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闻清一把推开谢息尘,“你在干什么!”
被推开的人好像终于能听见世界的声音了,看向俞闻清的眼神有些错愕,也有些迷茫,他刚刚抚着俞闻清的手还没拿下来,就在半空悬着,机械性地看向俞闻清。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唇,怎么他的脸就红成这样?
明明——自己是小鸟的时候,都是俞闻清主动来亲自己的。
“对不起,学长,”谢息尘听到自己说,“我,我太激动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俞闻清好像才放松了下来,刚刚的羞赧都褪了下去,抬起手背来兄弟一般拍了拍谢息尘的胳膊,“你们年纪小的,就是太过热情。”
谢息尘哑然,点了点头,也跟着木木地笑了笑,“啊,我以后注意点。”
收拾残局对于俞闻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次有了谢息尘帮忙,进程都缩短了不少,两个人都没想起来吃午饭,弄完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俞闻清显然没有完全放心谢息尘刚刚的举动,平时走路几乎挨着,这会儿却隔了大约有两个人的位置。
见旁边的人没说话,俞闻清试着打破这份沉默,“这会儿食堂应该都关门了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去校外?”
“都可以,你吃什么?”
“我……我有点想吃后街的螺蛳粉。”
谢息尘没听说过,只说好,他也没注意到俞闻清微微皱起的眉。
刚刚被亲过的唇此刻又烧了起来,谢息尘碰到他的唇时,他脑袋里好像一麻,好像触电了一样,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阳光的味道,和小时候晒过了的被子很像。
他不想把这个触碰称之为吻,他……他还没有谈过恋爱,初吻的话,一定要留给喜欢的女孩子吧。
俞闻清撇过头看了一眼谢息尘,见他表面上没什么波澜,应该也没太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懊恼说要去吃螺蛳粉。
是想吓退谢息尘的,谢息尘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净,连男生容易藏污纳垢的指甲盖都从未见过脏,螺蛳粉味道这么重,他以为谢息尘绝不会答应呢,现在却好像是自己骑虎难下了。
后街离物理实验楼近,跨出北门再走个一百来米就到了,俞闻清又偷偷抬头看他,不过这次正好被谢息尘看过来的目光撞上。
“怎么老看我?”
“啊,我,呃,”被抓包的俞闻清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吃螺蛳粉?毕竟——”
离得越近,这股酸中带臭的味道越浓郁。
谢息尘嗅觉好,当即觉得天灵盖被打了一拳,这味儿冲着自己的鼻子深处钻,几乎要窜到他的脑门上,暗暗照着自己鼻内激了个小雷电出来,点麻了神经,才好一些。
转过头来的时候,鼻头也红,眼眶也有些红,硬是摆了个笑容出来,“应该喜欢吃的,毕竟你喜欢吃。”
满脸的勉强,还要说喜欢吃。
俞闻清差点没忍住笑,又觉得他傻,实在不好意思再捉弄他,只是继续询问,“你以前没吃过么?”
谢息尘摇了摇头,“没有,我家里管得严,吃的东西就那几样。”
玉米糊糊啊、小虫子啊、生的熟的菜叶子,再多就没有了。
“那今天带你尝尝,很香的。”俞闻清推了推眼镜,笑了。
谢息尘也跟着笑。
店面很小,不过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配了四把椅子,俞闻清买完后蹲到了个刚走的,招呼谢息尘过来坐下,桌子上还有之前人留下的残羹,他有些惊讶,这么爱干净的谢息尘,竟然没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个味道,你喜欢吗?”
谢息尘弯了下眼睛,嘴角的笑意也真诚,“喜欢。”
骗谁呢。
不忍心戳破他是真,可瞧见他这副讨好的样子,俞闻清也没真想让他难堪,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还是要迁就一下他的口味。
俞闻清转过身去对着老板说:“老板,我们要一份螺蛳粉,还有一份牛腩粉。”
“两碗螺蛳粉老板,”谢息尘追了一句,“不要牛腩粉。”
“你不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吗,怎么还要吃?”
“你喜欢吃,我想尝尝。”
谢息尘说得直白又一脸认真,就这么盯着俞闻清看,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又细品了下这句话,耳根子都觉得有些烧着了。
“你没吃过,我怕你受不了。”
“没吃过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谢息尘坚持,“我吃吃看。”
店里的粉都是提前泡软了的,简单煮一下就能出锅,这家店虽然小,但老板还是个讲究人,没因为来得都是学生而糊弄,都是放在小砂锅里端出来的。
刚出锅的螺蛳粉很烫,老板汤料也放得足,几乎要冒出来一样,他一碗一碗地端到了桌上,还大喇喇地介绍着说酸笋都是自家腌制的,方圆五里没有比他家更正宗的了。
谢息尘听着有些入迷,没想到这小店竟然这么大有门道,再看看俞闻清,觉得他之前对自己也实在太不好了,明明有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店,还只在食堂和面包店里解决晚饭。
对面的人点头的样子很快就落到了俞闻清的眼睛里,他摘掉了都雾气的眼镜,往谢息尘这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吹牛的,方圆五里也就他一家螺蛳粉店。”
人真坏啊,狡猾得很,谢息尘有些不高兴,他刚刚还真情实感地赞叹来着。
幸好俞闻清是好的。
他又看向俞闻清,也禁不住好奇,明明这人脑子很好用,怎么还会被那两个狗东西欺负。
俞闻清见他又在看自己,只埋头嗦粉,他总觉得谢息尘看自己的时候眼神很重,究竟是什么情绪,他也有些说不上来,就是自己不太敢和他对视。
“哎小哥,您的炸蛋来了——”
老板用一双长筷子,夹了一个炸得冒泡的蛋,放到了俞闻清的碗里。
“这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俞闻清:“……”
这个蛋泡了汁液后味儿重,我还是怕你受不了。
“你不想给我吃你喜欢吃的东西吗?”
“不是……”俞闻清本来想解释,可谢息尘这不依不饶像个要不到肉吃的小孩儿模样,还是用筷子扯了一般,放到了他的碗里,“一个太大了,我吃不了,分你一半。”
“哦。”这还差不多。
趁着抬筷子的间隙,俞闻清又偷偷看了谢息尘两眼,见人吃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真正放下心来,自己一口酸笋一口粉地吃着。
学校附近的小店最乐意男生来吃饭,个个风卷残云的,翻台快,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店里也能空出空座,老板见还有人在吃,就自己随手从灶台边上的袋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坐在餐桌边拿出手机听书。
谢息尘刚刚电自己的劲儿不大,慢慢也翻过劲来了,气味一丝丝地飘进鼻子里,一丝丝又变成了一缕缕直直冲进鼻子里,他对着自己的碗瞪大了眼睛。
老板瞧见了他的变化暗笑了一声,闲时无聊,趁着人少他也喜欢和学生们插科打诨,便开了口,“小伙子,吃不了咋还硬吃呢?”
“谁说我吃不了,我这不是吃完了吗?”
老板笑道:“哎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和同学置气呢。”
谢息尘看着俞闻清,“我没有。”
“那你肯定心里有鬼,”老板的脑袋从手机前抬起来,“我见多了,好几个爱吃螺蛳粉的小姑娘,带着男朋友来这让他们表忠心呢,小男孩儿被熏得昏天黑地的,还硬说好吃。”
谢息尘一脸坚定,“我也没有。”
俞闻清听出了老板在开他们玩笑的意思,赶忙解释道:“他是我学弟。”
“啊,学弟,”老板嘿嘿一笑,拿了把花生放他们桌上,“店里没人,友情赠送。”
本来谢息尘还在苦恼,如果俞闻清问他方昭琦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怎么解释,却看到这人拿起花生来眉开眼笑的。
修长纤细的手拿过了个两仁的,放在了交叠的食指上,又用大拇指一压,“咔嚓”一声,奶白偏黄颜色的花生壳就碎了,俞闻清从里头拿过两个花生仁,小心翼翼地放在摊开的手掌上面,对着谢息尘露了个笑,炫宝似的。
“你看,这紫皮,像不像花生的毛?”俞闻清说着把手握紧了,碾了一下,再摊开的时候,露出了白玉一般的花生仁,“我的小鸟就和这花生一样,漂亮又聪明,摸在手里一点也不凉。”
谢息尘总有被过来人念叨小时候的感觉,有点臊得慌,“鸟的体温比人高点。”
“嗯,”俞闻清心情很好,说话也有些冒失,“说起来,你的体温好像也偏高,真的没事吗?”
“没事,”谢息尘摇了摇头,“家族遗传。”
鸟类遗传,没毛病。
“那就好,”俞闻清把桌子上的花生都扒了,一颗颗嚼在嘴里,“很香,我的小鸟也很香,它身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像暴晒过的被子。”
谢息尘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他之前不知道俞闻清的嗅觉灵敏,生怕他发现什么。
“阿尘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俞闻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老天爷对我真好啊。”
“嗯?”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
“虽然小鸟离开了,但你出现了,我从去年开始都不敢想,真的会在这里交到朋友。”
“只是他们不知道你这么好罢了。”谢息尘撇了撇嘴。
俞闻清戴上了眼镜,去给老板结了账道了谢,走回来路过桌边的时候,扯了扯谢息尘的袖子,“走吗?回家了。”
谢息尘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而起,抬头看向俞闻清都说不出话来,翻手把住了他的胳膊,“闻清。”
俞闻清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疑问,“不走吗?”
“走,”把着他胳膊的手没有松,反而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有些颤抖,问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花生离开你,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它会飞了,也自由了,”俞闻清抿了个笑,又叹了口气出来,“就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收回的手还在微颤,心里头也跟着颤,高大的男生跟着俞闻清,望着他若有所思。
明明是清瘦的薄背,却总是努力给自己撑起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