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越野车的身影彻底消失，心事重重的沈龙杳趴在地上，用望远镜监视着工厂。
四周安静异常，只是没趴多久，他就警觉地站了起来，举起枪对准身后。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少女正用饱含着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对直指自己的枪口视若无睹。
沈龙杳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天，金字塔里的光线不好，他并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她，现在再看，忽然觉得她漂亮得有些离谱。
他自问对异性不算感冒，况且，现在和神无月星佑……也就更没有想过那些有的没的了，但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女的长相，不像真实存在的人类。
人类再漂亮也都是有一定界限的，让人赞叹美貌的同时，不至于怀疑其物种，可是她的美已经近似于游戏CG里的人物建模，比例和色泽无一不是完美无缺的。
由于太过完美，反而让人心生怀疑，即使是血族，也还是违和。
他记得她的名字是莉莉斯，和路西法、撒旦同为《圣经》里的人物，西方血族偶尔倒也会取类似的名字。
“看来少主见到属下并不惊讶。”莉莉斯也不靠近，只是用近乎于贪婪的目光看着沈龙杳，她伸手一指，沈龙杳手上的枪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落在了她的手里。
“确实没想到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沈龙杳保持着镇定，快速瞟了一眼脚下散落的其他枪械。
“上次见到少主，属下就知道还会再见面，没想到，仅仅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莉莉斯笑吟吟地说：“这次没有不长眼的碍事，属下很高兴能和少主单独说话。”
沈龙杳皱眉：“这么说，你的伤好全了？”
莉莉斯果然还记恨着神无月星佑，哪怕只有一瞬，沈龙杳也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怨恨和恶毒，不过只有一瞬，她就又恢复了笑容满面：“谢谢少主关心，属下很好。”
沈龙杳说：“你为什么叫我少主？我并不认识你，也不是血族。”
莉莉斯咯咯直笑：“少主当然不是血族，那么卑劣的种族，根本配不上您高贵的血统。属下这次来，也是为了告诉少主一些……从前的事。”
她轻轻一挥手，天地之间就骤然变化，由白天转到了黑夜，太阳的余晖迅速落幕，斗转星移，月亮爬上了云层，满天的星河熠熠闪耀。
沈龙杳趁机去捡地上的武器，刚刚弯下腰，就听到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他已经看到莉莉斯来到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他的“猩红之雪”。
“少主小心别摔下去。”莉莉斯看沈龙杳惊呆了，还温柔地提醒他注意脚下，眨眼之间，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从废墟土堡变成了万丈悬崖。
沈龙杳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即使是在异族盛行的当代，他也想象不出来有人或者异族可以做到物换星移、颠倒日月，除非有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就比如……神话传说！
难道他怀疑的那些龙鸟、天使和恶魔……通通都是真实存在的？！
“少主不用害怕，这些只是幻象。您放心，有属下在，谁也无法伤害您。”夜幕下，莉莉斯眼里的情愫让沈龙杳看不懂：“属下只是喜欢这样的夜色，想在这样的情境下和您谈话。”
沈龙杳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莉莉斯说：“少主总是能问到点子上来。属下是异族没错，但却并不是血族那种普通的异族。少主是否知道，几千年以前，在还没有人类和异族存在的时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沈龙杳说：“我又没有活过，怎么会知道？”
莉莉斯对他不配合的态度丝毫不介意，甚至还有点欣喜。她再次挥动手臂，云层上的星幕缓缓拉开，夜空被月光点亮，图像逐渐展现——
那是一座巍峨壮观的宫殿群，黑色、巨大、华丽、壮阔，整座建筑都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下，天空中没有星星和月亮，好像被一抹黑色的幕布笼罩住了，只留簇簇火把照亮着整个世界。
莉莉斯颇带着自豪地指着星图上的宫殿群：“在人类和异族都还不存在的纪元，恶魔一族由尊贵的魔王大人统领，住在地下城的宫殿里。恶魔天生具有魔力，不老不死，和卑贱人类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沈龙杳心里“咯噔”一下。
不老不死。不老不死……不老不死！
他强行镇定住心神：“你想说你是恶魔？”
“少主当然也是，不过，您比我们任何一个恶魔都要高贵！您拥有最强大的魔力和最尊贵的血统！”莉莉斯说：“属下的主人就是尊贵的魔王大人。主上建立起地下城，本来是要带领恶魔一族统治这个世界的，可惜……这个世界上还有天使的存在。”
随着她的手臂再次挥动，夜空中呈现出了另一副画面：一座伫立在层峦里的浅金色宫殿被纯白色簇拥，成千上万朵艳丽的花朵绚烂地盛开，场景美不胜收。
莉莉斯的语气恨意非常：“天使一族和我们恶魔一族处处对立！他们住在天堂，带头的是一个糟老头子……”
“耶和华？”沈龙杳喃喃。
莉莉斯咬牙切齿地说：“没错！耶和华煽动天堂的其他天使处处和我们抢夺资源！两族角逐多年。可恨那个老头神力非常，手下的炽天使团也奸诈狡猾，双方迟迟没能分出胜负，主上多年来都视其为心腹大患！
“但是不久，我们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机！王后孕育了和主上的孩子，大占星师预言这个孩子将会带给地下城，乃至是整个世界以新生！当地上的天空下起不灭的血雨，那一天，正是少主您诞生的日子。”
夜空中的画面又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大地，血红色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跳着舞。
莉莉斯眼中的狂热已经无法掩饰：“少主的魔力堪称奇迹！就连主上都连连称赞！称您是我们所有恶魔的骄傲！”
为了避免她说得太激动，沈龙杳打断了她：“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莉莉斯微微一笑：“属下是少主您最忠实的仆人。立城初期，属下被主上创造出来，作为「人形兵器」为主上效力，也为地下城执行各种暗杀任务。
“后来，属下不幸失手在天堂，主上把濒死的属下从天使手上救了回来，属下当时已经无力回天，是少主您以一块倒十字架为基底，付诸以您的魔力救回了属下。”
沈龙杳觉得那大概是他不懂的概念，就没有提问：“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完全相信，然而，莉莉斯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变换了各种所谓的幻象，脚下的悬崖更是真实得让他惊惧，令他信服。
还有刚才，在毫无防备和察觉的情况下就被近身夺走了武器，他其实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你所说的少主？”
莉莉斯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惹沈龙杳皱眉：“很好笑吗？”
莉莉斯正色道：“少主，您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您的身体异于常人，没有人再比您自己更清楚了吧！”
沈龙杳握紧拳头。这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不想让神无月星佑知道的秘密，莉莉斯怎么会知道？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冷漠地说：“我需要足够有力的证据。”
“少主就是少主！属下绝不可能认错！”莉莉斯突然激动起来：“少主自从在神泉里苏醒，身体成长日益缓慢。普通人类长一岁，少主则需要两年的时间，普通人类按年份长大，少主则从二十岁以后，身体和容貌就再也没有变过了！
“即使已经在人间已经生活了很多年，您不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吗？还有，少主的血液也异于常人，不管输什么样的血都会抗体排斥。如果这些还不能令少主信服，那少主大可以去问王女殿下。”
沈龙杳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你是说……”
莉莉斯说：“王女殿下在人间的名字叫做湛星。”
果然，也就是说莉莉斯是认识湛星的：“她也是恶魔？那路景泉呢？”
莉莉斯点头：“否则他的血怎么能不被少主排斥？但他只不过是一个低等恶魔，能做到不被您排斥，就已经是极限了。如今这个世界上能够和少主您的血液完全相融的，也就只有主上了。”
连路景泉给他输血的事，莉莉斯都知道。沈龙杳很不喜欢被监视：“你怎么会知道？”
莉莉斯并没有说明，而是言语暧昧：“少主的事，属下一直都很留心。”
“那爷爷他……？”沈龙杳迟疑地问。
莉莉斯听到这个称呼，神情忽然变得悲悯，继而愤怒，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接下来的话：“他？他就是害少主落到如今这种下场的罪魁祸首！也是恶魔一族最大的敌人——耶和华！！”
夜幕星图里所展现的沈继饶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站在一众银发青年中间，虽然脸还是沈龙杳熟悉的那张脸，神态却让他感到一阵陌生。
那些银发青年们的容貌各不相同，大部分都是男性，沈龙杳看了一圈，只觉得其中几张脸有几分熟悉，因为发色和身材都发生了改变，所以无法确认。
按照莉莉斯的说法，沈继饶——也就是耶和华——假借友好相处的名头，迷惑并欺骗了恶魔少主撒旦，继而发动了「圣战」，最终导致地下城被天使一族屠城灭族。
好在撒旦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回到了同族这边，可战争还是导致双方伤亡惨重，谁都没能落下好处。
而湛星之所以鱼尾化，也是耶和华害的，那是一种古老又恶毒的诅咒，虽然不老不死，却也只能永远依靠着神泉的水源苟延残喘，无法长时间地离开同一个地方。
耶和华又把因为战争而深受重伤的撒旦封在神泉池底，令他沉睡了几个世纪之久，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在如今的后现代社会，再次先一步找到苏醒的撒旦，并将其抚养长大，带领其进入异族组织，让其和本源的同族自相残杀。
现在，世界上所有的异族都是当年恶魔的后代，倒也确实可以说是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