂《西厢记》,看不懂《牡丹亭》,却在看《窦娥冤》时,为窦娥流下愤怒的泪水。
在戏散场后的归途中,女人们坐在牛车上,还沉浸在《窦娥冤》的情绪里。
突然,一个女人握紧了拳头,愤愤地说道:“我要是窦娥,我就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阵附和。
另一个女人接口道:“对呀,凭啥她就得白白受那些欺负,要是能动手,早把那些无赖和狗官揍得满地找牙了!”
“就是,窦娥太可怜了,光会喊冤有啥用,还不如直接用拳头让那些人不敢再作恶。”又一个声音响起。
李福生也觉得这出戏憋屈,窦娥自幼被卖作童养媳,在招妹村是绝对不会存在这种事的。
之后窦娥又遭遇丈夫早亡,与婆婆相依为命。然而却被无赖张驴儿陷害,遭受严刑拷打,最终含冤被斩。
李福生在想。
要是窦娥生得比那张驴儿高大威猛,就不会被欺负了!
肯定打得那张驴儿满地找牙!
李福生决定回到村子里后,再多吃些肉,再多干点农活!
夕阳西下,她们满载而归。
她们一路劳顿,便都回家歇息去了。
李福生躺在床上,双眼微微阖起,脑海中却全是戏台上的光景。那些粉嫩嫩的旦角,一个个身姿曼妙,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她们的脸上敷着细腻的白粉,两颊抹着淡淡的胭脂,唇若樱桃般娇艳欲滴。那轻盈的水袖,随着她们的动作上下翻飞,似流云般灵动。
窦娥的扮相虽带着悲戚,可那眉眼间的倔强与无奈,实在是叫李福生难以忘怀。
还有那《西厢记》《牡丹亭》里的旦角,或娇羞,或温婉,一颦一笑都勾她心弦。
听说这些旦角,都是男人演的。
可是村子里,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是短发,虽清爽,却没了戏里旦角们长发飘飘、发髻精巧的韵味。
李福生在夜色中辗转反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并非是想象自己长发飘飘的模样,而是那些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旦角。
她望着头顶的床板,眼神中满是渴望,心中泛起的是想要与“她们”相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