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砚盯着他很久,久到电影播放到了结尾,投屏的光亮彻底陷入终结的黑暗之中,客厅也彻底暗了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最后,楚松砚摸着顾予岑的脸,用掌心遮住他的眼睛,说了声:“好。”
可顾予岑并没有付诸任何行动。
他们只是平和地、抱在一起睡了很长的一觉。
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楚松砚醒来后没有立即坐起来,而是躺在被窝里,用手指在被子下轻轻抚摸着顾予岑脊背的弧度,顾予岑感知到他的抚弄,身体小幅度得挪动了下,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但意识清醒过来后,又转过身,直接用双臂搂住楚松砚的腰。
他搂得很紧,将头埋在楚松砚的颈窝里,口齿不清地说了句话,但声音太小,以至于楚松砚还没听清,他就重新睡了过去。
后来楚松砚按照那几个模糊的字音猜测着,他说的应该是:“别弄了,痒。”
楚松砚不自觉地笑了声,嘴角上扬着,抽出个胳膊,摁着顾予岑的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他的发丝。
卧室里很闷,空气也不流通,鼻息间全部都是两人身上混合着烟草味的沐浴露香。
同款香味。
他们仿佛早就融为一体。
这让楚松砚感到无比的满足。
就好像,他已经成功地、完整地霸占了顾予岑这个人的身体、感情、灵魂。
而上次治疗中,其实医生说的特别少,他只是低声地引导着楚松砚,问他:“重新拥有过去的情感后,你现在最想对那个人做什么。”
沙漏倒转,剩余时间完全交给楚松砚,任由他放空发呆,或是安静地思考。
而他其实在医生问出那句话后,就立马有了答案。
一道清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回响着。
那声音说——
“我想要侵略他、占有他。“
最好是像拴住一条狗一样,用铁链牢牢地拴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在自己脚边小范围的活动,他所能看见的都是自己允许他看见的。
他的世界除了自己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完全地掌控。
楚松砚将手慢慢下移,从后方缓缓抓住顾予岑的脖颈,手指一寸寸收紧。
可手掌才刚收紧,楚松砚就听见顾予岑无意识地咕哝了声:“…..要抓就抓下面点儿,脖子不舒服。”
心底涌起的占有欲瞬间熄火,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满足感。
楚松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
就好像,他俩都成了某个剧本上的角色,而顾予岑这个角色是全心依附着他的,哪怕在睡梦里,哪怕对他危险的举动毫无察觉,也还是下意识地选择顺从。
就好像在说——你掐住我吧,别把我弄疼就行。
于是,楚松砚选择低下头,轻轻亲吻他的头顶。
“…..睡吧。”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天,醒了后就窝在一起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楚松砚那头简单问了下林庚准备什么时候走,结果林庚得知顾予岑还没走,当即就说搭今晚飞机走。
给他打视频也没接。
但楚松砚在李鹤臻的朋友圈里看见了两人合照,是在饭馆里拍的,模糊的画质,像是别人抓拍的背影,但配文却是——又走了。
估计是李鹤臻送林庚去的机场,所以才会在这个特殊的时段发这种朋友圈。
楚松砚点了个赞。
李鹤臻朋友圈里内容很少,两人加上微信这么多年,楚松砚也没见他发过几条朋友圈。
楚松砚放下手机后,就靠到顾予岑身边。
顾予岑正抱着楚松砚的电脑,查看公司里最近的一项策划案。
他看得皱紧眉头,明显的不耐烦。
楚松砚用手指揉揉他的眉心,但没揉几下,就被顾予岑抓住手腕。
顾予岑瞥他一眼,说:“改行当面部美容师了?”
一如既往的语气毒辣。
楚松砚也不恼,笑了笑,迎合着说:“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有这个打算。”
顾予岑冷哼了声,“你倒是全面发展。”
他松开楚松砚的手,准备接着在电脑上敲字。
楚松砚却将手再次贴过去,顺势将手指往他指缝中一插,动作格外缓慢,仿佛是突然强迫症发作,希望两人十指相扣时能严丝合缝。
顾予岑抽手躲他。
楚松砚就继续贴过去。
一个躲,一个追。
手指撞到一起无数次。
最终两人的指节都撞得有些泛红。
顾予岑突然不躲了,他垂眼看着楚松砚将手指插进去,才抬眼看他,嫌弃道:“其实有点儿幼稚。”
楚松砚收紧力道,抓紧他的手掌,却没给他半分注意力,而是始终盯着交叠的两只手掌。
两人手掌大小差不多。
十指相扣时,显得无比契合。
只不过顾予岑手背上青筋凸起得更明显些。
“你指甲有点儿长了。”楚松砚说。
顾予岑看了眼,说:“最近没来得及剪。”
“我给你剪指甲吧。”楚松砚说着,就准备抽出手,下床去拿指甲剪。
但这次,顾予岑抓他抓得死死的,让他挣脱不开。
楚松砚抬头看他。
顾予岑说:“费尽心思抓我手,结果就抓这么一会儿。”
楚松砚又笑,“那多抓一会儿。”
于是,顾予岑单手操纵着电脑,偶尔看楚松砚一眼,但刚过了五分钟,顾予岑就突然开口,语气冷硬地说:“还不把手抽出去?都这么久了,我还要弄工作上的事儿。”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你好粘人,我很苦恼。
又让他装上了。
楚松砚笑着仰起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低声问:“好不容易抓住的呢,再等会儿吧,就两分钟好不好。”
顾予岑敷衍地“嗯”了一声,说:“也行。”
楚松砚想笑,面上却忍着,回了句:“对不起宝宝,你再忍忍。”
这句话却让顾予岑一下从头红到脚。
顾予岑扭头盯着他。
楚松砚完全知道他为何做出这种反应,甚至故意又叫了声:“宝宝?”
顾予岑紧了紧牙关,半晌才说了句:“你真骚。”
谁发.骚了谁知道。
楚松砚的手顺势向下一摸。
果然。
顾予岑搭在电脑键盘上的手哆嗦了下。
楚松砚却已经无比自然地把手收回来,还问了句:“你想抽什么烟?我一会儿下楼买烟。”
顾予岑满脸烦躁,随口回了句:“随便,你想抽什么就买什么吧。”
楚松砚慢吞吞地回了句:“我想抽硬的。”
顾予岑瞬间就听懂了。
“你能不能别发…..”顾予岑话还没说完,楚松砚就掀起被子下了床,还满脸自然地说:“那就买芙蓉王吧,口感还行。”
顾予岑的话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随便你。”
楚松砚下楼买完烟回来,就发现顾予岑已经处理完公司里的事,正在楼下酒柜前面站着,还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楚松砚之前没抽完的苏烟,在那儿慢吞吞地抽着。
听见开门声,顾予岑扭头看他一眼,问:“这麦卡伦蓝钻买回来就放着啊,一口都没喝。”
他说的是摆在酒柜上层那瓶。
楚松砚换上拖鞋,应了声:“想着下次有酒局的时候带出去喝,但买回来之后就没什么必须要参加的应酬了,天天待在家里,自己喝也没必要。”
顾予岑点点头,把指间夹着的烟咬住,伸手拉开酒柜,拿出那瓶蓝钻,掂了掂,问:“喝点儿?”
“等会儿。”楚松砚放下手里那条烟,就准备上楼。
顾予岑看他背影,有些不满:“你回卧室啊?”
“嗯。”楚松砚站在楼梯中央,扭头看他,接着说:“找指甲剪。”
他还没忘要给他剪指甲的事儿。
顾予岑沉默两秒,说:“行吧。”
楚松砚拿着指甲剪下来的时候,顾予岑已经用分酒器分出来了两杯酒,瞅那架势,要不是楚松砚家里没有量秤,他估计还要把两杯酒放秤上量量里面的酒到底是不是等量。
顾予岑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就举着属于自己那杯,仰头一口喝下去。
费尽心思量了半天,结果几秒钟,酒杯就又空了。
“急什么。”楚松砚走过去坐下。
顾予岑颇为识趣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楚松砚旋开指甲剪,挨个给他剪指甲。
“你太慢,我想喝就先喝了,一会儿记得补上,你欠酒了。”
“知道了。”楚松砚无奈地说。
顾予岑这只手被楚松砚抓着剪指甲,另一只手则拿着酒瓶往量酒器里倒酒。
等指甲剪完,楚松砚已经欠了三杯酒。
偏偏顾予岑还来了句:“欠酒罚三杯。”
他这是要故意灌楚松砚酒。
楚松砚扫他一眼,探身伸手拿起属于自己那杯酒,学着顾予岑的模样,仰头一口喝下去,然后把杯递到顾予岑手里,扬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倒。
顾予岑还准备拿分酒器,楚松砚直接开口说:“倒杯里就行。”
“倒多了呢。”顾予岑说。
“欠得多,多喝点儿无所谓。”楚松砚回他。
顾予岑勾起唇角,还真就直接往酒杯里倒,一倒就倒得满满当当。
如果他手稍微抖一下,那酒就顺着杯沿淌出来了。
他一杯杯得倒。
楚松砚就一杯杯得喝。
那瓶酒里剩下的全都进了楚松砚的肚子里。
烈酒上头快,味道也冲,胃里烧得慌。
偏偏楚松砚除了身上酒味浓重得可怕外,就没了别的反应,仿佛被猛猛灌酒的另有其人。
顾予岑“啧”了一声,问:“你多久没喝酒了?”
“有一阵儿。”楚松砚这么回,但其实前两天还从酒柜里抽了两瓶轩尼诗出来,自己坐在沙发上喝。
顾予岑想灌醉他的愿望落空,又开始扭头看酒柜里的其他酒。
“喝百富?”顾予岑嘴上问着,却完全不给楚松砚考虑的时间,直接就起身从酒柜里拿出瓶百富十二。
顾予岑的酒桌规则完全是不公平的,他半杯,楚松砚满杯。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顾予岑也始终紧盯着楚松砚。
可楚松砚的酒量就像是个看不见底的洞,最先倒下的反倒是制定规则的顾予岑。
顾予岑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脑袋里的神经仿佛都在一抽一抽地颤动着,身体也变得更重,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楚松砚双手向后撑着沙发,歪头看着他那半睁的眼睛,倏地叹了口气,说:“明天还能起来吗。”
顾予岑把脑袋一扭,口齿不清道:“关你屁事。”
楚松砚笑笑,把那条烟拆开,点了根烟,自己抽了一口,就递到顾予岑的嘴边。
“抽一口,醒醒脑。”
顾予岑深吸口气,借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烟。
但根本没有任何用。
于是,他就用这种姿势,抽完了一整支烟。
烟灰一截截地掉到楚松砚的掌心。
顾予岑仰头盯着天花板,吐出最后一口烟,才慢吞吞地出声说:“你不晕吗。”
“晕。”楚松砚说:“但没你那么严重。”
真不怪顾予岑看不出楚松砚喝醉的痕迹,他已经晕得视野都变成了模糊的圆圈,连楚松砚的脸都看不清,甚至抽烟时有一下还咬到了楚松砚的中指上,怎么可能看得见楚松砚那喝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顾予岑深吸着气,缓和自己想要就此晕睡过去的欲望,咬着字眼,一字一顿道:“你回来找我,是因为医生治病,还是因为你爱我。”
楚松砚不说话了。
顾予岑狼狈地闭上眼,“算了,当我没…..”
“爱。”楚松砚说完,就起身,扔掉烟蒂,抽张纸将掌心的烟灰随意地蹭下去,就直接去抓顾予岑的头发。
急躁的动作,泛滥的欲望。
酒精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我不做。”顾予岑想要推开他。
楚松砚也按照他的话停止动作。
顾予岑撑着沙发边缘,费力地坐起身,而后温吞地伸出双臂。一手去抓楚松砚的衣领,一手抓着沙发扶手稳住身体。
然后,就这么迅速地吻了上去。
滚烫的舌尖相互触碰。
他们舔.舐着彼此。
吻成了承载欲望的容器。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避免被过度的快感迷惑双目。
在即将把控不住时,顾予岑推开楚松砚,喉结滚动着咽下胸腔内的激烈,缓声说:“叫林庚来,拉我们去纹身店。”
楚松砚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你想要我纹什么?”他问。
顾予岑伸出一根手指,对准自己,说:“我。”
“哪怕以后你和别人做.爱,也抹不去我给你留下的痕迹。”顾予岑说。
可林庚已经走了。
楚松砚将顾予岑的身体撑起来,捞起挂在沙发边缘的外套,给他穿上。
“现在就走吧。”
顾予岑牵着他的手,也不问林庚是不是已经到了,只是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得很慢。
没坐车,就这样顺着一条条街道,双方头上都扣着外套宽大的帽子,遮住外界的视线,牵着彼此温热的手,一步步走到一家纹身店门前。
这家店的老板楚松砚认得。
说来也巧,就是当年卖给楚松砚戒指的那个嗦着螺蛳粉的老板。
在这家店刚开业时,楚松砚还来过两次,但都是和老板聊会儿天就走了。
因为楚松砚想过纹些东西来遮住疤痕,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用纹身遮住,至少能让林庚不再看见它就连连叹气,弄得像空气加湿器一样,不断往外喷口水。
但到底没想好纹什么,这事也就作罢。
两人身上的酒气把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本店不给醉酒人士纹身哈,不接待不接待。”
楚松砚扯下帽子,驾轻就熟地抽出个凳子,将顾予岑摁到上面。
老板看清楚松砚的脸,挠挠头,满脸纠结道:“哥,你俩干啥去了,需要酸梅汤不,酸笋也有,解解酒。”
楚松砚也坐下。
“这次是来纹身的。”
顾予岑靠着楚松砚的肩膀,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老板,盯得老板直发怵。
“不大合适吧,这都喝酒了,你再想想?”老板小心翼翼地说。
顾予岑突然开口说:“你和他很熟吗。”
老板原本以为他这话是对楚松砚说的,但看一眼顾予岑,明显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而且这眼神…..怎么像他娘的捉奸一样。
老板干笑两声,说:“还行还行。”
顾予岑伸手指着他。
见状,老板也伸手指自己:“我咋了?”
“你闭嘴。”顾予岑说:“楚松砚要纹我名字。”
“他要纹我的名字,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收款码给我。”顾予岑又说。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楚松砚。
但楚松砚喝得更多,此刻酒劲猛得冲上来,头疼得厉害,正伸手揉着太阳穴,根本没空闲理会他求助的视线。
老板想了想。
收款码只能收款吧,应该不能开他户吧?
虽然有点儿怕,但是…..
钱来了,得接啊。
老板果断亮出收款码。
两分钟后。
到账一万元。
老板:“?”
买命钱?
之后,顾予岑就晕了过去。
老板又看看楚松砚。
楚松砚朝他要了根烟。
老板连忙把自己刚买的华子掏出来,“您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