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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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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冬买了猪头肉回来,他怕熟食亮了还特意放在衣服里温着,本以为一回家就能看到沈鸠,结果一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沈鸠不知所踪。

“去哪儿了?”

他掏出手机拨打沈鸠的电话,拨了好几次,对面都显示无人接通。

阎冬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后他恍然想起今天白天在疗养院时,沈鸠与往常的不同,不过他没往阎淮如身上想,沈鸠佯装无事的样子让阎冬想起了很久没有打过交道的白槐。

想到什么,阎冬就做什么,他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六爷家走去。

此时此刻的沈鸠正坐在阎淮如的病床前,他来的时候,阎淮如正拿着刀在削苹果,沈鸠想也没想就拿过了刀跟苹果,阎淮如被沈鸠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了沈鸠的意思。

他怕自己自杀。

立春早已过去,但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与刚来时最大的不同就是天黑得晚了,此刻已经快要六点,外面还保留着一丝天光。

沈鸠没说话,专心削着苹果,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拿捏着苹果,另一只手拿刀的动作干脆利落,他做这种事情早就得心应手了,沈家不缺他吃穿,不缺他服务,但需要他在外装点。

就算他是人尽皆知的假少爷,就算大家心里都知道沈家人不喜欢他。

但在外面,他跟沈母永远是最得体与和洽的母子。

为了方便阎淮如吃,沈鸠将苹果还切成了一个个小块,他将水果刀放在阎淮如拿不到的地方,又在牙签盒里倒出牙签扎在苹果上,这才递给阎淮如。

阎淮如:“谢谢。”她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接过了苹果,接过之后她也不吃,只是看着。

久久没有说话的沈鸠开了口,“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们……是自杀。”

在外努力平静了一天的沈鸠在听到这话后彻底爆发,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铁质的椅子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爆发的愤怒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语气,但他脑子还清醒着,知道阎淮如是阎冬最为重视的人,所以他竭力压抑着没有怒吼出来。

“他们是自杀?他们怎么可能自杀?我知道你的身份。”沈鸠咬牙切齿地说着,“我知道你跟她,跟沈家的关系,我想知道真相,不是他们的开脱。”

阎淮如看着沈鸠痛苦的模样,似曾相识的脸,似曾相识的神情,将阎淮如带回到了十八年前那场噩梦之中,她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鸠看到阎淮如似又有发病的征兆,他下意识地去按护士铃,还没按到就被阎淮如抓住了手腕,枯瘦的手牢牢地抓住着沈鸠,她的声音像是被挤压出来的,只是简单的没事二字仍走了调。

沈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不是想刺激您。”

“我知道。”阎淮如压抑的声音转换为了啜泣声,“孩子,我知道。”

“孩子,我从不否认那对夫妻做的恶行。”阎淮如抬起头,那双如春水的眸子里此刻没了半点温柔,全是怨恨,她抓着沈鸠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可我,我也是个罪人。”

“如果不是我,你父母不会被那两个人渣盯上,不会落得自杀的下场。我活着……我还活着只为了两件事,一件为阎冬,一件为真相。”

手腕上的疼痛让沈鸠的理智慢慢归拢,之前许多串联不上的信息在此刻慢慢形成了闭环,他看着眼前脆弱又绝望的女人,平静又肯定地说道:“是你给闫宁如打电话告诉阎冬在这里,你不是想让阎冬回沈家,你想见我。”

“对,我想见你。”许是被沈鸠的冷静传染,她也从那滔天的怨恨中抽出身来,在看到自己把沈鸠的手腕掐得青红,立马愧疚地手足无措,“你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阎淮如冷静了下来,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拉着沈鸠在床边坐下,“我没想过让阎冬回沈家去,我也知道沈家不缺阎冬这个儿子。当初是他们放弃了阎冬,他们一直都知道阎冬在这儿,但从来没有过问过,甚至我打去电话的时候,仍想不予理会。可我要见你,就只能通过阎冬。”

沈鸠的面色平静,眼神无波无澜,“阎冬什么都不知道,厉正海还在用他不是你亲生儿子的事情威胁他,他为了保护你,做了很多事情。”

他看似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但脑子里已经在模拟阎冬得知真相是什么样子了。

自己最亲近的人拿自己做鱼钩,而他还被蒙在鼓里保护别人,这世道还真是可笑,越是认真的人越得不到真心。

阎淮如似是听出了沈鸠的指责,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欣慰,她指了指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你打开。”

沈鸠打开,抽屉里是一个牛皮纸袋,他拿出交给阎淮如,阎淮如解开纸袋后将里面的东西拿给沈鸠看,沈鸠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他震惊地看着阎淮如,“脑癌晚期?”

“他还不知道,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得了脑癌,负负得正,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阎淮如将垂落的发丝挽于耳后,“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或者我想就不跟他说了,但我得让你知道我会死。”

沈鸠不解,看着阎淮如这个模样,他心口好似压着一座大山叫他喘不上气,“为什么?”

“因为我欠你们一家的,我想你有权利知道害你家的罪人都是什么下场。”

“孩子,我这,就是报应。”

阎淮如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沈鸠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现在该聊聊你的父母了,不过在聊之前,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阎冬不是被我带走的,当年是你父母带着他找到了我。”

沈鸠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当初你生下来不久后就被沈家抱走,他们拿你要挟你父母为他们办事,就这么过了快一年时间,你父母终于有了机会从沈家逃出来,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上你,只是带错了孩子,他们抱走了阎冬。”

阎淮如来到这座小镇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够偏僻,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叫做逃避,但那时的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走之前她给沈鸠的母亲留了信息。

阎淮如以为沈鸠母亲早就恨上了她,不会再接受她的任何好意。

但就在她搬来一年多后的某一天,沈鸠的爸妈找上门来,怀里抱着还没有满一岁的阎冬,他们告诉阎淮如,他们跑出来的时候抱错了孩子,本来是想将孩子还回去的,没成想在路上遭遇了沈家派来人的围击。

那群人根本就不管这孩子的死活,他们这才得知,沈家人为了防止他们利用这个孩子威胁他们,索性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沈家有多丧心病狂,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他们早就有所领教,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沈家人就这么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恨沈家但也知道孩子无辜,所以这才来找阎淮如,想将孩子托付阎淮如。

阎淮如没想到他们还肯信任自己,她不仅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还给他们找了地方。

许是阎淮如找的这个地方足够偏僻,沈家人一直都没有找上门来。

沈鸠的父母就在这小镇里暂时安了家。

“他们在这里住过?”沈鸠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他抬手抹去,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会对这里有好感,他原来不是喜欢雪,也不是喜欢冬天,他只是本能地在感受父母而已。

“那他们葬在这里吗?”沈鸠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小时候每次被责罚后他都喜欢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无数次想过,他的父母为什么要遗弃他,如果他有爸妈,那他又该是什么样子?

他有爸妈,只是还没见到就被沈家逼死了。

“是,他们葬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会自杀?是沈家人找上来了吗?如果沈家人找上来了,为什么没带走阎冬呢?那时候他只是个不记事的孩子,没道理……”

沈鸠想到阎冬说过,阎淮如跟厉正海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夭折了,那件事情给阎淮如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也是因为如此,厉正海在会在雪地里捡到阎冬后交给阎淮如养着。

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对上阎淮如毫无情绪的眸子,心底爬上一阵寒意。

阎淮如也没打算隐瞒沈鸠什么,“舍弃一个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就能让阎冬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孩子,多划算啊。”

沈鸠从床上站起来,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不是惊恐,也不是害怕,他只是担心,担心如果有一天阎冬得知自己的身份是这么来的,他该怎么办?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被自己的养母算计,因为他要名正言顺而死了一个小孩。

阎冬要怎么自处?

沈鸠从来没觉得这世界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能将苦难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

“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今晚你跟我的对话,只要你不说,阎冬一个字都不会知道。”

沈鸠忍不住嗤笑出声,因为笑得太急呛到了嗓子,咳够了就靠着白墙站着,只是他看着阎淮如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你们还是血脉相承的一家人。”

“我是为了阎冬,如果不这样,沈家就会把他带走。”

“我父母都被逼死了,沈家会找不到阎冬吗?你的手段能瞒过沈脩能跟闫宁如吗?!”沈鸠冷笑,“你自己想要那个孩子死,还要把锅甩给一个婴儿,真够恶心的。”

沈鸠已经没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恶心嫌恶的情绪已经蓄满了他的壳子,他怕自己再忍不住对阎淮如口出恶言,本来因为阎冬对她产生的好感跟怜惜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抬脚转身就要走,阎淮如见他要走,平静的情绪才有了波澜,她叫住沈鸠,“你不想知道你父母是怎么被逼自杀的吗?你不想知道你父母被沈家要挟什么吗?”

沈鸠当然想知道,百川行给他的邮件里并没有提及具体的信息,他不知道是百川行故意吊着他还是确实没查到。

他今天来找阎淮如就是为了真相,就是父母的死。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阎淮如跟沈家人,跟闫宁如没有任何区别。

阎淮如见沈鸠脚步连停都没停,她这才终于着急起来,阎淮如掀开被子下床,她生怕沈鸠走了就不回来了,连鞋子都没有穿,赤脚走在冰凉的地砖上,终于在沈鸠要走出门的时候拉住他的衣摆。

沈鸠:“松手。”

就在沈鸠要拂去阎淮如手的时候,阎淮如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父母一直被沈家人威胁拍摄不雅视频,那些视频对内展销,很受欢迎。沈家家底不干净,他们是做这种视频网站起的家,但这种网站实际上为了运行挖矿脚本,沈家因此积攒了不少人脉,人脉越多,他们就开始搞专供链,你父母是第一批受害者。”

沈鸠的手顿在半空中,他麻木地听着阎淮如说的话,嘴巴翕动,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阎淮如本想一点点告诉沈鸠,但她怕沈鸠走了,索性狠下心来继续说道:“本来你父母来找我后,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直到某一天,你母亲来找我,我一眼就看出她经历了什么,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那样子怎么可能是没事啊,可是我又怕了,我顺着她的话说,最后你母亲她说,希望我有一天要回去了,能拍几张你的照片。”

之前说自己亲生孩子死亡时的冷漠荡然无存,阎淮如红着眼眶,双手紧紧地拽着沈鸠的袖子,似是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时候,沈家已经公开领养你了,新闻报纸上都是这个消息,你父母看到了很愧疚。”

沈鸠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挥手强硬地拂开阎淮如的双手,阎淮如没了倚靠跌坐在地上,她仰头看着沈鸠,沈鸠双眼猩红,“她在向你求救,你又一次抛弃了她!”

“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父母已经投江了,我赶去的时候,江边已经围满了人,我听他们说,说你父母是手拉手一起走进江里的,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救人,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救人!”

阎淮如撕咬着自己的手指,不一会儿的时间,指尖就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她疯疯癫癫地重复着刚刚的话,然后从地上滚爬到沈鸠脚边,她抱住沈鸠的大腿,“当初我要是这么抱住她就好了,是不是?我这么抱住她,我告诉她不要怕,不要怕……”

沈鸠绝望地站在原地,闭起眼睛的刹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刻,他宁愿自己听到的都是假的,他宁愿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他的亲生父母还活得好好的,而不是绝望到走投无路,携手投江。

沈鸠蹲下身子掰开阎淮如的手指,白色的裤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手痕迹,阎淮如意识开始不清醒,她分不清楚面前的人是沈鸠还是她。

沈鸠将阎淮如抱回病床上,动作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只是沈鸠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照顾阎淮如。

沈鸠忍着恨,一字一顿地对阎淮如说道:“你最好慢点死,省得去下面烦我爸妈。”沈鸠说完后毫无留恋地离开。

阎淮如听懂了沈鸠的话,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要……不要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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