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乐栖打完针回到毕晓的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毕晓抱着睡着的乐栖跟在解安身后,明明是回自己家,她与这个家却有着说不上来的违和与局促感。
“把乐栖送回到卧室去。”
毕晓站在门口,迟迟未动。
解安哼笑一声,没理会毕晓这没来由的倔强,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毕晓见解安今天不达目的是不会离开了,她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还是按照解安说的,将乐栖放在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手微顿,最后还是留下了一道门缝。
她刚想要转身,却被身后的解安吓了一跳。
“嘘,不要吵醒乐栖。”
解安将毕晓留的门彻底关上,毕晓怯生生地抬眼瞅着解安,解安抬脚走向对向的卧室,毕晓见他拿出钥匙打开那扇门,瞳孔一缩,解安站在门口,对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毕晓:“不……解哥,解安,我……我能照顾好乐栖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的。”
解安脸上挂着一抹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有什么话进来再谈,如果你吵醒乐栖的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脾气再跟你说话。”
毕晓听出解安话中的威胁,磨磨蹭蹭地走进了那扇敞开的门,等她一进来,解安的笑荡然无存,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下一秒,毕晓跪在解安脚边,她双手合十互相搓弄,眼角也泛起了泪光,那模样谁见谁都会动几分恻隐之心。
以前解安也觉得毕晓可怜,后来才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今再见毕晓这模样,解安只有满满的讥讽与嘲弄,“都相处这么多年了,你还用这老一套?毕晓,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解安,我错了,我不该在诊所偷看你的,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你不要把乐栖从我身边带走。”
“你觉得我在乎?”解安冷笑一声,“只有你一个人在乎,毕晓,只有你到现在仍觉得我们是异类。”
毕晓抿紧了唇,眼泪一颗颗落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解安怎么欺负她了。
房间许久没有打扫过,随着人一动,空气的浮尘还是运作,透过光展现时光流逝的痕迹,解安的目光在桌子上的一张三人合照上顿住,他走过去,拿起合照,神情难掩讥讽,“毕晓,我不想再跟你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乐栖我不会交给你抚养,你这样的母亲也教不好乐栖。”
毕晓啜泣的动作一顿,她懵懵地抬起头,在听到解安不容置疑的话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从地上站起来,挥舞着手扑向解安,“我不允许你抢走乐栖,你是不是要带她去跟那个男的一起生活?!你们恶心不恶心啊!乐栖跟你们两个男人一起生活,你知不知道这孩子要被说闲话的!解安,你恶心,不要连累着我女儿。”
解安不费力气地就抓住了毕晓的手腕,他狠狠一甩,将毕晓甩在床上,毕晓还想发作,在对上解安狠戾丛生的眼眸时,熄了火。
“毕晓,你知道乐栖在抱着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她说,她会乖,希望妈妈不要用冷水给她洗澡,她才四岁,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你确实是她的生母,但不是所有生母都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毕晓嘴唇翕动,“我只是想让你回来看看我,我怕……”
“你怕什么?”解安挑了下眉,他冷笑一声,状似想起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怕我不给你钱,怕我不告诉你白槐的近况?”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白槐认乐栖这个女儿,但是不会认你。”
毕晓又哭了起来,“我是他女人,他凭什么不认我?”
“白槐是个gay,他怎么对你硬起来的,你再清楚不过了。”解安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还有,白槐怎么进去的,你也心知肚明,我这些年要不是看在乐栖的面子上,高低也要把你送进去教育教育。”
“毕晓,我们对你,仁至义尽,如果你不愿意放弃乐栖的抚养权,那我们就法院见。”
“这场官司,你赢不了。”
解安留下几句话转身离开,只留下毕晓趴在床上哭泣着。
两个大人都没发现,解安关好的房门此刻开了一条小缝,缝隙中有一只眼睛看见了全过程。
解安从小区出来,他狠狠呼吸了两口空气,将肺里的浊气全部换了个干净,这才点开手机,沈蔺冬很是听话的将自己家的住址与开锁密码发给了解安。
聊天记录不止有这两条,还有四条已撤回的消息提醒。
每隔二十分钟便发送一次。
最后一次撤回时间在十九分钟前。
解安挑了下眉毛,他没有按灭手机屏幕,而是数着时间,一分钟时间不长,但真要等起来却会发现一秒接着一秒是如此消耗耐心的事件,他眼睛连眨都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果然,时间一到,解安看见了沈蔺冬发过来的消息。
【你的地址跟密码呢?】
‘咻’
下一秒,这条消息被撤回。
解安看着这条被撤回的消息,心口好似被箭射中了一半,一半疼一半痒。
没怎么多想,解安就给沈蔺冬打去语音电话,几乎是电话铃声刚刚响起,那头就接了。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解安,此刻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处理完了?”
“嗯。”
解安下意识地扣着树皮,“我看你撤回了好多消息,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电话那头疑问的语气搞得解安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那些不是他发的吧,是伪装吗?但这伪装也太快了吧。
沈蔺冬没了声音,似是去查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不知为何,明明胜券在握的人是解安,可是此刻他却有种要被审判的紧张感。
“我没注意,刚刚手机放在茶几上了,可能鸟胡乱弄的。”
“鸟?”什么鸟能每隔二十分钟就发一条消息再撤回啊。
沈蔺冬坐在沙发上,他肩膀落着一只漂亮的墨银牡丹鹦鹉,他伸手逗弄着鹦鹉,嘴角噙着一抹笑,“是啊,不相信?你不会在想是我给你发了消息再撤回吧?”
解安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沈蔺冬淡然平稳的语气让解安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你的鸟还挺聪明的。”
“我的鸟儿还会后空翻,你想见识一下吗?”
“好啊。”
解安挂断了电话。
沈蔺冬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脸上笑意更深,鹦鹉察觉到主人心情颇好,飞到茶几上歪着头看着沈蔺冬,沈蔺冬伸出指腹压了压鹦鹉的小脑袋,引得鹦鹉连叫了好几声。
“别撒娇了,一会儿你鸟哥来了,不要太凶。”
“呀~呀~呀~”鹦鹉没再理会沈蔺冬,小身子一跳一跳地离开了。
树下解安站了良久,他盯着被自己抠掉一小块树皮的树干,神游海外。
这年头真的有鸟已经聪明到这个地步了?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没见过。
一只麻雀不偏不倚地落在解安脚下,它蹦蹦跳跳地朝着解安靠近,一点也不怕人,见解安盯着它看,它也歪着头盯着解安,见解安一动不动,它又低下头去找吃的,吃完后挥舞着翅膀离开了。
被这小麻雀一打岔,解安的脑子回来了。
什么鸟,什么误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好吧。
解安敲了敲自己的脑子,今天刚骂完沈蔺冬二百五,自己也成了二百五的预备役。
他掏出手机给沈蔺冬发消息。
【我的地址是xx小区x栋2001,密码是181210】
【本来想当面告诉你的,结果你的鸟总是给我发消息问我地址与密码】
【对了,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鸟儿有奇怪举动可能是发情期到了,你说的后空翻不会是求偶的舞蹈吧?】
一连三条,解安发完之后,便没再管手机消息,他将手机揣进兜里,慢悠悠地走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沈蔺冬所住的地址。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解安也不着急去看,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中带着几分春风得意,就连司机也感受到了解安的好心情。
“小伙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您能看出来?”
“这还能看不出来,我一天拉活可多,但像你这样好模样还带笑的人可少见,是不是刚跟女朋友约会完啊?”
解安抚上自己的嘴角,大大方方地回应,“不是,正准备去赴男朋友的约。”
司机大哥哈哈一笑,“年轻真好啊,干什么都快乐。”
解安这回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话。
沈蔺冬住的地方是H市寸土寸金的好地方,这个小区没有登记进不去,解安索性就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他登完记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走去,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解安以为是沈蔺冬,拿出来才看到是百川行。
“喂,怎么了?”
“出事了,你得赶紧过来。”
百川行的语气严肃,他很少这么跟解安说话,解安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收起了散漫的姿态,“给我地址,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手机自动跳转进微信界面,解安看到了沈蔺冬给他发的那两条消息。
【是吗?原来我的鸟到了求偶期啊】
【那你可要上点心,别连只鸟都比不过】
解安看到这两条消息下意识地弯起了嘴角,只是下一秒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姿态,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随即他快速暗灭手机,出了小区。
在家中等待的沈蔺冬,看到解安的消息提醒不自觉地笑了下,但在点开后,他的笑容僵住。
【抱歉,我有事,改时间再约吧】
沈蔺冬攥紧了手机,单手将头发往后面捋了又捋,随后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耳垂,频繁地深呼吸,但这依旧按不住他内心的燥郁,“又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说,那些话那些动作,都是在搪塞我,你在怕我吗?解安,你在怕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