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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万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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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楼的灯笼大都熄了,仅有几盏摇晃着残存的微光,映在纷乱的人群里,如同鬼火。

风羲回好生待在楼上,想着等混乱结束再下去,但她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往下一看,人群里有个家伙慢慢倒了下去。

她跳了下去,却落在一摊血污上,长廉不知道还在往哪走。她只能不断拨开人群,往长廉的方向去。

长廉生的高大,在人群里极易找到——这是平时,但此刻却佝偻着身子,被人潮吞没。风羲回矮小,在混乱中根本找不到人,她只能更快一点,再快一点,在人影与飘飞的衣摆间穿梭,像是在万里荒漠里寻找一滴水。

终于,终于近了。

风羲回终于到了长廉面前,长廉却直直倒了下来。温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裙边。

长廉直直倒了下来,温热的血顺着衣角滴落,溅在她的裙摆上。

他的手仍然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每一次心跳,血都在往外涌。

风羲回想要扶住他,可是——

她的手在颤抖。

“风羲回,别愣着!”她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

她努力驱散脑海里浮现的回忆,但画面还是不可遏制地浮现了——

寒风呼啸,白色尾巴的牦牛从她身旁跑过,黑尾鲛人尖叫着从冰河里跃出。

那个人倒下时,也像这样,倒在她面前……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长廉还活着,他需要她!

但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去看他的伤口时,整个人猛然一僵。

这不是一刀造成的。

她顺着地上不断流淌的血迹往回看,忽然明白了——

不是某个人刺了长廉,而是他从人群中走过,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给了他一刀,然后又把他推向下一个人。

他的血从起点一直延伸到这里,被无数脚步踩碎,和幻境交错成一片模糊的暗红色。

“救人啊——”她猛地喊道,嗓音撕裂了整个混乱的空间。

岱极远远地看到长廉倒下的瞬间,心跳都停了一拍。

人群实在太过拥挤,他被潮水般的身影推搡着,眼睁睁看着长廉消失在黑暗里。

他猛地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呼喊:“救人啊!”

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他冲了过去!

但天哪,他几乎是踩着血奔跑的。

岱极终于冲出人群,看到长廉已经倒在风羲回怀里,鲜血顺着她的裙角流下。

他踉跄着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狠狠按住长廉的伤口,手上瞬间沾满温热的血液。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可在这一刻,他仍然像个三年前的少年,手足无措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倒在自己面前。

四周全是人,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让开!”风羲回用东夏的话语绝望地大喊,岱极离她那么近,却感觉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与头顶的光一样遥远。

人群慢慢散开,却还是在他们周围。

华清楼占地面积很大,自妖乱起通往后院的门却被关闭了,唯独剩下大门能打开,外面确实密密麻麻的妖物。

岱极跟着风羲回冲向后门,但很快他们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后门。

或者说,它应该存在,却被幻术抹去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扭曲的空间里,四周人影晃动,血的气味已经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可恶!”岱极急了,握紧刀柄,猛地朝面前的墙劈去——

刀刃砍在墙上,却传来空洞的回音,像是劈在空气中。

“别乱动。”

一只手忽然从黑暗里伸出来,死死摁住他的手腕。

岱极一愣,寻着那只手望去,便看到一双金黄色的眼瞳在暗处微微闪动。

是榻月。

她抬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一手拉住风羲回,一手抓住岱极,袖口轻轻一扬——

光影骤然扭曲,世界瞬间变换。

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和穗”的屋子。

“我看看。”

榻月蹲下,抬手轻轻探上长廉的脉搏,指尖一点点滑到他腹部的伤口。

她的眉头瞬间皱紧。

“中毒了。”她低声道。

岱极几乎要吼出来:“你能解毒吗?”

“刀上淬了毒,影响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神识。”榻月的语气难得带了一丝凝重,“这种毒和普通的解药无关,我只能先稳住他的伤势。”

她缓缓闭上眼,掌心浮现出淡淡的叶绿色光芒,宛如晨曦洒落湖面。

【灵犀】——

绿色的光线流转在她掌下,逐渐渗入长廉的身体,止住血流,缓缓修复着破损的经脉。

但长廉的眉头依然紧锁,没有醒过来。

“毒不会立刻致命,但必须去找当年救过他的人再看。”榻月叹了口气。

岱极心头一紧,攥紧了拳头:“你不是医师吗?!”

榻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略通医术。”

她顿了顿,低声道:“三天内去找泰逢,也许能醒过来。但要彻底解毒……得去上申山。”

风羲回皱眉:“上申山的哪位?”

榻月轻声道:“泰逢当年在山下长拜,才求得的神仙。”

岱极的脸色瞬间变了。

上申山的那位……可不是普通的神仙。

那是女娲时代的古神。

他从不露面,没人能找到他。

东夏国师长拜,才换得他救长廉一回。他们,真的能找到他吗?

-------

和穗屋内。

风羲回倚在窗边,而岱极守在长廉榻前等着他醒过来,就像三年前长廉守了他三天三夜一样。但岱极没有等长廉三天三夜。

泰逢立在榻前,食指与中指轻轻点在长廉的额心,一道金色流光缓缓渗入他的皮肤。

长廉的身体微微一颤,指尖抽搐了一下,眉心深锁,仿佛在梦境中挣扎。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那金色流光一点一点汇入他体内,流转如星河。

许久,长廉终于睁开了眼。

泰逢看了看窗边的风羲回,道:“阿河与我说话也喜欢倚在窗边,他说是为了侦查周围,能快速的逃跑。其实是能守着屋子里的人。”

风羲回微微眯眼,看着长廉睁开眼的瞬间,终于松了一口气。

“您在,这里就是安全的。”她低声道,收敛情绪,行了一礼。

她的目光掠过泰逢,眼神微微一顿,似是对“天命”二字有所思索,最终还是没有多言,“羲回先退下了。”

岱极立刻跟了出去,屋内只剩师徒二人。

“阿河。”泰逢唤道。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长廉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泰逢发觉这孩子天赋之后将他带在身边养着。约摸是八岁那年,泰逢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又见秋叶萧萧落下,深觉感伤,便叹息道“杀人盈野复盈城,谁挽天河洗甲兵。”小小的长廉便跳了起来,大声道:“我挽天河洗甲兵。”从此泰逢叫他一声“阿河”。

“六年前你说要去天下看看,如今呢?”泰逢柔声问道。

长廉闭了闭眼,声音微哑:“老师,我见天地合盖,万物其中,万顷波中不自由。”

那时他在蜀地,大雨将至,远处高大的群山连绵,厚重的云黑压压的垂下来,仿佛要将天地合起来。唯有云与山出,有一道光漏出来。

他以为自己已然释怀,已然脱离尘世的桎梏。

“阿河,我也曾见过天地合盖,我在黑压压的大地上乘龙飞行,一路到了那合盖之下,又见苍天高远,大地广阔。百里炊烟起,万象长安生。”

长廉睁开眼,眼底微微一动。

泰逢注视着他,声音微沉:“你以为天地要合拢了,可那道光,永远不会真的消失。”

“阿河,这世道,不会因为你的释然就停止动荡。”

“凶神将起,天地未定。我已经老了,能做的事情不多了。”

“你若真的看透了人世,那就帮我一个忙,度化不周的亡灵,免得这世间再起劫难。”

屋外,夜风吹过长安,烛火微微摇曳。

长廉沉默许久,望向老师的眼睛。

最后,他缓缓点头。

长廉望向老师的眼睛,许久,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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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岱极本想拍一下风羲回,和她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她的步伐有些不稳,似乎连站直都很勉强。

“你……怎么了?”他刚要开口,风羲回已经踉跄了一步,单膝跪地,伸手扶住额头。

岱极立刻蹲下,伸手去扶,但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手悬在半空,竟有些手足无措。

“要不要把榻月叫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羲回轻轻摆手,声音虚弱:“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风羲回扶着墙站起身,刚喘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有人影靠近。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她恍惚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沉稳的眼眸——

启帝。

“重黎三公子。”他淡淡道。

岱极的警惕心瞬间拉满,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风羲回拉到自己身后,死死盯着启帝,仿佛这位皇帝下一秒就会出手。

启帝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他微微侧头,看向风羲回,“但你身边这位朋友……看起来不太好。”

启帝看着挡在门口的岱极,语气不紧不慢:“云中,还是东夏的。”

岱极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早就料到启帝可能会用云中做文章,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开门见山。

但启帝的下一句话才真正让他动摇——

“阿河也是朕的朋友,朕不会对他如何。”

岱极的指尖收紧,他紧紧盯着启帝,半晌,还是咬牙让开了身位。

他不是信任这个皇帝,而是别无选择。

说着,他朝屋子里喊道:“泰逢大人。”

泰逢老头闻声而出。

“这位看起来不太好,劳您为她诊断下。”启帝说道。

“我带她往旁边去,您进去就好。”泰逢说道。

岱极这才让开了。启帝进入“和穗”屋子,泰逢老头已是白发苍苍,却是一把打横抱起了风羲回,进了隔壁的屋子。

岱极守在两扇门前,一边细语轻声听不真切,一边金光闪过,又在交谈。

风羲回半跪在地,喘息声有些急促。

她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不只是因为刚刚施展的术法,更因为这几日的连续占卜。

她一直在推演天命,而解读神谕,极度耗费精力。

她的额头隐隐作痛,视线模糊了一瞬,但她还是强撑着站起身。

泰逢依旧是指尖金光跃动,在她额间落下,风羲回的窒息感好了许多,待她呼吸平稳下来,泰逢便开口问道:“你是白泽的弟子?”

“先生带着读过几本书,算不上弟子。”风羲回笑道。

“白泽以博学闻名,读过几本书,便是知晓天下事了。是他让你来长安的吧?”泰逢投来赞赏的目光。

“先生说我体弱,而长安灵气最盛,说是长安能助我养生。”风羲回笑道。

泰逢坐在茶桌旁,华清楼每个屋子都放的是江南上好的茶,只是当下有壶有茶,却没有热水。

今夜太乱了,仆人大都被吓破了胆,别说热水了,戏台那边都没收拾呢。

风羲回一下子明白过来泰逢的意思,往火炉那轻轻一点,凭空生了火。

“你还会术法。”分明是泰逢意料之中的,却还是夸赞的语气。

“先生随手教的。”风羲回依然是半遮半掩地回答。

“在长安多久了?”

“三年。”

“你叫什么名字?”泰逢又问。

“风羲回。”

“羲回,是个好名字。”泰逢感慨道。

风羲回不知道说什么,恰好水开了,于是提了壶,泡茶。手法娴熟地提高壶,倒掉第一次水,而后再注满水,轻敲三下茶壶盖便提起来分入茶杯。双手推到了泰逢面前。

泰逢接过茶,爽朗笑道:“我已经老了。”

风羲回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白须的老叟,方才抱起自己的也是他,若非这副容颜,他的体态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个老人。

“阿河是我唯一的徒弟,六年前一病要了他半条命。五行司的几位,启帝必定要他们留守长安。你若是问过天意,就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将起。”泰逢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是要拯救天下的人呐。”

风羲回这边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老头煽情半天,最后说出一句“你们是要拯救天下的人呐”是要闹哪样,这也太违和了。

泰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缓缓放下茶杯,食指在桌面上轻敲。

“阿河身体不好。”他终于开口,这句话带着某种隐含的意味,“你们最好去上申山一趟。”

风羲回眉头微挑,意识到他的话里有别的意思:“……您是说,上申山的那位?”

“如今明炔现世,凶神蠢蠢欲动,你以为上申山的古神会无动于衷?”泰逢语气平静,“既然要走这一遭,不如去看看。”

这句话终于让风羲回收起玩笑的心思。

她缓缓抬眼,接住泰逢递来的玉牌。

风羲回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牌。

它触手微凉,却不像普通玉石那样冰冷,反而带着微弱的温度,仿佛握着一块活着的东西。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玉牌上确实无字无画,但她隐约感觉这东西不简单。

“这是什么?”她问道。

“带着它,山人会放你进去。”泰逢并不解释太多。

风羲回眯起眼:“如果山人不认牌子呢?”

泰逢轻轻一笑:“那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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