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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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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璟言认真回忆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对方的。

是皇兄第一次对自己笑的时候?是每年母后的忌日,皇兄都会一整天的陪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哄着自己?还是自己第一次上朝时,听文武百官伏于殿下齐声吾皇万岁时?

那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成了天子,是这些人口中的吾皇,是多少人羡慕的九五之尊。

夏璟言清晰的记得那时自己的感觉:没有开心、没有兴奋,而是深深的无措和迷茫。他那时已经十五岁,他知道天子的含义,明白身为皇帝的责任,他懂得民重君轻的道理,即使他从来没想过要做这个君主。

但他也只有十五岁,在那之前,他从没学过如何做一个皇帝。

这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他是嫡长子,是理所应当的太子人选,是所有人默认的下一任天子,但夏璟言却从没这么想过。

自己不会做皇帝的,夏璟言毫无理由的如此坚信着。所以他从来不好好学那些治国之道。父皇起初还会哄着自己、逼着自己,但那时起自己已经在刻意忽视父皇,自然不会乖乖听话。

久而久之,父皇也妥协了。不知道从何时起父皇也放弃了自己,不再逼着自己去学那些治国之道,而是去认真教导弟弟。璟熠会成为下一任天子,自己会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这似乎成了自己和父皇心中默不宣声的秘密。

如果不是父皇病重早逝,事情本该这么发展下去,甚至在父皇最后病重的那一个月里,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天子。父皇会把皇位传给弟弟,虽然他还小,但只要父皇做好安排,弟弟日后肯定会成为和父亲一样优秀的天子。

而父亲确实做了安排,最好的安排。他相信,父皇留下皇兄做摄政王肯定不是想赌运气,他是百分百的信任皇兄。有皇兄在,十五岁的天子和十一岁的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反而,聪慧好学的十一岁天子更适合,父皇肯定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偏偏在最后时刻把皇位传给了自己。

那时,他不知道父皇留下的皇兄是多么的优秀,所以那时候他以为父皇终究是担心弟弟太小,所以他惊讶却也理解。

但理解,却不代表他接受。他已然十五岁了,但也只有十五岁。他就像一个还未经训练的战士,匆忙之间上了战场,然后呢?他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殿下那些跪拜的大臣,却陷入了迷茫和慌张。

自己上一秒还是个只知玩乐的散漫皇子,下一秒就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少年天子,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继承先皇遗志,带领他们共建太平盛世。

他懂得天子的意义,却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天子。

他带领不了他们,他实现不了太平盛世。

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个天子。

他在龙椅之上陷入了惊慌。而在这迷茫惊慌之际,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没有跪下的那个人。而那人也在看着自己,可那人眼里没有沉重的期待。他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他没开口,但自己很清晰知道他在说什么。是在父皇去世后,自己登基前的这段时间里,在自己次次怀疑时、不安时对方都温柔而坚定的对自己的说那句话,是在自己登基后对方以实际行动实现的承诺。

他说:“有臣在,陛下什么都不用担心。”

就是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夏璟言完全信任了对方,完全接受了这个皇兄。

而对方确实做到了--他成了天子,却依然可以像皇子时那么快乐。甚至,更快乐,因为,现在有了皇兄。自己再一次被人宠着,像九岁之前被父亲宠着那样。

皇兄和父皇,确实很像,尤其是在政事上,夏璟言有时都能从皇兄身上看到父皇的影子。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皇兄。那时,他觉得那些政事抢走了父亲,现在,他害怕皇兄也会被抢走。

因为,父皇和皇兄是如此的相像。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夏璟言很早就知道这句话,从父皇口中,听过了无数遍。父皇用一生践行了这句话,但同样的,君为轻的意思,不只是父皇一人,还有他的家人。

他会把母亲、自己、和弟弟放到他前面,但绝不会重过他的子民和社稷。

那皇兄呢?在皇兄眼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父皇留下的这个江山,还是自己?

自己?怎么会是自己,夏璟言只是在脑中闪现了一下这个选项,就自嘲的快速否决了。完美继承父皇遗志的皇兄,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父皇的江山之前?

手腕处传来压迫感,对方似是怕自己再次跑掉一样,紧紧的拽住自己的手腕。但夏璟言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对方愿意陪着自己玩着这无聊的试探游戏。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急切,这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这个一国之君的天子身份。

这个龙椅上坐着的不管是谁,皇兄都会如对自己一般对待那人。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夏璟言突然有点冷,很冷。

新春的天气确实很冷,岁暮天寒,春风料峭。长安街头,游人们都披着斗篷,捧着火笼,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寒夜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夏璟言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嘴角却莫名露出一个笑,一个无奈的自嘲般的苦笑。

夏璟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想带皇兄逃离长安,抛掉那些责任,冲破那些规矩束缚。可皇兄却想留在长安,守着那些责任;自己以为对方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只要抛开了这天子身份,就能有一个和皇兄相守的机会,但自己却忘了,恰恰是自己的身份,才让皇兄留在自己身边。

自己不想像母后那样,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然踏上了母后的后尘。

“陛下?”许是看到夏璟言望着河面陷入沉思之后又突然露出的苦笑,夏璟晏疑惑的叫了一声。

或是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夏璟晏再次试探道:”可是想放河--“

话说到一半,夏璟晏蓦然住了口。对方抬起头,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是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悲伤却让人无法忽视。

夏璟晏的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夏璟晏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回去吧,皇兄。”夏璟言开口了,语气平静而淡漠。

“皇兄,我们回宫吧。外面太冷了。”

夏璟晏怔了一下,却没有开口,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的不同寻常,也知道到这和自己有关。他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却又不是很清晰,他甚至发觉自己也有一些不对劲,却依然搞不清楚。

或许是他不想搞清楚,他害怕去搞清楚,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是一个将军,一个战士。而战士最不应该的就是恐惧和逃避,但他最终却选择了逃避。

所以即使到了此刻,夏璟晏也只是点了点头,整了整对方的狐裘,将对方更加严密的拢在狐裘之下,随后用力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牵着对方回了皇宫。

宣室殿内,温暖如春。

夏璟言裹着被子盘坐在床上,低着头发呆。刘喜捧着个汤婆子送了上来,夏璟言身上并不冷,不过他还是接了过去。冬日里一切温暖的东西,总是合宜的。

“你们都下去吧。”夏璟言平静的说道。

刘喜和殿内一众宫女遂都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床上的夏璟言和床边的夏璟晏。

夏璟言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汤婆子,一言不发。夏璟晏站在床边,看着沉默的少年。

两人都没有开口,但夏璟言知道对方没走,他说的“你们”当中包不包括皇兄,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对方留了下来,他感到了一些安慰。即使与心中那莫大的冰窟相比,不值一提。

夏璟言一圈又一圈的盘着手中的汤婆子,刻意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上面的花纹上,完全的放空着自己。他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情了。

自己喜欢皇兄,很喜欢。这是夏璟言完全确信的事。不管皇兄因何理由留在自己身边,自己都无法放弃喜欢皇兄。

即便,要继续做这个皇帝。

夏璟言侧头,看向床边的人。夏璟言眨了眨眼睛,夏璟晏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

“陛下还冷吗?”夏璟晏说到。

“冷。”夏璟言顺势说道,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陛下莫不是生病了?”夏璟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了对方的额头,温度正常。

“我不会生病的。”夏璟言说道,“我从来就没生过病。”

“嗯。”夏璟晏从喉咙里应了声,伸手将对方往被子里又裹了裹,像包粽子般的严密的将夏璟言裹进了被子里,只留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陛下身体康健,必能长命万岁。”

“皇兄也会开这种玩笑了,”夏璟言闻言也笑了笑,“人怎么能活万岁。一个人活了一万年,亲人朋友都死了,未免太孤独痛苦了。”

夏璟晏盯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陛下说的是,那就祝陛下长命百岁,亲友相伴,长乐未央。”

夏璟言向前歪了下,整个身子直直的倒在对方怀里。

“朕的亲友就只有皇兄和璟熠,皇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夏璟言脑袋埋在对方胸前,闷闷软软的声音直接传入了对方的心底。

夏璟晏的身体不易察觉的僵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臣自然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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