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高考伴随着窗外渐息的蝉鸣而结束。

谢师宴，查分，报考志愿，一系列流程下来，六月已到尾声。何乐为的高考成绩不上不下，去差的学校不愿意，去好的学校成绩又够不着，便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儿。

在小姨为乐为准备出国念书的档儿上，外婆在老家却摔了一跤，老人年龄大，本就有骨质疏松的问题，这一跤摔得不轻。许暮柠得知这事儿，是她教编面试考试结束那天，从考场出来，许志明开车来接她，路上说了这事。

许暮柠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严不严重，外婆现在在哪？”

许志明：“得等检查报告出来了才知道是要保守治疗，还是做手术，你小姨已经安排你外婆住院了，你妈和你小姨现在也在医院陪着，你是要吃了饭过去，还是现在过去？”

许暮柠没什么胃口：“爸，我不饿，先去看外婆吧。”

下午五点钟，正逢上下班的高峰路段，车子堵成长龙，水泄不通，一路开开停停，等到了六院，也快六点。停了车，许暮柠率先开门下车，一路朝住院楼走去。

小姨给外婆安排了单人病房，房间挺大，跟酒店的套房差不多，还有一个待客厅。外婆一见她进来，就招手让她过来：“吃饭了没，听你妈说你今天去考试了，女孩子家当老师好，环境至少简单，听你妈说你在广告公司上班，天天早出晚归的，连休息的时间都少了，我看你这阵子都瘦了不少，要是缺钱，外婆这里有。”

汪秋萍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可不是，总算是辞了广告公司，不然这天天凌晨才回家，我不是也得陪着她熬，哪里敢早睡。”

许暮柠在床边坐下：“我还不饿，外婆，你痛不痛。”

外婆强忍着痛意，笑眯眯道：“不痛，你带着你妈和小姨先去吃饭去。”

汪秋月说：“妈，我让人送饭来，姐，等吃完晚饭，你跟姐夫先回去吧，我这两天陪着妈，反正乐为这几天在上雅思培训班，那班是半封闭的，只有周日一天能出来，我也有时间。”

外婆叮嘱道：“那我摔伤的事儿，你就别跟乐为说了，让孩子好好准备考试。”

许暮柠：“我晚上留下来陪外婆，反正明天我也没什么事。”

汪秋月：“不用，柠柠，刚考完试也得休息几天，小姨留着就行，我也请了护工照顾。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到时候有需要你的时候，等吃了饭，你和你爸妈他们先回去。”

汪秋萍说：“不能全让你一个照顾，我们轮流来，你出钱，我们自然也得出力，不能占你的——”

许志明撞了撞汪秋萍的胳膊，嫌她话讲得太不好听，接过话头：“秋月，反正我们两家轮流陪妈，你这还有工作，我开车时间还自由，实在不行，还有暮柠，反正她这阵子也没什么事，也能多来医院陪陪妈。”

床上的外婆抬了抬手：“哎，不是有护工吗，你们忙你们的就行，不用管我。”

这事直到吃过晚饭，也没得出个结论。许暮柠跟着她爸妈先回家，路上，许志明开着车：“等妈做完手术，我们也得把妈接到家里照顾几天，不能老是住在秋月那里，虽然秋月不怎么在乎这些事。”

汪秋萍：“妈这伤筋动骨的也不是住几天就能好的，我们家里房间少，还是住秋月那里方便，我们多过几趟，暮柠这阵子也空闲，也能住妈那里陪陪她。”

许志明转了下头：“不是这个理，虽然秋月是你亲妹，秋月不计较，但妈也只是文斌的丈母娘，再说你又不是不在S市，妈摔伤了，就让妈住秋月那，人文斌心里会怎么想。”

汪秋萍想起往事，一时动容：“住秋月那也是应该的，爸妈可是一直扶持秋月考大学，我可是连高中都没念，我找谁说理去，他文斌心里能有什么意见。”

许暮柠跟他爸打了个眼色，许志明也没再说什么，他们都清楚这事一直是汪秋萍心里的遗憾。

外婆最终还是没住在她们家，外婆做完手术后，小姨直接把外婆接到了家里照料。许暮柠这几天往小姨家跑得勤了些，偶尔还留宿，夜里外婆起夜，方便照顾。

这天许暮柠回家里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后，许志明回家里吃完午饭，顺便开车送许暮柠到汪秋月那。许暮柠这一周经常出入蓝湾公馆，门口的保安早就熟悉了她的面孔，在她出入时还能打上一声招呼。

许暮柠输入密码锁，这几天小姨出差，家里只有保姆和外婆在。诺大的房子，有些冷清。许暮柠坐在长凳上，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保姆听见声响出来：“许小姐，你来了啊，午饭吃了没，我正在做，何太太刚才打来电话，说乐为下午要回来，等会一起吃点。”

许暮柠站起身：“我吃过了，外婆吃了吗？”

保姆：“刚做完老太太的营养餐，正准备送上去。”

许暮柠说：“我送上去吧，乐为什么时候到家？”

保姆：“应该半个小时后就能到家。”

许暮柠去了厨房，将营养餐端上楼，外婆闭着眼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在播放京剧。老太太听得入了神，直到许暮柠近到身前，才反应过来：“柠柠来了啊。”

许暮柠支起床桌：“外婆，来先吃饭。”

外婆看着她：“这几天你照顾外婆了，累了吧？”

许暮柠笑了笑，拿过汤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外婆嘴边：“不累，外婆，来，先喝汤。”

许暮柠喂完外婆，收拾好餐具，刚迈下几层阶梯，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应该是何乐为回来了。何乐为一进门，丢下书包就往楼梯口走，见到下来的许暮柠，脚步一顿：“姐，外婆怎么样了？”

许暮柠：“刚吃完饭，在楼上看电视呢。”

何乐为不满道：“那我先上去看看外婆，我妈也真是的，外婆摔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姨也是怕耽误你学习。”

楼上的房间传来外婆的说话声，问是不是乐为回来了。

何乐为应了声，绕过许暮柠快步跑上楼，许暮柠把碗筷送进厨房，保姆接过去：“许小姐，真不再吃点吗？”

许暮柠微笑：“不用，阿姨，我真不饿。”

许暮柠出了厨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周向屿打来的。许暮柠表情微滞，往后院走去。后院被小姨打理的井井有条，铺了草坪，种植的植被定期有人上门修剪，除了其中一块区域，稍稍显的有些不搭，种满了各色的花卉，那是小姨的杰作。小姨爱养花，绣球月季等各种花卉品种繁多，也不讲究颜色搭配，看上去就像一块打翻的调色盘。

许暮柠接通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许暮柠觉得她自己成熟了，至少这次她不想上回那样歇斯底里，声音听着也还算平静。

周向屿声音暗哑：“暮柠，你真要跟我分手，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那天真是喝过头了。”

许暮柠觉得好笑：“我原谅过你一次，你说你和她没什么，我信了，然后呢，周向屿，我得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她来找我，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直到我们结婚了，躺在一张床上，你夜里醒来看着熟睡的我，然后你一面嘲笑我愚蠢，一面沾沾自喜自己演技的高超。”

周向屿焦躁：“你非要这么想我？我承认这次是我错了，柠柠，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只不过那晚喝多了点，这么多年，除认识你那一天起，我就想着和你结婚，她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许暮柠追问：“那你以后要是再喝多呢，是不是还要背着我睡外面的女人。”

周向屿沉默了许久，最后淡声问：“你真舍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许暮柠深吸了口气：“没什么好舍不得，那八年的感情不过只是证明了我看错人，如果你还在乎我们过去那几年在一起的时光，我希望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好聚好散，周向屿，我真的不想和你闹得这么难看。”

不等周向屿再说什么，许暮柠直接挂断电话，整个人如卸力般垂下肩头，她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最后划动手指，将周向屿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做完这些，许暮柠一回头，看到了几步远站在枝繁叶茂树下的林逸，她表情怔了怔，林逸目光坦荡地注视着她，一点儿都没偷听人打电话被逮到的不自在，许暮柠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