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干什么？”
“……你脸红什么？”
“……”
“……”
沈龙杳立刻摸摸脸颊，用特别小的声音说：“我没有。”
神无月星佑也别过眼睛：“我也没看你！”
僵持了一会儿，沈龙杳忍不住了：“那个，你……能不能先起来？我腿麻了。”
“……哦。”神无月星佑揉着脑袋坐起来，然后忽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京野未希坐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
“你是属猪的吗？倒头就睡。”沈龙杳揉着腿。
确实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理亏。神无月星佑岔开话题：“外面还是没动静？”
“我去看看……”沈龙杳想要站起来，被神无月星佑一把拉住：“行了，我去吧。你缓缓。”
沈龙杳点头，看着神无月星佑走出去，愣了好一会儿，才摸着自己的额头，皱起了眉头。
矮楼外面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声掠过，在夜幕下显得寂寥无比，神无月星佑蹲在门外，想吹吹风冷静冷静。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心跳声愈发被放大，“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像是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毫无规律地敲鼓，即使他的年纪再小，或者再不在意男女（男男）之间的事，人总不傻，他知道这心跳声意味着什么。
他蹲在地上盯着杂草，忽然想起叔叔和他说过，以前父母给他和京野未希订过娃娃亲。因为两家父母的关系很不错，尤其是两个妈妈还是闺中密友，京野未希的父亲更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之一。
他当时听过也就过了，并没有当真，也完全不在意，即使是现在见到京野未希，都不会想起来这件事，更是把京野未希当做下属来看待。
小时候，他跟在神无月千岛的屁股后面，没空搭理其他人，后来发生十三岁生日那件事，他就疏远了神无月千岛，再大点，他又被送到学院里去住，那里的孩子都不和他亲近，他似乎也从来都不在意女孩子。
难道……？神无月星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令自己感到惊悚的念头，难道他本来就不喜欢女孩子？所以才会对沈龙杳……原来是这样吗？
还是说，他只是因为沈龙杳的关系，所以……？这其中的因果顺序非常重要，关系到他的未来。
呸呸呸。神无月星佑捂着心脏处，自言自语：“别乱想！千万别乱想！你只是……”
只是借沈龙杳的腿用来枕，不小心睡着了而感到愧疚，所以才盯着他不放，并不是因为他好看，也不是因为偷看被发现，所以才……心跳加速。
神无月星佑撸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心里居然感到紧张。
他快速回想了一遍从和沈龙杳的初次交锋，到刚才的那个对视，这之间发生的一切……然后越想越不对劲。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以至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沈龙杳，想沈龙杳说话时的神态，想沈龙杳看他的眼神，甚至想到沈龙杳耍他玩的样子，都觉得……特别可爱。
卧槽卧槽卧槽！
神无月星佑彻底懵了，拍拍脸颊，想打醒自己：“醒醒醒醒！赶紧醒醒！我承认那家伙是好看！也不至于……？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我告诉你，你可别犯傻！”
“不行，已经犯了……”自己和自己讲话，又拍着脑门唉声叹气，而且发觉内心并不像嘴上说的这么无奈，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我靠。神无月星佑觉得自己疯了，肯定疯了。
他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沈龙杳的脸，等他回过神，又拍着脑袋懊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在意沈龙杳的，即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和不正经的想法，他也把沈龙杳看做是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之间最好是势均力敌的，他和沈龙杳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反而各自属于敌对方阵营，但是经历了那些事，现在的他愿意完全信任沈龙杳。
他在意沈龙杳，不像在意神无月千岛那样的别扭，也不像在意叔叔和山崎他们那样的习惯，他们都是他的亲人，有些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在岁月里彼此依存，也早就已经是亲人了，但是沈龙杳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又具体不出来。
想来想去，神无月星佑拍着脑门：“你可真够傻的。”
“再打下去，不是更傻了？”冷不丁的，身后有一道声音这么说。
神无月星佑僵了一瞬，赶紧抚平头上的炸毛，转过脸：“要你管。”
沈龙杳一怔：“也是……”就准备回去。
神无月星佑站起来：“回来！”
“……？”沈龙杳乖乖站住。
“……”神无月星佑就是随口一喊，谁知道这次居然这么管用，平时才不会那么听话的沈龙杳一脸认真地等待指示的样子，又乖又可爱。
神无月星佑觉得自己好喜欢，简直喜欢得要死了。
接下来该说什么？刚才的话别介意？他不是故意把语气搞那么重的？可是，这样解释也太显刻意了吧？
或者，救援的人还没到？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说？神无月星佑呆在原地。
沈龙杳以为天色太黑，神无月星佑没有看到他停下了：“什么事？”
“嗯……就是，那个……”神无月星佑眼珠一转，终于想到了一句：“今晚，那个，月亮，还、还挺好看的。”
沈龙杳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蔽日，遗落地里的天空当然也是假的，但是他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附和：“嗯，好看。”
神无月星佑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恨不能当场扇自己几个耳光冷静冷静，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刚刚还没事的！
不过，既然话头已经打开，他也就装作看不见头顶的乌云密布，用尽量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来看月亮？”
沈龙杳完全没有搞懂他的脑回路，但矮楼里面是更加不熟悉的京野未希，他又一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种事，想想还是和神无月星佑待在一起比较好。
神无月星佑迫不及待地问：“我睡着的时候，你没和什么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沈龙杳想了一下这个“奇怪的人”能是什么人？毕竟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你说京野小姐吗？说了的。”
神无月星佑的身体微微一弓，很明显得有些紧张，连忙用咳嗽掩饰住：“哦。说什么了？”
看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沈龙杳歪着头，笑得眯起眼睛：“说了关于星星佑的事，想不到星星佑是这样的家主大人。”
叔叔真是害人鲸，干嘛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喊他的小名。神无月星佑正色道：“我小时候，大家也会叫我十月，你也可以这么叫。星星佑……是叔叔起的外号，赶紧忘掉。”
“可是星星佑很可爱啊！”沈龙杳说：“十月，有什么来头吗？”
“神无月这个姓氏在日本有十月的意思，我母亲的预产期也在十月，家里的长辈们在预产期的前两个月就开始这么叫了。”神无月星佑说：“不过，我足足晚了将近一个月才出生。”
“好听。”沈龙杳夸奖：“小十月。”
神无月星佑撇撇嘴：“能不能别加小……算了，你继续。和京野未希说什么了？”
娃娃亲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沈龙杳知道的，不过看沈龙杳的笑容，怕是已经知道了。
果然，沈龙杳意味深长地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啊。”
神无月星佑也没工夫细想一向稳重的京野未希怎么会和沈龙杳说起这件事，只能故作镇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再说了，我又没有答应，是我父母擅自做主的。”
沈龙杳单纯就是诈他的，因为早就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于是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咳咳。父母做主又怎么样？看你也不像是那么听话的人。”
神无月星佑低声说：“是啊，他们喜欢的，我未必喜欢。”
沈龙杳随口问：“那你喜欢……？”
神无月星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谁也不喜欢，就算……干嘛要告诉你！”
“那我先说。”沈龙杳指着天上的圆月：“我喜欢它。小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坐在屋顶看它。”
“月亮有什么好喜欢的……”神无月星佑心有余悸，还以为是在说人。
沈龙杳说：“当你只有月亮的时候，它就值得喜欢了。”
神无月星佑皱眉：“你小时候经常一个人？”
“现在也是。”沈龙杳说：“我和人打交道不是特别主动，你是一个意外。”
神无月星佑心说你可打住吧！你对我那叫主动逃避。
沈龙杳说：“爷爷和我都挺忙的，最忙的时候满世界跑，半年都不回一次家。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种感觉？很长一段时间连话都不用说，再进入人群，和任何人相处起来都会很累。”
“知道。”离开家族学院的那段日子，神无月星佑也有这种感觉，后来觉得既然是做家主的，话少一点会显得比较有威严，也就习惯了。
其实他的话并不少，至少对着沈龙杳，总是想说很多话，想了解沈龙杳，更想被沈龙杳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