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宛走到小北门后又给司延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到了。
两分钟之后,司延从综合教学楼那边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陶宛那个大容量的保温杯。
“这个先给你。”
陶宛低着头。
那个保温杯自带一个把手,陶宛本来是要穿过那个把手把杯子给接过来的。
可是司延的手还握在那里,而陶宛现在不太想和司延进行任何肢体接触,毕竟朋友之间要避嫌。
她抬手握住了保温杯的杯身,闷声道:“谢谢你”。
陶宛想的很好,但是她忽略了保温杯加水的重量,司延松手的瞬间,手腕猛地一沉,陶宛没防备,半边身子都被带了下去。
失重感传来的第一秒,陶宛下意识抬头,想要看看司延的脸。
还好司延眼疾手快,及时勾住了绳子,这才没掉到地上。
司延眉头微蹙,又把杯子从陶宛的手里给拿了过来,关心道:“陶宛?没事吧?手腕痛吗?”
陶宛仍然低着头,没去看司延说这话时的眼神,她往旁边退了一步,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没事。”
过了几分钟,陶宛率先开口,她缓慢道:
“明天,还练舞吗?”
司延微微偏头,只看到了陶宛的侧脸,她有些犹豫:
“明天可能不行。”
司延看到陶宛的眼睫快速颤动了一下。
“哦。”
正当司延认为对话就此结束的时候,陶宛缓缓把头转了过来,快速抬眼看了她一眼,又问:
“……那后天呢?”
司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眼睛张大了一点。
“不是我想和你跳的,”陶宛咬咬牙,说:“是你跳的真的太差了!”
“……所以,要多练。”
如果是平常,司延早就答应下来了,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只能说:
“对不起,后天可能也不行……”
没时间了吗?
是不是加上微信,要约会了?
“司延!”陶宛有些生气,她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把头“唰”的一下转过来,盯着司延的眼睛质问道:
“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跳舞了?!!”
司延见陶宛如此生气,先是一怔,随后便是窃喜,还有一丝怀疑。
原本她以为永远不可能会对她打开的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不是,”司延解释道:“明天早上6点数模开赛,第三天上午9点结束。所以,我可能需要出去住一段时间。”
陶宛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脸上有了热意,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哦。”
“那,祝你成功。”
司延浅笑,“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那边一忙完就回来。”
陶宛有些不服气:“什么叫'照顾好自己',我之前都是一个人住的,不是也好好的吗?”
顶多……吃的差了点……
“那要一起去超市吗?只有三天,我可以做点三明治放冰箱,不会坏的。”
“要。”陶宛这次倒是答得很利落。
*
第二天早上6点半,陶宛换好衣服走出房间门,下意识冲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声:“早上好。”
没人回答。
陶宛脚步一顿,环顾四周,客厅空荡荡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边缘分明的光路,细小的灰尘在其中飞舞。
对面,司延的房间门紧闭。
岛台上,那瓶香水百合仍在散发幽香。
对了。
司延已经走了。
陶宛在客厅里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整理一下衣服接好热好进了隔壁的练舞房。
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她按照记忆里的清晨冲好澡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刚想拿个鸡蛋给自己做水煮蛋时,看到了冰箱门上贴着的鹅黄色便利贴,字迹很飘逸潇洒,写的是:
保温里有做好的三明治,双面煎三分钟就可以吃了,可以放油也可以不放,牛奶在柜子上面,水果我们昨天忘记买了。
陶宛心里泛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受,她看着手心里那张薄薄的纸片,恍惚中看到了司延的那种脸,就好像她人还在这件公寓里,没有离开一样。
可人终究还是不在,陶宛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鹅黄色的便利贴放在了菜板的旁边,按照上面的信息,把三明治和脱脂牛奶都拿了出来。
只是在煎三明治的时候,陶宛不小心走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面的边缘已经被煎的有点焦,好在还能吃。
陶宛又把三明治给盛了出来,仿照印象中司延给自己包三明治的手法包了一下,结果也不尽人意,只能说包住了而已。
和司延包的差远了。
陶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三明治的皮给扒开,将就着吃。
到了出门上学的时间,陶宛推开门站在外面,手还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门。
两秒钟后,门后没有任何人走出来,陶宛这才想到:司延不在家里,她不用给别人扶门了。
下到一楼,陶宛在门口遇到了小贝。
她托着脸坐在台阶上,屁股下面垫了本作业本,旁边跟个小山似的立着个偌大的书包。
“陶宛姐姐,早上好呀。”小贝甜甜地叫了陶宛一句,站起来,弯腰捡起那本被她坐扁了的作业本,打开书包的拉链胡乱塞了进去。
“你也早上好,”陶宛笑着打了个招呼,她又问:“小贝,你早上坐在这里干嘛?”
“我在等妈妈!她上楼拿东西去了,马上就下来。”小贝很乖巧地答道。
陶宛没忍住拍了拍小贝的头,这时刚好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小贝一见她,就高兴地冲了过去熊抱住那个女人。
“妈妈!”
陶宛刚想转身走,小贝妈妈叫住了她:
“陶宛,你先别走,阿姨有点东西想给你。”
紧接着,小贝妈妈从随身背着的包夹层里掏出了一小叠现金,塞到了陶宛的手里。
“这是给司延的,小贝都跟我说了,你们把当初打疫苗的钱给退回来了,我去问过楼上的小姑娘了,她说是她出一半,司延出一半的。这钱我们是不能要的,小贝把猫捡回来,那打疫苗的钱就是应该要花的,哪还有退钱的道理……”
那之后的话陶宛都没听清,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橘子是司延找人领养的。
原来不是世界多么美好,只是司延在后面帮忙了而已。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因为我怕猫吗?
这个问题,直到陶宛人走到排练的大教室还在想。
临近第一次展演,大部分理论课和小部分实训课都被暂停了,上午四节课的时间,全部用来彩排。
陶宛换上练功服进了大教室,按照指导老师的建议把昨天晚上有的问题的那段又跳了一遍,这次倒是很顺畅,只有些诸如表情和指尖等小细节需要再精进一点。
中场休息,陶宛退到了一边,和许临川一起坐在衣服上玩手机。
只不过许临川在和魏晴聊天,陶宛在有些不光彩地视奸司延的朋友圈。
结果很可惜,司延的朋友圈空无一物,只有背景和个性签名可以看。
背景是一张风景照,拍的是日出钱,天际线上出现一线橙光的瞬间。
陶宛点开放大了一下照片,从背景的景色和建筑样式推断出,司延这张照片是在家里阳台上拍的。
只于她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在阳台上拍日出,陶宛也不知道。
个人签名则更奇怪,只有一个点。
耳边这时传来了欢快的游戏音效,陶宛思绪骤然被打断,转头一看,左怜翠坐在她旁边,正聚精会神地在玩消消乐,屏幕上满是五颜六色的小动物。
“unbelievable!”
陶宛看到左怜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满足幸福的表情,这关三星过了,跳出了关卡数:“4298”。
这游戏竟然能活这么久……
和左怜翠相处的多了,陶宛发现其实左学姐也挺可爱的,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舞蹈,生活上则是凑合着过,看上去十分成熟还会挑菜买菜,结果买菜时唯一的判断标准是菜长的好不好看。
消消乐也是这样,据左怜翠说,她从小学就开始玩了,之后就一直没断过,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一天不打就感觉缺了什么。
陶宛感觉,司延于她或许也是这样。
也不一定是有多在乎,可能只是熟悉了而已。
*
上午的排练结束,许临川和陶宛两人又来到了万年不变的二餐舞院特供窗口。
吃了将近两年,许临川连这个窗口阿姨的打菜顺序都快记住了,她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自己的餐盘。
板着脸吃了一半后,许临川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兴致勃勃地跟陶宛说:
“明天就是周三了吧,司延这次做什么?虾还是牛肉,不过我都不挑的,赞美司大厨!”
陶宛顿了一下,缓慢道:“司延这今天有事外出,周四才回来,明天应该是吃不到她做的饭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子……”许临川低着头,用筷子把配餐里的米饭给搅了个稀烂。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许临川一想到每天就没得吃了,顿时面如菜色。
陶宛看着许临川有些夸张的反应,还有点想笑,调侃她:“我以前可是还有一顿中饭和时不时的晚饭可以吃,你一周只吃两次都这样子,那我还要不要活啦?”
谁料,许临川听完竟然点了点头,反问陶宛:“对啊,难道你就不想司延做的饭吗?她做饭真的很好吃,比外面饭馆里的都好吃,可能是低油的原因,我总感觉没那么腻。”
陶宛被许临川问的一噎,短时间内竟想不到该说什么好。
就是因为近一个月来家几乎天天吃司延做的饭,导致陶宛回家后再吃到同样的菜色都有些不适宜。
回家三天,除了第一顿饭,陶宛剩下的几顿都是专门捡着司延没做过的菜吃的。
不过以司延丰富菜谱的速度看,下次陶宛回家,她可能只能饿着了。
*
晚上9点半,陶宛推开门的时候室内漆黑一片,只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隐隐看见些轻纱似的白光,照在岛台上的那瓶百合上,为纯白的花瓣增添了几分圣洁的意味。
这花好像是要每天换水的,为了延长保存期,还要往里面放百合粉。就算是两人清明放假回家的那几天,司延都托人关照着这瓶百合。
一周的时间过去,原先瓶里还有几支闭着的花苞,现今是全盛开了,倒比刚买回家的时候更好看些。
之前都是司延负责处理家里的花花草草,陶宛依稀记得司延昨天晚上和她说过百合粉放在哪里,可惜她当时没仔细听,现在翻遍了整个客厅都没找到。
没办法了,只能给司延打电话了,毕竟她这么宝贝这瓶花,陶宛感觉自己这也不算是黏人或者思念什么的,全都是为了百合花好而已。
第一遍拨过去,对面并没有接。
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了整整两遍,最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陶宛垂眼看着手机上的屏幕挂断了电话。
手指在那串数字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算了,说不定正在忙。
也没人规定陶宛打电话司延必须要接啊?世界上有这条规定吗?
陶宛叹了口气,打算先委屈百合花喝几天矿泉水,实在不行,她明天再去花店问问,说不定会有。
免得司延回来看到花怎么了,还以为是自己故意虐待呢。
陶宛那边用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哄好了自己,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手腕一翻,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
“司延”
呵,算这个人识相。
陶宛嘴角微微扬起,按下了接通键。
司延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有些失真,显得更加清冽……也更温柔:
“陶宛,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