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许青灵点点头，“城市里交通便利，到哪里去都方便。”
“那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真被调去城里，我想大概是不会再回村了。”
姜南枝这下真傻了，忽然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手里的筷子千斤重，几乎要把手给压断。
许青灵将姜南枝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种奇妙的雀跃。
发现自己冒出这个想法后，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欺负了人家看人家难过还觉得开心？
哇，许青灵啊许青灵……再上点强度。
她接着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到哪儿过日子不是过呢？其实去城里也不错，工资待遇好。找个班上，攒攒钱，重新买个房子应该没问题。”
说完，她悄悄瞥了一眼姜南枝。
只见姜南枝像是魂被抽走了似的，木然呆坐，双眼望着手里的碗，没有反应。
“南枝？”
“啊……”姜南枝回过神来，“嗯……是……是不错……”
许青灵挑挑眉头，“你真是这样认为的？”
姜南枝捧碗的手默默用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方面，她也知道城里的生活很好，许青灵应该回到城里去。
可一方面，她又很想继续跟许青灵待在一起。
不过以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没有资格发言就是了。
忽然间，她觉得正在变好的生活又黑暗了下来。
许青灵继续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可就答应领导了。当然，不是这样想，我也希望你能大胆告诉我。”
这话让姜南枝不禁把头埋得更低。
告诉许青灵自己的真实想法？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既然是朋友，那就理所应当要盼着对方好才是。许青灵能去到城里，拥有更好的生活，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呀！
而她……她的生命注定要腐烂在这深山里。
认识过就已经够了，即使以后再也见不到，只要想到许青灵现在过得很好，那她也会很开心。
这段时间积攒的美好回忆，足够支撑她走完剩余的人生。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容易满足的人。
虽说现在她真的很难受。
姜南枝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我……我希望你过得更好！真的！”
“……”许青灵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姜南枝会想要她留下来给自己做个伴，没想到，姜南枝给出的是这种回答。
对上那个坚定的眼神，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以后城里会越来越好的。”姜南枝慢慢露出个笑容，眼眶微红，“你那么厉害，懂得又多……你肯定会过得很好……你要……”
许青灵放下手，直直地看着姜南枝，“你说得没错。”
“嗯嗯。”姜南枝双手颤抖，低头扒了一口饭，泪珠子掉进碗里，“那……等吃完饭，我帮你收拾东西。”
“但我不想一个人，那样没意思。我想要过得好，更想要让你也过得好。”
“……”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半晌后，许青灵才缓慢道：“我不打算离开这里。户籍都落好，房子也买了，地还没开始种，走干嘛？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姜南枝，“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非要搬到别的地方，那我会想个办法，把你一起拐走。”
姜南枝头埋在碗里，脸颊绯红，支支吾吾，“我……我也想……跟你一起走……”
脸皮厚如许青灵，这会儿也悄悄红了耳根子，她清了清嗓子。
“咳咳，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出发，两三天后就能回来，你等我。”
“……嗯。”
次日，村口，姜南枝给许青灵站在路边，将一只温热的鸡蛋放到许青灵手里，“你……路上要小心。”
许青灵揉揉她的脑袋，“知道了，放心吧。这几天还和以前一样，钥匙在你手里，别见外，把我那儿当你自己家。”
姜南枝点点头。
“好了，回去吧，我的漏风城堡这两天就交给你了。”许青灵道。
旁边路过个要一起走的乡亲，看见两人就咧开了嘴，“哎哟，小许，三丫，你姐妹俩感情咋这么好！”
姜南枝一下就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厚脸皮的许青灵则笑嘻嘻。
“嗨呀，这就叫缘分嘛！有缘分，在一块儿就处得来啊！”
目送许青灵走远，想着接下来几天就要见不到了，姜南枝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她在村口站了会儿，直到太阳快从山头冒出来才回家。
……
胡娟子今天从娘家回了红花村，村尾小山包的一棵大漆树下，胡娟子捂住兜里的十块钱，乐得直呲大牙。
没过多久，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屈着腰，轻手轻脚朝她靠近。
等来到她背后时，猛然扑出！
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吓得胡娟子心也不跳了，下意识地就要尖叫，但嘴立马被偷袭的人捂紧。
那是个高个男人，一手捂胡娟子的嘴，一手揽腰，朝地上歪倒，两人便抱作一团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惊魂未定的胡娟子看清了压在身上的人后，抬手就打，但语气却并不凶恶，反倒有几分娇嗔意味在里边。
“干啥啊你！大白天的，被别人看见咋办！”
李大弘骑在胡娟子身上上下其手，“没事！我来的时候注意了，没人！”
“哎哟！”
过了会儿草丛里的动静平息，胡娟子扯着衣裳系扣子，系完娇声骂了李大弘一句淫贼，又伸手推人一把。
“嘿！”李大弘栓着裤带，“就稀罕你这别扭劲儿！那天你人不见，我摸去问了咱闺女，她说你回娘家了。咋样，要了多少钱回来？”
“能要来啥钱啊！我娘家那穷得，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娟子撇撇嘴，“就拿了点粮食，不过钱嘛……”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小把钱，在李大弘眼前晃了晃，“还真搞到了点儿！”
李大弘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抢，但胡娟子躲得太快，没抢着。
“哎哎哎！”胡娟子把钱重新揣进兜里，“这钱可是要给咱慧慧做件新棉袄的，她现在那身都穿一年了，旧了！”
“做件新袄哪用得了那么多钱！先给我几块……”
“干啥！好啊李大弘，你是不是就不乐意给闺女买好东西！”
李大弘收了手，讪讪道：“那咋能！咱闺女可俊着呢！当然得吃好穿好！不过……”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胡娟子叉腰道，“从今年四月到这会儿，半年，你才给过我和慧慧多少钱？我可告诉你，要是还想慧慧认你这个爹，就要负起责任来！
“今年孟家那抠门的死老婆子，掐着钱往兜里揣，让她掏点都不肯，一门心思凑钱给她孙子娶媳妇，害得我跟慧慧过得没往年好。”
“知道知道，那肯定要顾着你娘俩。只是今年这年景你也晓得，没法嘛。”李大弘出声哄人。
胡娟子抬手就攮了李大弘一下，“你不是去县里跟你李家那兄弟干活挣钱呢！挣的钱呢？是不是全用在了张凤仙她们身上！贼东西，咱慧慧不是你的种？”
“那咋会！不是钱给了她们，是压根就没挣着啥钱！话说，你这钱咋来的？”
说到这个，胡娟子就忍不住喜上眉梢，“姓姜的那小野种要嫁人了，这是人家给的彩礼钱。”
“哟，她那瘦干巴的，还能值这么多钱？”
“可不是？咱们慧慧也大了，说不准跟李峰那孩子的事儿隔年就能定下来。她要是顺利嫁过去，咱们还不得跟着一起去城里享清福啊！”
李大弘也忙点头，“是，李峰那娃有出息，明年就读完初中了吧？大头叔家老三才是个小学毕业的，这会儿不照样在城里挣大钱？读了初中，咋想也只会挣得更多。”
“你晚点儿的时候来一趟。”
“咋？”
胡娟子探头看了看草外，确定没人在这边，才悄声道：“我们想个法子，偷偷把小野种送出村外去。”
“……啥意思？我咋没听懂呢？”李大弘挠着头。
“她要嫁到我娘家那边的坳里去，就那个，刘家，不是跟你说过吗？”
“刘家？那她能乐意了？刘老光棍那岁数都够当她爹了！”
“她乐不乐意关咱啥事？趁着天黑，我们悄无声息给她送出村！反正咱是把人嫁出去了，往后过啥日子，跟咱无关！
“正正好，姓许的那小贱人也走了，要是她在，肯定坏事！”
两人在草丛里偷摸着合计了半天，定好计划，才分头各自回家。
……
乡里，许青灵买了车票，前往县城的路途上，获得了一个道具——存折。
这会儿还没出现银行卡，大伙存钱取钱就靠这个小本本。
让她意外的是，这本存折上居然有钱，还不少，整整二十四块。
许青灵摸着存折，热泪盈眶，“对不起04，我承认，你之前收手续费的时候，我说话声音大了点。”
04是个有格局的，没在乎许青灵的冒犯。
【您即将到达源川县，为避免程序出错，接下来我们将向您开放您的全部身份信息，请将信息熟记心。】
“太好了！”许青灵兴奋地搓搓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一道旁人无法看见的光幕在她眼前展开，上头写着个人信息，总共有六页。
翻看着“自己”的人生经历，起初，许青灵很平静，没有多大反应。
但越看眼睛就瞪得越大。
她指着最后一页，质问04，“我爹是校长，真的假的？你……你这是不是编得，有点那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