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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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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身为虚静派掌门,他还是很忙的。何敢为搞不定的事情,一个飞鸽传书他就要回去。许安平这才有了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好不容易忙完回来坐忘派,已经是一个月后。

门内上上下下奔走忙碌。甚至有几次撞到了他。

有好多生面孔。想来是元云师叔信里说的回本了!赚钱了!确实是真话。

“小心点儿。”

童心尘手一伸,稳稳接住落地的果盘。那外门弟子撞到他身上被弹射出去半尺。一爬起来就遍地摸、到处找,“我果盘呢?”

“在这儿呢。没撒。”他伸手要拿,童心尘一收,先不给他。“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那弟子道,“今天安平生辰,前掌门整了个30发的大烟花庆祝。还摆了20桌流水席呢!你也来呗!”

今天他生日!童心尘居然不知道!

那弟子接过果盘欢欢喜喜跑开去。剩童心尘在原地惆怅不已。

他的生辰童心尘是问过许九斤的。然而生辰这种事情,13岁离家后他就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讨厌那一天出生的自己。多年没有过生辰这个概念。他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更别说别人的了。所以当这一天突然来临,他不知所措。

他人缘好,人人都有送礼物。

原来在童心尘不知道的日子里,他在这里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每一句祝贺都仿佛在打童心尘的脸,仿佛都在说“看!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

李连生更是对他冷眼相待。许九斤在一旁是哄了又哄,生怕媳妇儿当场掀桌子算旧账。

他左摸摸右摸摸,掏出一堆银票地契来。

最近不是在帮虚静派赚钱就是在帮坐忘派捞银子。身上除了银票等物,再无其他。

他眼珠子一动,计上心头。

好歹是烟花柳巷出来的童二少爷。花言巧语简直是降维打击。

“冠者礼之始也。弱冠之礼是你成人爱人的开始。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让岁月流淌过去?本来我想给你准备1岁到20岁都不同的生日礼物。绮裘宝马、金龙玉树、翡翠珊瑚,统统给他装到皇帝赐我爹的那四乘华盖龙纹安车之内,拿黑布蒙你眼睛,领你到地儿,给你一个大惊喜。诱你掀开那一帘金丝绉纱,看你的惊诧和欢笑映在那鎏金琥珀窗牖之上。可是你中正叔说这些东西你也不是买不起,你要喜欢老早就买了。”

这是谎话。童心尘扁起嘴作出为难的样子继续道,“这可难倒我了。我向来不会讨人欢心。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在讨好我欢心。年轻的时候也在坊间厮混过一段日子。三四两银子就可以叫他们欢喜一整日。可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这几日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礼物是特别的。姑且准备了一下,你莫要嫌弃。”

城东大宅子地契一张压手里。

“人,到哪儿都得有个窝。九斤说你出生在悬崖底。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就当做生你的地方。宅子不大。三百里。”

首饰铺地契一张压手里。

“两岁了,该打平安锁挂脖子上永保平安。九斤给你取名安平也有此意。我自然也是如此希冀的。”

成衣行地契一张压手里。

“三岁,盥洗更衣出门,约上三五个伙伴儿东街跑西街窜。合身的衣物少不了。”

丝绸行地契一张压手里。

“四岁,爬树掏鸟蛋,衣服得勤换。”

肉肆行地契一张压手里。

“五六七都是长身体的好时候,得多吃肉。”

纸行、文房用具行、茶行,地契压手里。

“六岁就该读书识字上私塾了。九斤说八岁前你都在山里,好不容易想起来要教你念书识字自己也不会,还是托了大哥的福你才上得了私塾。读书识字文房四宝哪里能少得了?”

当铺地契一张压手里。

“九斤说你十岁的时候随我大哥外出,一眼瞄中了账簿的错漏,给我家避免了一笔大损失。我给你当铺一间,当作十岁那年奖励你为我家做的事。”

钱庄地契一张压手里。

“钱庄是纪念你第一次补贴家用。这可是我磨大哥好久他才告诉我的秘密。”

众人已经是惊呼不已,纷纷探头过来看。童心尘不慌不忙又将花纱、鼓乐、彩兴,地契压他手里。

“九斤说你十二岁开始离开惴惴峰,跟着我大哥在商海打拼,满世界跑船、调货、视察。外面尔虞我诈,那滋味如何不好受我是晓得的。”

酒米、酱料,地契一张压手里。

“十五岁你回来了。柴米油盐地照料你九斤叔。辛苦你了。”

镖局、驿站、酒肆地契一张压手里。

“十七岁你偷偷拜师。想必是大山寂静无趣,想念外面的的世界了。都依你。镖局、驿站、酒肆三五间。走到哪里,都吃穿不愁。”

银票一叠压手里。

“出门在外,银子最实在。我知道,这些都是三教九流的东西。你志向高远未必看得上。但总归是我一片心意。你就收下来,耍着玩儿吧。几张纸,也不重,不会在走南闯北的路上拖累你的。”

“耍着玩儿?”

“几张纸?”

“童掌门真是财大气粗!”

众弟子哇哇直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连带着也认认真真端详起童心尘身上衣着打扮来,试图一窥富贵的门槛。

叶吴香倒是清醒,“这些有什么用?他在牢里又不能出去。”

温元白点点头说,“而且,他又不缺钱。”

“对哦!”

众人仿佛才想起来坐忘派现在是卖到了他名下。论银子,安平也有不少的呀!

好死不死还有人提起,礼物为什么是随手掏出来的?

童心尘尴尬万分。

“童掌门日理万机。红丝带、绸盒子等物来不及筹备也是情有可原。”

给了台阶下,许安平叠了叠那些银票地契。一并还给他。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童掌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贺我生辰。安平,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请你喝一杯水酒。请。”

他是体面的人,在囚牢之中仍优雅如常。

只有童心尘自己,苦瓜着脸,被困在小小的酒杯之中,被困在那一声声疏离到极致的童掌门之中。

“干!”

童心尘夺了酒壶就往嘴里倒,倒转酒壶一滴没剩,眨眼示意。旁人叫好声连连。

“今日不醉不归!”

他本就是花巷常客。戴起笑意来,哪个能比他疯狂?

他一坛一坛地喝酒,把许安平等人都吓坏了。许九斤试图去劝,被灌了两口,醉得不省人事,由李连生抱着提前离场。

又有人来与他拼酒。个个败下阵来。

他那豪迈的喝法征服了不少看客。身边看热闹的也聚起了不少人。

当他说光喝酒没意思的时候,他们坐下来玩觥筹。

叶吴香射箭很准。是此中好手。

童心尘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遂带着众人猜起拳来。投壶、推牌九、抽木……

他知道好多酒席上的玩意儿。都是狱中妖怪们、坐忘派弟子们不曾见过不曾听过的新奇玩意儿。

有人往门外扔花生米也会自己进他嘴里。

人家质疑,“你这一碟花生米肯定动了手脚。用这一碟,”

现剥一碟,结果还是一样。

“你用了什么法子?”

“很简单的,你们也会。”童心尘一踩脚下,是个迷踪阵,他是中心。

淦!难怪这个花生米怎么跑都跑不出去。迷踪阵还能这么用!

有人当场布阵尝试。结果花生米全落在脚边一圈。

童心尘指指自己的嘴,“你把阵眼设在这儿。”

“这阵眼是可以变的吗?”

“那当然。”

于是乎成了你翻书,我演示的教学现场。

童心尘又展示了他那花里胡哨的火球术。把全身包裹起来变成小火人。每一处都在消耗体力,威力并没有变大。

金刚罩,他鼓气不均匀,将灵气变猫猫耳,尾巴还能摇一摇。因为不均匀所以部分地方特别脆弱易攻破。

拟态,甚至能模拟黄鼠狼放臭屁、壁虎断尾。据他说就是事后会拉肚子。

温元白指出问题所在,“到处都是弱点,这有什么用呢?”

童心尘,“好玩儿。”

擅长社交的他一下子就成为了筵席的焦点。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跟着他酒醉的脑筋,玩着一个又一个小游戏,欢笑过一场又一场。

夜深,筵席散。狱中妖怪们各自回笼。坐忘派弟子们锁好了门,路上碰到与他打过招呼,便三五成群回房休息。虚静派待客的厢房是新建的,在隔壁山头。

山风吹酒醒。童心尘站在山腰,眺望着那边的灯火一盏盏渐渐熄灭。无人处,巨大的悲伤一股脑儿地压上心头。

他扶着一棵李子树,大口大口地将黄酒吐出。胃都快要被吐出来了。

眼睛都是疼的。黄酒翻上来熏的。

那模样,真叫一个狼狈。

“活该!”

童心尘擦擦嘴角,呵呵一笑,唱着歌儿转身往上走。

唱的是元幻清教他的家乡小曲,帝女花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

今夜不宜打坐。他吹了蜡烛,简单漱洗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一床被子盖了上来。

黑暗中,他两眼一瞪,手疾眼快掐住了那人虎穴将人擒住。伸手入怀里摸到了火折子,笑嘻嘻在许安平面前晃了又晃。不知是醉没醉。

“李子树下面,我闻到了春芫草和苦艾的味道。嘿嘿。我就知道,呃喔,是你。嘿嘿。”

“你喝醉了。”

许安平抽出手来。童心尘又把人抓住。

“我超~能喝的。那一点灌不醉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看我难受。”

许安平甩手要走。背后压上来一个人的重量。胸前被一双手箍得死死的。

“不昂你走。”

童心尘口齿不清说着,将脑袋摁在了许安平宽阔的后背上。无声地蹭着,磨着,呼吸着。

许安平心里也不好受。他没想过此生有机会再见他。他还以为锁妖塔没了,人到了坐忘派,童心尘顶多来一封放妻书,上面端正的小楷写着“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万没想到,他千辛万苦找来了。

许安平想用疏离逼他回去。伤他的同时何曾不是在伤自己?以为他终有一日会放弃,回虚静派好好做他的掌门去。

殊不知,筵席之上他一反常态,大笑大乐。把许安平吓坏了。趁他酒醉,偷偷跑出牢里来,一路暗中跟随保护。就是呕吐之时哭红了眼,他也忍住了伸出去半截的手。

怕他着凉,以为他睡着了,才敢拿起被子。

童心尘就这么抱着他,不说话。许安平也不动弹,生怕聪慧如他察觉到自己那颗藏不住爱意的心。

过了一会儿,后背滴落几处温润。是泪。

许安平再没忍住,回身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将他嘴角的泪狠狠地亲了去。像是报复一般。

他搂得那么紧,像要把分离这个月都补回来似的。童心尘仍是嘿嘿笑着。在许安平耳边吹起恶魔的低语。

“并腿。”

“弯腰。”

“嘟嘴。”

“压裙子。”

他记起来了血契的使用方法。许安平也久违地被血契好好“招呼”了一把。

“成亲那一晚,你好像,想解除血契。是吗?”

完犊子了!

他想起来了!

他记仇了!!!

许安平顿觉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腾到脑门儿。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捏着耳朵眯着眼不敢正眼看人,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童心尘翘起腿,玩弄着火折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酒半醒,有点热,扯了扯衣领子。许安平误以为要抽他,身子抖了一下。

童心尘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放心,今天不戴金链子。说吧。八金二阵一雷法是怎么回事?”

完了!血契在,不能撒谎。

“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总之就是为了你……”

确实是真话。能想出这种法子抵抗血契,也是难为他了。

童心尘一挥手把血契解了。

许安平喊着喊着没了阻力,睁开的眼里全是惊喜。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血契解了。你自由了。”

童心尘放下火折子,转身躺下,面墙而卧。肩膀一耸一耸的,似在哭泣。

“生气了?”

许安平俯身去看,被一脚踢开。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许安平又凑上去。再被推开。

“爱干嘛干嘛去!你许安平要去死,跟我童掌门有什么关系?哼!”

原是为的这一口一个童掌门。

童心尘委屈的眼泪来不及落下脸颊就被人拭去。

童心尘捏着他腮帮子,恨铁不成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是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你……”

“没有不理你。”许安平亲了亲他的掌心。

“喜欢你。怕连累你。不敢认你。”许安平亲了亲他的眼角。

童心尘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锁妖塔,倒了。”

四目相对间,他们眼中只剩下彼此。

盖子,一点点吞没火折子带来的光明。

许安平一指头弹出去。强劲的内力赶在最后一刻带出半点火星子,点上了蜡烛。

他正大光明的脸让屋内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单膝跪在床边。抓起他的手,怜惜地试图抚平上面岁月的痕迹。“阎王爷说你在地府吃了很多苦。福气和功德都……”

上次叶吴香是没有说。但是他可以让童心尘以为吴香说了。那么,这个压在心头的秘密就可以一探究竟了。

但他忽略了一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翘起屁股童心尘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说没有事他肯定不信。他能问起这个,肯定是老阎王泄露了一些消息,但是他不知道具体细节,想讹他来了。

童心尘得出结论,可以糊弄过去。

“你知道的,因为孟婆汤吃了一些苦。”童心尘回握他的手。憋出两颗泪,软了他的心。“还好,还好,这一次,早早就想起来你来了。”

许安平自己也是过来人。深知这份失而复得的心酸和难得。不禁回抱他,好声安抚。旁的质问、试探,全都忘在了脑后。

烛影摇曳,双双倒在了床上。

次日,坐忘派弟子敲锣打鼓找许安平。后者嘴里叼着发簪,手忙脚乱系着腰带从床上弹起,嗯嗯嗯要回话,又被一巴掌摁了回去。

童心尘瞪他一眼,许安平马上呆立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丹田运足内力,童心尘偏头冲着门外找人的弟子们吼,“吵什么?人在我床上。”

童心尘这一声吼,力穿云天,声破深海。此处多山,难免有回音。

于是乎整个坐忘派甚至山上樵夫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我床上……

我床上……

床上上上……

“没脸见人了。”

后知后觉的许安平捂着脸将身子蜷缩起来装死。

那么大块的身子,愣是叫他挤在了一起,居然显得有点娇小。伴随着鼻尖传来甜腻的花蕊夫人衙香,隐约有昨夜的二分销魂。

本来不睡到辰时不起的童心尘被早早叫醒本就烦躁得不行。看见他这大狗狗的模样反倒是乐了起来。

童心尘对他昨夜的表现十分满意。以前只会嘟起嘴要再来一次亲亲的家伙如今居然学会主动了。

童心尘拍拍他,安慰道,“乖,实在不行我锁你回虚静派。我们继续昨晚的事情。”

“什么继续?这个身体是心明的。”

又是这个。童心尘牙疼。

许安平不想连累他并没有找他帮忙。反而是自己偷偷找人布阵。

好在,坐忘派上下关系没有虚静派那么严谨。叶吴香找的这几个弟子愿意私自下山帮他布阵。

正在商讨阵法事宜,温元白插了个头进来。“干什么?算我一份呗。”

弟子们连连摆手,“代掌门,你太厉害了。”

“阵法讲究一个平衡,我们可跟不上你。”

温元白耸耸肩,连指间夹着的信件仿佛也无奈耷拉下来了。“不过你们要布阵为什么不找虚静派守阵七子?”

许安平不是没想过,“但是他们专研锁妖塔阵法多年,怕力有所竭。”

“你终究不是符修没有守过阵,这就是你的知识盲点了。符修与阵法共生死同存亡没错。但是,阵法解除,也就没有半点关系。”他想了想道,“就好比夫妻离异,放妻书一签,彼此瞬间成陌路人。谈何力有所竭?”

许安平又说水南天就恢复不过来。

温元白哎呀一声拍大腿道,“那是守阵时候受的伤!跟阵法有什么关系?他要伤,不守阵他也是伤的呀!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他不守阵也是治不好的呀。”

众人觉得好像是这样。

温元白说得激动,那信扇得飞快还嫌不够凉快。

“你再看潘玉龙,不用守阵,身体好了。但是也没见他比他老婆年轻。为什么?因为守阵伤了身子力有所竭?不是!就是年纪大了!还没过炼气期就去守阵,停下了修炼的步伐。你再想想,他力有所竭那萧田甜够用吗?不得继续包养一大堆小白脸?”

众人噗嗤笑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元白脸红红狂扇扇子。“都怪你们!”

“谁让代掌门你怎么纯情。”

“你温师叔98年都没有谈过恋爱有什么办法呢?”

温元白咳嗽两声,正色道:“总之,守阵归守阵,可以为阵法生为阵法死,但是阵法死了就不必再为阵法死。怎么这么拗口?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懂了吗?”

许安平点点头,然尚有一事不明。“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找遍书都找不到。”

说到这个,温元白满脸得意。“我自己总结的。”

当年诛邪大战高巨疯守阵失败,身死。虚静派来求助,他短暂守了三个月的阵脚。可惜门下事务繁多,还是让潘玉龙接手。岂料,曾经力有所竭的温元白在换人的瞬间就恢复了。他由此窥得一点守阵心得。

“不过,总归是我一家之言,还没有得到更多的证实,不敢写在本子上。锁妖塔倒了后,我也找守阵七子聊过,果然如此。这不就印证了?正好最近不用打理门派事务,大把时间。我已经打算把这个守阵心得和七子合作写一本书,留给后世。”

许安平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皱巴巴的信件一拍温元白脑袋,“我来是告诉你,水南天一醒来就到处找你。找不到你给你留了信。”

“信呢?”温元白把信举高。一双眼睛到处找。都快找成斗鸡眼了。“我信呢?我一直拿在手上的呀!”

众弟子捂嘴偷笑。

许安平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反应过来,提醒道。“现在也在你手上。”

温元白哦一声,恍然大悟。将手心咸菜似的信件抻抻平,递给他。“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呢?”

“我没有。”许安平撒谎道,“只是不凑巧。”

一伸手,接过了信件,当场拆封起来。

旁人在场也丝毫顾不上了。

他太过熟悉这孩子。他做事一向有头有尾有交代。此番突然离去定有事发生。

“附近有没有狐狸?我要送信!”

叶吴香从不曾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锦衣蒙尘,灰土满身。端正的脸上甚至带着撞到栅栏时候划到的血痕。

“这是怎么了?你看你……”

许安平一把拍开他掏出的帕子。拿着信,死死抓着叶吴香胳膊,“天仔跑去刺杀云霁!”

叶吴香感觉被掐的地方淤青了。皱起了脸,强行镇定下来,安抚道:“大师兄未必会输。削弱云霁的力量,对我们也有好处。”

“你知道什么?云霁身边有鼠妖。天仔身体还没好。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懒得在这里跟他解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是拖得久,天仔的处境越是危险。

许安平一把将信甩他身上。没好气道,“你去马家找鸢儿。”

“说什么呀?把信给她吗?喂!你去哪儿?”

叶吴香不明所以。那头,许安平的身影已经匆匆消失在山路拐角。

“文韬!还不快点把我老公交出来!”

刺杀居然失败了!被鼠妖压制住的水南天奋力挣扎,抬眸看人,尽是不甘。

他的声音像感染了风寒的女子,又像捏紧了嗓子的公鸡。念叨着“杀了泥(杀了你)”“师浮(师父)”“放开蜗(放开我)”这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童江雪收到许安平求救信的时候,水南天已经被当作刺客制服了。

童江雪灵机一动,操起裁纸刀就冲过来梨花院要人。

童江雪向来温柔文静。哪里见过她这般撒泼的模样?永明邪教众人不禁好奇起这个话都说不清的野男人。

水南天反应过来此人是来救自己的。将计就计,脑子想着五柳花是怎么对他妹妹的,身子便连滚带爬跑过来,抱着童江雪大腿,作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慢着。你说他是你冬青苑的人,有何证据?”

鼠妖分明嗅出此人身上有许安平的味道。不可不防。

“水南天。”

水南天应了一声。被童江雪揪着耳朵提起来。疼得他呀呀直叫。

“我都说了!喜欢人伺候的是文教主不是现在的云教主!你还……呀!”

醒觉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两位教主的真相,慌张得快要把小拳头吃掉。“啊!”

左掌叠右掌把自己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鼠妖皱起眉头,挥手将房门关了。门关上的瞬间,奔涌而来的硕鼠爬上两名守卫的身上。伴随着午夜的尖叫,大门左右留下两道一人高的血迹,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

鼠妖还要将手中人依法炮制,被童江雪叫住了。

“留给我。”童江雪冲着殿上人耍了一套标准的教中礼仪后,才悠悠恳求道,“云教主,这男人强壮有力。我看着喜欢。反正要杀,可否等我用完?就一晚。”

押着水南天进了屋,关了门,锁上窗。童江雪一下子正经起来。

水南天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口中布块被取走后迅速挨了一记耳光。

“水南天是吧?说你笨呢,你晓得混进梨花院。说你聪明呢,又做出刺杀这种蠢事情。”

许安平来信要她救人。可童江雪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此等莽夫!

“笨死了!”

水南天无法反驳。默默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他磕磕绊绊说着自己的身世来历。童江雪怜他爱妹心切,便不再怪罪与他。

童江雪将他身上绳索解开。让他先睡。自去床下拉出一具体格与他相仿的新鲜尸体来。抓起胭脂水粉,开始依着他的模样描画。

尸体是鸢儿送马草时候混进来的。明早运出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水南天本人?教中弟子众多,出外勤少了一两个根本没人发现。

梨花院的姊妹向来都是这般救下的。她俩做这事儿早已轻车熟路。

考虑到这个人报仇心切,怕他再来。童江雪放下眉笔。手指往他脖子上一滑,严令吩咐道:“你死了。以后水南天就是鬼。你不是水南天。知道了吗?”

水南天摇摇头,说要留下来保护她。

水南天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杀云霁的事情也许可以和她联手。

“你我目标一致。何不联手?”

童江雪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他。“就凭你?”

水南天揣起手脚,现出狐狸真身来。一只巨大的赤狐。比床都要大。他皱起眉头奋力将身子变得小一些,免得撑破房顶。最后停在了小狗大小。就连皮毛,也变成了狸花猫那般。

“我如今伤重未愈。法力有些差。明日睡醒,我自会恢复到寻常猫儿大小。你日常行走将我揣在手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活生生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狸花猫,童江雪吓得手一抖,把眉毛画歪了。

随即反应过来。“你一个妖精你干嘛不直接用妖法杀了他?还搞什么刺杀?”

“师父说过不可以对凡人用法力。”

童江雪翻了个白眼,这居然还是一只老实狐狸。

许安平要她将人送走,自己倒是挺喜欢的。正好,马小鹭刚生产完,她缺一个送信的,留下来也无妨。

“别动,让我抱抱。”

“登州放风筝计划顺利进行中。云霁受雷击重创。永明邪教休沐半月。未发现异常。”

收信,许安平不忙回信。将那狐狸一把抱在了怀里。埋首它后背,好一顿深呼吸。

那是熟悉的皮毛香气,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是相见不能相认的遗憾,是对他大难不死的庆幸。

水南天认得的许安平是鸟妖形态的。许安平如今还戴了好多艾草蒙蔽他的嗅觉。所以他没能认出来。

小狐狸依旧乖巧,亲亲他脸颊安慰。虽不明,但懂事。

屋内,小狐狸坐人腿上,乖巧亲人。许安平提笔回信,也不禁露出笑容。

屋外,窗棂被抠得块块木屑掉落。

天仔为什么来找他?

看来,安平杀云霁的计划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没有告诉他。

童心尘更加担心他但是无可奈何。他千年的执着,岂是能轻易改变的?

金链纤细却耀眼,在肌肤之间闪出一线光来。那一线金,环绕脖颈,缠着锁骨,伸入颈窝,伸进去,再伸进去。在衣服遮蔽的地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细分为三四股更细小的金线,打腰间层层叠叠往后背环抱过去,不知终于何处。

虽不见,然动静之间摆动摩擦皮肉,叫许安平不能不察。他抬眸求助躺椅上那人。对方笑意盈盈,却是没有允许他取下来的意思。

他不肯说,童心尘也不肯饶恕了他。

往日的坐忘派穷疯了。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白瞎了许安平这倾国倾城的美貌。如今他这金链子一戴,便是天潢贵胄。看而不得,馋死他们。

“哎呀安平你这链子可是纯金的?”

葵菜妖张手就要来抓他颈间仔细瞧。

许安平吓得一个箭步后退三尺,满脸警惕。

葵菜妖伸出半空的手愣在原地。

许安平害怕衣服下的那一截暴露在大众眼中。若真只有脖子上那一截,取下来送他又何妨?偏那链子扯着他身子,不把全身衣物脱干净摘不下来。这事儿也不能跟他这个外人说。这一动更是扯得他全身发烫,额头上冒细汗。哪里还谈得上思索对策?

葵菜妖误以为自己伸手叫他误会是贪财要强抢。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挠挠头,一时间尴尬非常。

就在此时,一根金链子自指间飞出,越过人群,正正套在了他伸出的手上。款式,与许安平颈间那一截一致。

“看清了?和这个长一样。他脖子上那个,我不许他摘下来,他自然不敢让你碰。”

童心尘在躺椅上撑起半截身子,轻描淡写说明一切。

人群中隐约传来纷繁的议论。诸如“妻管严”“童家这厮果不是好货色可惜了安平”“人家一个愿嫁一个愿娶你管得着”。不一而足,全是怪罪童心尘的,指责童心尘的。

许安平怒了。吼了一声,“闭嘴!”

人声这才止住了。

许安平这会儿脑子也不再泛热气,慢慢冷静下来,恢复往日的沉稳。与葵菜妖拱手道歉,顺着童心尘给的台阶下去,将此事圆了过去。

夜里,颈间金链子被床上那双手恶意往外拉扯。

“知道为什么受罚吗?”

“星子生气了,我就该罚。”

“屁啊!好好想!”

“不把云霁消灭,你转世轮回的过程中,许愿被杀的可能性永远存在。为了你,我可以努力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许安平忍着身体难耐的摩擦偷偷往前跪了一点,让自己舒服一点。不料,这等小动作没能逃脱精于此道的童心尘。耳边暖风起,童心尘的温声笑语,昭示着他今夜的无心睡眠。这链子,戴上去容易,摘下来可就得费点喘息之声、添一点床褥的撕扯皱乱。

自这一次暴露危机之后,童心尘也没再强迫他大庭广众下穿戴这些不正不经的饰物。只在私下里,两人关上房门细细欣赏。

然,俗话说死性难改。童心尘想往外宣扬他爱人好看好看好好看。这颗心,就是那出墙的一支红杏,哪里关得住?

两相纠缠,童心尘终于同意许安平的请求,只戴一些寻常、正经的款式就好。

可那缠足三圈的金铃铛、腰间盘盘缠缠挂了半条腿的金流苏、指间跳跃的条条金鱼与手腕银盘荷叶相照应,怎么看怎么算不得寻常、正经。总归是比之那日细金链又好上许多,许安平便也就同意了下来。

别看都是许安平不甚乐意的样子。这一件件可都是衬得许安平美色倾城的得意之作。谁见了都得说一句,许安平有了爱情滋润那是越长越漂亮。

做得多了,偶尔也有两人都很喜欢的。其中之一就是一只金虎探身项链。金虎威武,自大石往外费劲儿探身嗅他锁骨凹陷处那小小粉蝶。颈间那一处凹陷,陷的何止是金虎?是所见之人的爱美之心。

戴着金虎项链,可以穿寻常衣服,露出的身体部位也不必太多。许安平很喜欢。

美色当前,偏偏欲拒还迎。童心尘也对这识货的探身金虎很满意。

惩罚?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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