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报考警校,回国后就要进行笔试了。”
他们一人捧着一杯热饮,蜷缩在沙发上讲着自己的故事。
萩原研二擅长交谈也乐于倾听,他挑挑拣拣,把趣事串在一起告诉青井秋河,又在秋河的感叹中得知他的近况,满足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
如果那些时刻他也能参与就好了。
萩原垂下眼睫,在秋河问及未来规划时说出报考警校的事。
秋河诧异:“诶?”
他歪头想了想,又说道:“嗯,感觉也很适合你。”
“是吗?好多人听了都觉得我在开玩笑。”
萩原研二摊手,模仿起友人们的反应:“诶——研二当警察?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警察是规则守护者,研二是无敌破坏王诶!”
“还有——”
“你是为了方便把妹才去做警察的吧?——这种评价很多,小秋河的适合论倒是第一次听到。”
“……谁让你整天徘徊在联谊场女生堆。”
秋河略有耳闻萩原研二‘把妹王’的称号,他吐槽了两句,在萩原看来时露出正经神情解释道:“因为你很有责任心。”
“嗯?”
有了轿车后从没遵守过交规的某人心虚喝茶ing
“萩原其实不喜欢学生会的工作吧?”秋河弯起眼睛,“可每项工作你都认真做完了不是吗?还解决了很多工作范围外的事,你的贡献很大哦。”
“……”萩原背稍微挺直了点,“范围外的工作是指?”
“嗯……给我制定训练计划?那会萩原君干劲十足,我给被感染到了,想着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辜负你的好意,才咬牙坚持下来了。”
秋河裹紧毛毯,眯眼回忆起那段全是汗水、汗水和汗水的日子,“所以,警察也许是萩原研二的本命工作。”
“那我要好好努力了。”
萩原研二也跟着眯眼,“不能让小秋河的期望落空。”
“加油啊,未来的警察先生。”
“好的,米花市民先生。”萩原研二眉眼含笑,“我会守护好米花市,让你安心回来。”
“……我可能不会回去了。”秋河说,“有几个offer谈得还不错,只是还没确定到底去哪家公司,等确定下来再过个几年应该会托人把米花的房子卖了,彻底在这安定下来。”
萩原:“啊。”
萩原:“白天你说过,我忘了,抱歉。”
他说完不再言语,指尖点着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青井秋河也失去了倾诉欲,团在毛毯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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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兴致不高。
虽然他依旧有说有笑,出入吃喝都很积极,也会主动问秋河要不要在景点合影,但青井秋河总觉得萩原一下变疏远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男人就是善变。
秋河腹诽着,他面上不显,替萩原和友人按下快门。
秋河把拍立得递给萩原,听萩原和友人交流时心不在焉地走神。
这几天他的少男心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会儿癫狂叫喊‘机场久别重逢哇塞偶像剧发展!’一会儿又是非理智妄想‘萩原研二来了这么多天都没见其他人,是不是因为……他来美国就是为了我?’
萩原研二若有似无的疏远也没能打击到少男心事,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让他忍不住想进一步确认的迹象。
直到今天萩原研二的友人跨越了半个城来赴约,两人相谈甚欢,坐在咖啡厅交换回忆,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宛如前几天深夜对谈的复刻。
青井秋河听得乏味,少男心也在残酷现实打击中烟消云散。
他花了十分钟接受了萩原研二来美国与自己无关,又花了十分钟安慰自己相逢即是缘,何必追求太多,又花了二十分钟解决了桌上蛋糕,再抬头时发现友人盯着自己,眼神奇特,像是看见了什么怪人。
吃蛋糕吃得太粗鲁了?
秋河不自在地擦了擦嘴角,偷感十足地四处张望,等待结账的萩原回来。
友人:“你们同学的时候关系很好吧?”
秋河:“诶?为什么这么问?”
他有心解释两人只是普通同学,又觉得没必要对陌生人讲那么多。
友人捂嘴笑:“研二拜托我照顾你呢。他说如果……”
“如果?”
秋河被她勾起好奇心,身体跟着凑过去。
“保密。”友人薄唇轻启,丢出两个无情的字眼。
秋河:“嗯嗯嗯,嗯???”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反应逗乐了友人,友人轻抚狗头,语重心长道:“我会替研二好好看护你的,放心吧小秋河。”
‘小秋河’三个字她说得缠绵婉转,青井秋河听得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自我反思自己是否对陌生女性过于苛刻。
因为她是萩原研二的密友?所以自己潜意识就对她不友善?
——太不应该了青井秋河!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就失去礼貌失去理智!
秋河唾弃着自己,决心要改掉自己的毛病,因此在萩原研二结完账回来后主动提出要送友人回家。
“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秋河说这话时,身旁恰好有几个正在暴揍小偷的游客,游客的怒吼和小偷的哀嚎给他的话增了几分可信度。
萩原研二瞅着他正义凛然的表情,疑惑的同时又觉得青井秋河……
“觉得人非常可爱?想捏脸?”
友人插嘴,内容正中萩原内心想法,他咳嗽几声掩饰尴尬,拉着一个散发正义光芒、一个笑得奸诈的家伙们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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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家时太阳将落未落,日光给大地覆盖了一层金色,公寓楼被分成两半,一边是灿烂刺眼的余晖,另一半是黯淡的夜灯,一对年迈夫妻站在公寓楼门口,看见秋河下车忙不迨地赶来。
夫妻是秋河楼上的邻居,他们说家里水管坏了,一直在往外冒水,他们两个年老眼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出水点,打电话找维修工人/人又磨磨蹭蹭地不肯过来,眼看着家里要水漫金山了秋河也不在家,他们就在公寓门口等着。
“你赶紧看看有没有淹到你家。”
老人急躁道,“如果有东西坏了我们会给你赔偿。”
“天花板有点水渍,其他没什么问题。”
秋河检查了一番,确认房子没有什么损失后安抚起老人。
萩原顺着丈夫的话埋怨了几句维修工的办事效率,随机提道:“我能去你们家看看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他眨了眨眼,“虽然原理可能不同,但我很擅长维修机械。”
秋河立马帮腔:“萩原还是维修部的大将,不管什么东西都能修好!”他又觉得自己说得过于夸张,找补道,“水管原理可能不太一样,但总比一直漏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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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河在一旁给萩原递工具,时不时给老夫妻讲述维修社的事迹。
为了让这对老夫妻安心,他把萩原的能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报菜名般列举他们拿到过的奖项,成功让萩原就任临时维修工一职。
萩原研二听着青井秋河胡说八道,钳子在手里舞出残影,在秋河扯到‘萩原研二开着修好的儿童汽车飞跃地平线救下车轮下的流浪猫’时终于没忍住喊了停。
“小秋河再说下去,我就要成为米花第八大传说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长气,他把新水管替换上,这才站起身来收拾残局。
老夫妻年事已高,身体羸弱,如果他们弄完就走不管屋里,只怕当天晚上救护车就会赶来拉走他们;等屋子整理出来了,老夫妻又拉着他俩一通感谢,老太太翻出一堆礼品,一定要他们带走。
等事情彻底告一段落,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时已是凌晨,好在萩原研二的航班是在晚上,不会因为熬夜影响到登机。
或许是熬夜熬昏了头,踏进卧室前,青井秋河说道:“我可能会回国。”
萩原研二猛地扭头看他。
黑发青年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嘴里嘟囔着:“如果留在老美,半夜水管漏了不就麻烦了吗?”
“如果在米花……”
“应该会有米花町第八大传说保护水管吧?”
“当然。”萩原研二嗓音里溢出笑声,“米花第八大传说绝对会庇佑小秋河的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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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乱说些什么,怎么可能回去!
青井秋河懊恼捶桌。
那天绝对绝对是昏了头才会说这种话!
他没有任何回去的理由,也不可能回去。
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后,秋河辞别了导师,晃悠晃悠地走出校门。
他拒了几个offer,工作没有着落,看房挑城市也没了过往的积极,三不五时还会回忆起在米花町的日子。
“是毕业焦虑症吗?”秋河问着友人,“感觉现在对很多事都提不起精神,一直在想米花米花。”
“小秋河,姐姐问你,你现在做的事都是你想做的事吗?”
“唔,算是?怎么了?”
友人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你的专业,你的大学,你的公寓,全部都是父母安排的最安全、最正确的道路。”
“你不焦虑,是因为它们的存在给了你底气,能时刻为你兜底;但你不快乐,因为它们是正确的事,而不是你想做的事。”
友人摊开手指,满意地欣赏指甲,“人与人不一样,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美国吗?你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吗?你不知道。”
“……”
青井秋河挂断电话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他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但又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想回米花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