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失焦的视线慢慢聚集到一点,混沌的脑子随着耳鸣的拉长也恢复平静。
叶寻转动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深灰色的天花板陌生又熟悉,床边坐着一个男人,逆着光有点看不清脸,只看见那头闪着金光的长发。
“贺祁?”一说话,发现嗓子沙哑得像吞了好几口沙子磋磨出来的声音,又火辣辣的疼。
“是我。”
男人出声,略微低沉的嗓音拉着叶寻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一点点下沉,他还在这个世界没有回去。
刚刚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小叶寻,差点以为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
叶寻再次闭上眼,回想着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好像和严如风先是被海鳌龟追赶后面又拿蟹肉投喂刚生产完的海鳌龟,最后因为淋雨时间太久就晕倒的样子。
“你发烧了。”
叶寻嗓子疼得难受,不想张口回答边用气音“嗯”了一声。
“刚给你喂完药,药效还有十分钟才生效,你再睡会。”
“嗯。”
“希望等你醒来之后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叶寻不解,眼睛转向男人,发现对方面色不虞,眼底升腾着一股愠气。
他想问解释什么,又碍于嗓子难受不想开口,便用力眨了下眼,希望对方能先跟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接收到他的信号,挺直的腰板向前倾,凑近叶寻的耳边低语:“自然是关于你执意冒雨抽取海鳌龟血液的事情。”
叶寻恍然,刚想抬手指向系统,发现全身乃至胳膊都重的抬不起,最后用上全身力气也勉强动了动指尖。
颤颤巍巍的,也看不清具体是指向哪里。
了解叶寻大致情况的贺祁很快就读懂他的意思,继续低声说道:“叶洮也在,那只小粉猪不敢随便抛头露面,现在在你旁边安静的当个摆件。”
“!”
叶寻一怔,随即转动眼睛才勉强看到床上一抹粉色身影。
他屈指敲一下床板,张开嘴挤出一点声音:“叶……”
“知道你发烧晕倒,叶洮此时正在向随行医生询问你的情况。等你情况好点,他估计会亲自过来询问你。”
贺祁还想问他找好理由没有,在看到那张潮红带着病态的脸庞又止住话题,打算先让人好好休息再说。
“你好好休养,剩下的交给我。”
“再通知你一点,老严的假期结束,后续将由我接任调查这边的事情……”
意识再次飘远,迷迷糊糊间叶寻听着贺祁在说些什么,每个字都很清晰组合一起进入脑子时又变得混乱起来。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听清,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急促的呼吸变得缓慢绵长,这是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贺祁伸手替他掖好被角,听到脚步声传来,不由得抬起眼眸。
“他情况怎么样?”
“还在睡,具体的等他苏醒再说。”
贺祁见他又往床侧靠近,便站起身拦住去路,“虽说是家属,但现在病人正在休息,探望还是过会再来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把他摇醒?”叶洮蹙眉,不满贺祁这逾越的态度,“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贺上将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阻拦我这个家属?”
“暂时名义上的监护人。”
“什么?!”
“出于某些还不能告知的原因,叶寻这段时间的监护人由我暂为代理。”贺祁怕他听不明白,又着重的解释一遍。
“稍后会有文件送达你手中,叶大校那边也会一并通知。”
“你什么意思?”叶洮面色不善,双拳攥得咯吱响,要不是打不过对方,他很早就想对着这张冰山脸挥拳过去。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恕我无法告知。总之他跟在我身边要比跟在你们身边更安全一点。”
像是没看见叶洮眼底冒出来的火花,贺祁继续不卑不亢地说着,甚至在听到对方音量拔高后不由得蹙眉,想要把这个人赶出休息间。
“叶寻还在休养,有什么要聊请到外面去。”
不得不说,贺祁所表现出来的比叶洮这个家人更为细心照顾。
也是这个时候,叶洮的光脑闪了两下红光,显示有通讯请求连接。叶洮垂眸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显示的对象正是自己的父亲。
不得已,只能剜了贺祁一眼,忿忿走出房间,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连接通讯。
“爸,我刚到不久,叶寻他发烧——”
“您说什么?!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他——”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看他也不像是个别无所求的人,不如我留下照顾叶寻。”
“……”
“是,我知道了。”
怒火中烧的叶洮几乎没控制自己的音量,又站在僻静的角落,质问的回音撞在机舱墙壁上一圈圈的荡开,引得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往他那边看去。
贺祁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一拳砸下墙壁。
“脾气有点火爆啊!”严如风好事地凑过来。
贺祁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换做你,会更暴躁!”
“呵,老大你别拿我取笑。”严如风想起当年的火爆脾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问:“老大你真的准备留在这里吗?”
“嗯,我这边有一些你们不清楚的信息,我留下调查会更清楚。”
眼见严如风想要追问什么信息,贺祁又快速补了一句:“好奇害死猫,不该知道的别打听。”
“……好的吧!”
严如风耸肩,顿时没了想要探究下去的兴致,又看一眼站在角落查看文件的男人,扭头看向紧闭的休息室。
不放心地问一句:“那小子没事吧?”
“嗯,退烧了。”
“那就好。”
严如风拍着胸口,要知道在看见叶寻晕厥倒下去的那瞬间,他吓得都不敢呼吸,心里只有完了两个字。
“他可太能折腾了,一没盯着就各种搞事。”
如果不是他多年训练,体格健硕又保养的好,现在躺在床上的还有他。
“我会注意的。”
贺祁记下这句提醒,从远处收回视线,转身又走进休息室里。他这一转身,角落的叶洮也收拾好情绪走了过来。
严如风看着错隔开的两人,心里还在想着自家老大走这么快干嘛!可在听到对方问出的问题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家老大是把没解决的烂摊子丢给他了。
“文件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叶洮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已经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被迫接手烂摊子的严如风扁了扁嘴,还是点了下头,“那些物证我都保存起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去看,但只能看不能碰。”
严如风不太相信叶家人真的会自己家人动手,但看到他们对叶寻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还是会自动把他们列入嫌疑人的名单。
叶洮犹豫了几秒,闭了闭眼缓声开口,声音相较之前染上一层厚重的疲惫感。
“……麻烦你带路。”
叶寻这一觉睡的很沉,等再次醒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呼吸声,和挣扎着起床发出的动静。
“贺祁?”
“佩奇?”
喝了药,嗓子要比之前的舒服许多,但声音依旧还有点沙哑。
叶寻唤了两声都没听到应答,想到昏睡之前贺祁说的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下床准备出去找人。
一开门就碰到正巧要开门进来的叶洮,两人的动作一顿,视线不意外地撞在一起。
叶寻眨着眼,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可惜找了一圈最后以失败告终。
许久不见的弟弟出现在眼前,叶洮先是尴尬地收回准备开门的手,舔了舔唇才说出一句有些陌生的问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叶寻一怔,“除了还有些腿软外,就是肚子饿了。”
“但在这之前,你是哪位?听语气我们之前应该见过?”
少年清澈的眼眸带着疑惑,闪动的眸光清楚的映着自己的身影。叶洮知道他没有在演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意识到这点,长久以来保持的理智还是在此刻崩断了线,许多想说的话被打回身体,堵在胸口无法宣泄。
他抬起手,轻轻搭在少年单薄的肩膀上,指腹透过布料能清楚摸到少年凸起的骨头。
“我……我是你大哥,叶洮,三点水一个北字的洮。”
恍惚间,叶洮眼前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小时候的自己教导正在学习认字的叶寻,那时候他也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面对面站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没有小时候那般软糯可爱,纤瘦的身体散发出一股阴郁的病态气息。
叶洮也记不清距离上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叶寻接触是什么时候了?是小学的时候?还是后面忙于生意从家里离开的时候?
记不清了。
肩膀上感受对方手掌的热度,还有那用力抓住带着一点颤抖的力度,叶寻敛下所有心绪,恍若没听到对方声音里努力抑制的颤音,眉眼一弯。
“大哥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