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鸟天生就会飞,鱼天生就会游——“诱惑人类”就像是写在塞壬的种族特性里,随着每一滴血液的奔淌,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偏偏黑泽阵就是不上钩,发出“啧”的一声弹舌音。
“……我要吐了。”
末了,还嫌这样不够似的,伸手去捏飞鸟彻羽的脸,在小孩软糯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殷红的指印子。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飞鸟彻羽简直不敢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先招讨厌的,先要别人让步低头不说,现在还要倒打一耙,甚至得寸进尺,嫌弃别人恶心还实施暴力行为!
“我要!我要……我要……我要……”飞鸟彻羽“我要”了半天,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睁眼说瞎话,“我要起诉你!”
黑泽阵才不吃他那一套呢,冷嗤一声,像是在嘲笑他又在胡说八道。
把纸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刚刚出锅的松饼,现在的温度正好入口:“吃你的。”
飞鸟彻羽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好拿起叉子乖乖听话?
差七岁是这样子的,黑泽阵已经可以完美地融入到各种严苛的任务里面,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的时候,飞鸟彻羽还只能围着他的腿打转呢。
被讨厌的家伙无情镇压了之后,小孩几口吃完了眼前的松饼,把剩下的纸盒丢进身边的垃圾桶。
“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不长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比如说现在:一个松饼的功夫,就把刚刚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脾气不好,但是意外的很好哄……不哄也能好。
“你想去干什么?”
飞鸟彻羽当然早有主意,把手里的卡通地图抖得咔咔响,指着角落里面阴森森的骷髅头图标:“我们去鬼屋吧?”
说不定鬼屋里面真的有鬼呢?
黑泽阵摸出手机看下时间,还很宽裕,迎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默默把冷嘲热讽的话咽了下去:
“……行。”
*
“拿着这个手环,如果在过程中随时想要终止,摁下按钮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会立即出发,从最近的安全通道带领撤离。”
黑泽阵接过两只手环,大略观察了一下,有些不爽地分别扣在了自己和飞鸟彻羽的手腕上。
……带定位的。
不过好在是那种平时不会实时播报位置,之后在摁下去的那一瞬间才会报点的类型,所以勉强还算可以接受。
工作人员带着厚重的口罩和帽子,细细叮嘱着一条一条注意事项后,放开了鬼屋的大门。
“鬼屋内部地形复杂,不同的选择会通向不同的出口,所以也有可能会有遇上其他游客的可能……”
飞鸟彻羽拿着那张被故意设计的阴森又血腥的残缺地图,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下,得出结论:没什么用。
只有最开始的一小段路,后面的都是“欢迎探索”,所以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上的作用嘛。
这间鬼屋是选择的精神病院题材,两人推开最外面的大铁门,故意做旧的门轴发出巨大的“吱呀”呻吟。
工作人员的脸上,在口罩的掩护下,咧开一个夸张的笑脸,嘴角一直裂到耳朵。鬼屋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落锁,顶头的灯牌上,原本荧绿色的“欢迎光临”改成了猩红的“暂停营业”。
首先进入的大概是医生办公室,惨白的顶灯在上面一闪一闪的,做足了“年久失修、经费不足”的氛围。
黑泽阵从墙壁挂钩处找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白大褂,每一个都别着不同的“实习生吊牌”,正面贴着名字和模糊的照片,背面标注的是具体工作的地点。
黑泽阵不是很想穿这种不知道是有多少人穿过的情景服装——反正不管干不干净,飞鸟彻羽穿着肯定不合适,所以具体穿一件还是穿两件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从上面摘下来两个正好一起的牌子,一个别在自己风衣的扣子下面,另外一个夹在飞鸟彻羽兜帽上。
飞鸟彻羽现在正在和橱子里面的保险柜较劲,努力把深埋在里面的密码锁正过来,抽出时间看了一眼:“为什么是‘慢性康复女病科Ⅲ’?”
“这里只有‘女病科’的牌子。”
估计是只要从这个门进入,就会被分在“女病区”。
黑泽阵在飞鸟彻羽旁边蹲下,仔细观察这个箱子:普通款式的密码箱,旋转输入密码的那种,写着密码的字条应该是在某个角落等待玩家去搜。
也许在这个房间,也有可能是在后面的情节才会揭晓。
不过现在有塞壬在这里,不用那么麻烦。
“过来。”
飞鸟彻羽乖乖听话,耳朵贴在锁旁边,遵从黑泽阵的指挥把密码盘转来转去,直到每一圈都在“特殊声音”的地方停下,锁舌轻声弹开。
里面是一份薄薄的文件,被订书针钉起来,几页纸的样子。
纸面上的字迹被凌乱的褐色手印遮盖,只留下寥寥几个清晰的单词,可以半阅读半推断念出它们的意思。
小孩凑过去,磕磕巴巴地对着念:“20年前……新汇款……失踪……死亡……废弃……”
被污渍站在一起的纸页有点难翻,飞鸟彻羽努力搓起边角,想要将黏糊糊的两张分开。
“20年前,这家精神病院接收了一笔新汇款之后,某病人失踪,在这任职的医生或者是高层管理被病人杀死,从此医院废弃……”
结合周遭环境中的蛛丝马迹,黑泽阵稍微推断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器官买卖被披露之后导致的医院废弃,死的应该是院长或者其他高职务的管理,社会影响严重,不得不废弃这家医院。”
这和考试严苛但是提前发答案有什么区别?
飞鸟彻羽:……?
揭开了下一页,果不其然,上面赫然写道:作为一名实习记者,你(们)通过特殊渠道发觉了这家医院的不对劲,于是以实习生的身份,潜入调查……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飞鸟彻羽眨眨眼睛,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都讲出来了,那我们玩什么?”
黑泽阵也觉得自己冤枉,他又没玩过这种,谁知道这种游戏还要包括“留悬念”的环节,还以为是从这里就让他们尽可能的推理了呢。
“箱子是你找到的,也是你弄开的。”
谁能想到会有塞壬来玩人类的鬼屋游戏?所以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飞鸟彻羽张张嘴,实在不知道应该讲什么,很难得的和同样有些卡壳的黑泽阵面面相觑。
“……那我们还进去吗?”
“……要不然还是进去看看吧。”
反正来都来了。
黑泽阵又搜了一遍房间,找到了打开连同各个病区大门的钥匙,还有一张门禁卡。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推开同样厚重的铁门,打开在鬼屋门口领的手电筒,在前面开路,飞鸟彻羽跟在后面扯着他的风衣下摆,跟着他不动声色地躲避着藏在拐角处的摄像头。
这种游戏一旦被剧透了之后就会变得很没有意思,另一个被作为卖点的“恐怖”元素,也根本没有起到实际上的作用。
黑泽阵胆子大的没边,飞鸟彻羽更是从小生活在巫师城堡里面,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
从医生办公楼到病区大门的中间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上面整整齐齐的贴满了各个医生和护士的大头照,还有简略的工作履历,被血手印盖住之后勉强可以辨认,大概是什么什么大学毕业,然后有什么工作经历,最后是在哪个病区任职这样子。
黑泽阵默默记下了这些医生和护士的名字,着重注意了院长和主任信息,毕竟是之后可能会用到的重要NPC。
飞鸟彻羽被黑泽阵掐住肋骨抱起来,和在病区大门口贴着的工作安排表保持平视,一字一句地开始“安排工作”。
“反正就是,按照我们之前的工作安排表上面写的,每天的例行工作:”
“九点整开始到岗上班,九点二十到十一点半查房,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归还工作服和工作牌,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休息,两点到岗之后协助精神科医生和心理科医生开展治疗一直到晚上五点下班——反正我们是新手嘛,所以没有办法自己独立开展工作的样子。”
“切记切记,进出病区大门时刷门禁卡,在病区内务必两人及以上同行,佩戴医师证或者实习证,进出大门时确保大门关好……”
背面画的是简易的病区地图。
飞鸟彻羽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干脆把这张纸揭了下来,折好后塞进了口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的到。
“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是9:03,所以我们现在开始查房吗?”
提前的十几分钟是在办公室里面节省下来的。
感觉这种游戏实际上准不准时也没有太大影响?
反正只是一个鬼屋而已,要是前面的探索没有在预期时间内完成,后面的时间也不会停下来等的吧?
黑泽阵刷开门禁卡,推开病区的大门。
久不见阳光的室内,阴森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卷起两人的衣角。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锁舌扣上发出特有的沉闷的声音。
不对?!
我的枪和匕首呢?!
不仅如此,身上的黑风衣也被白大褂替换,原本带在身上的小半个军火库全部不翼而飞。
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声音和异样,要不是时刻都分出注意在自己和飞鸟彻羽身上,黑泽阵都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一把将原本不远不近坠在自己身后的飞鸟彻羽扯到自己怀里,黑泽阵做出防御的姿势,开始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
透过铁门的小窗口,可以看见来时的路已经大不相同:
顶灯突然连通了电源,偏偏又接触不良的样子,光线断断续续地,明明暗暗,将周边的环境照亮。
原本只有信息墙上有血手印,现在血迹蔓延到了每一处肉眼所及的地方,包括是天花板都被飞溅的血迹染红,滴滴答答的开始往下渗血。
被血色遮住的,贴在墙上的一张张人脸正面对着这个小窗口,黑沉的眼睛无声地和黑泽阵对视,看的人心里不住地发毛。
原本零星分部在鬼屋拐角处的监控也没了踪影。
这世界上有可能会有鬼怪吗?
——当然了,最有力的证据不就是在自己怀里趴着吗?
黑泽阵第一时间摁下了手腕上定位器的按钮......没有反应。
手机也已经不翼而飞——和外面联络的信号被切断了。
飞鸟彻羽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黑泽阵下意识地大力摁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边挣扎着想要他放松一点,一边闷声讲话:“……听不见了。”
“心跳声……没有了。”
原本以塞壬的听力,是可以听见在鬼屋内部游荡着的,或远或近的其他玩家和工作人员的,通过行动的声音,大概总共有二十个。
还有鬼屋外面的游客排队闲聊之类的声音。
但是现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准确地说,是从这道门隔开,整个病区上下五层的空间好像是被独立出来,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不仅如此,其他和他们在同一空间的,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也没有心跳声。
“他们”被关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不管先前是要走向哪里,全部停在原地,慢慢扭过头来,盯着两个闯入者看。
没有人出声。
飞鸟彻羽从黑泽阵身上挣扎着下来,挡在他身前,展开翅膀和耳羽,对着对面一众的类人生物龇牙。
看得出来很紧张,每一片羽毛都不自然地竖起,看起来膨胀了一大圈。发现黑泽阵有想要从身边绕过去倾向的时候,就努力折过翅膀,想要把他拨回去。
但是说实话,没什么用。
黑泽阵站在后面,从他的头顶上和那些病人对视:一张张木然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迟疑,最后都慢慢选择扭动身体,正面对着他们。
飞鸟彻羽抓着黑泽阵的衣摆,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们”就像是被牧羊犬驱逐的羊群,慢吞吞地向后退了一点,重新保持之前的距离。
塞壬大概也算是在各种魔法生物当中的食物链顶端。
黑泽阵这样推测。
所以在发现这是一只塞壬的时候,即使是幼年体,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但是等“他们”发现,飞鸟彻羽身体其实很孱弱的时候呢?
所以这样的对峙只能短时间内起到效果,一旦有一方率先释放出“打破僵局”的信号——黑泽阵不是很想和这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动手。
黑泽阵不动声色地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之前带的武器都没有了,在游乐园里面买的东西也都一个不剩,但是自从进来鬼屋之后拿的道具,比如说手电筒、证件、钥匙之类的都还在,甚至还多了一支蓝黑圆珠笔,还有一本病例夹。
感觉没什么能造成伤害的东西。
飞鸟彻羽身上更是干净,只有证件和圆珠笔,还有从一开始就扣在脖子上的束缚器。
……想到破局的方法了。
“去五楼,办公室。”
他们进来的时候标注的是“女病科”,但是现在面前挡着的,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两个分区就像是人类的肺部,之间唯二共用的地方,一个是在三楼的会诊室,另一个就是在顶楼的院长办公室,可以直达任何地点。
参考之前的信息来讲,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慢慢向着楼梯间走去。
后面的等他们走得远了,就默默地坠在后面,前面挤在楼梯间的病人等他们走进了些的时候就慢吞吞地躲避,更多的则是围在一圈一圈旋转的楼梯扶手上,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双手紧紧扒住扶手,头碰着头向下看。
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究竟是出于扮演精神病人的考虑不愿意说话,还是因为能力低下现在还不会说话?
“……有别人进来了,四个男人,大概是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在这个地方声音听得不太真切,飞鸟彻羽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大概是在和我们对称的位置进来的。”
那基本就是在另一头,同样颠倒了位置进来的。
黑泽阵一边用钥匙去扭束缚器上面的螺丝,一边抓住飞鸟彻羽的翅膀帮他缩回去一点,好让神经紧绷到没有意识到异常的小孩不至于被自己翼展两米的翅膀别到。
同样是游客,在鬼屋里面总共有二十几个,为什么只有他们六个进来了?这个筛选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说是因为有飞鸟彻羽的缘故,他们两个被盯上完全可以理解,那另外一边的四名游客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好像要和对面打起来……啊……没声音了。”
飞鸟彻羽努力竖起耳朵听,还是没有一点反馈。
“听不见活人的声音了。”
因为病人移动的实在是很慢,所以他们想要往上去的速度也实在快不了。等到黑泽阵终于把束缚器上面的螺丝弄下来的时候,才堪堪爬到三楼。
在经过三楼楼梯口的时候,黑泽阵远远地和四个衣着特殊的人对上视线。
旁人都是只穿了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扣子或者扣好,或者扣了一半,在领口处露出健康的肉色——只有他们四个,衣服是披在肩上的,里面还穿着各种颜色的短袖长袖。
分明就是后进来的四个游客本人!
根本来不及说话,黑泽阵一把捞起反射弧八百米长,现在正要伸手指他们的飞鸟彻羽,扛在肩上撒腿就跑。
这时候也顾不得和其他病人保持距离了,踩在他们头上往上跑。
——根本没有什么筛选的标准,完全就是他们四个身强体壮,专门放进来对付他们两个的!
飞鸟彻羽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楚后面四个追上来的生力军。
如果说之前那些个病人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浑身散发着“不堪重负”的讯息,那么这四个新鲜的就像是刚出场还上满了润滑油的新货,灵活的像是动物园里面的猴子,双手扒开挡在前面碍事的人就要往上冲。
而且……
“他们几个不怕我?!”
黑泽阵让过几只伸到眼前的手:“看好他们四个,要是追上来了就把你的白大褂和证件丢他们身上。”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连上了。
这里总共存在着三种不同阵营的人:穿着白大褂的“医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还有穿着常服的“顾客”。
分别对应着“牧羊犬”、“羊羔”还有“屠夫”。
“牧羊犬”对于可以在“羊群”中生存,而“羊群”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和“屠夫”之间是竞争关系。
身份的转化则来源于身上的衣服:一进来的时候拿上了证件,就是认领了“医护”的身份,而那四个人是在争执中被扒掉了白大褂和证件,被剥离了“医护”,然后被披上病号服,从“屠夫”转化成了“羊羔”。
本该是如此,而飞鸟彻羽应该是例外。
因为本身具有魔力,所以不会受到其他魔力的影响,也就不遵守这里的规则:不论他穿什么衣服,都会对他们有震慑作用,也都会遭到其他人的围追堵截,只是这种对新加入的游戏的玩家来说影响要小很多。
所以……能够统领羊群的是谁呢?
黑泽阵跳进五楼的楼梯大门,眼见着后面的几个人就要追了上来,伸手就要抓飞鸟彻羽的翅膀,飞鸟彻羽早有准备,把自己的“实习生”证件塞进了最前面张着嘴喃喃自语的人嘴里,顿时身后就乱成了一锅粥。
“往左边,然后再左拐,有讲话的声音。”
拐过两个弯之后,黑泽阵自己也能够听到了,循着尖声哀嚎的男声,一脚踹开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厚重的实木门回弹慢慢掩上,这才隔绝了背后的纷乱。
“我的腿啊!”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黑泽阵的脚腕,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抓住另外一只脚腕,甚至还要往上攀爬的架势。
只见一个地中海发型,穿着白大褂,只有上半身的中年男人靠着双手的力量在地板上艰难爬行,身后的内脏和血迹拖出了狰狞的血痕。
一张狰狞的脸上吐出凄厉的尖叫声:“我的腿没有了!我的!我的腿好痛!求求你了!把你的腿给我吧!给我!”
黑泽阵想要挣扎,但是双腿就像是被种进了地里,牢牢扎了根,根本动弹不得。
——是了,“实习生”是怎么能拒绝“院长”呢?
飞鸟彻羽从他身上跳下来,着地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在剧痛下给院长磕一个。不过这种时候飞鸟彻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把属于黑泽阵的证件也如法炮制,一样塞进院长的嘴里。
害怕他吐出来,又拿出了圆珠笔往里面捅了捅。
挣脱了束缚的黑泽阵赏给他一个狞笑,脱下白大褂,像是在太平间盖尸体一样,披在“院长”的身上,抄起旁边的转椅,抡圆了狠狠砸在一直以来装神弄鬼的家伙身上。
直到他再也没了动静,这才收手作罢。
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感觉像是死透了。
黑泽阵用椅子腿挑起被血色浸透的衣服,露出那张被砸的不成人形的脸……实在是太狼狈了,简直是不忍直视,只好又给他盖回去。
“……这里应该没死过人。”
也就是说虽然一路上来看起来血胡拉茬的挺像那么回事,但实际上还没见过血。
飞鸟彻羽靠近了在院长身上闻了闻:“我没在他身上闻见血腥味,不论是真血,还是魔力里面带着的血腥味都没……”
“我的腿啊!”
一会的功夫,院长很快就又恢复过来了,这次没有其他穿白大褂的人吸引注意,他开始径直向着飞鸟彻羽爬去,一边挪动一边不忘给自己的腿哭丧。
飞鸟彻羽被他恶心的不行,被追着围着办公桌转圈。
我又没有腿,你追着我有什么用啊?!
【停止】
【噤声】
【快滚】
……该死的,智能太低了根本没办法交流,【言灵】不管用。
“这家伙弄不死?”
黑泽阵也嫌弃他埋汰,干脆站在桌子上,看着下面的两个……一个半人玩猫捉老鼠的把戏,还有刺耳的伴奏。
看起来也没有办法交流的样子,不弄死他该怎么出去呢?
“阵阵。”
飞鸟彻羽伸手,被黑泽阵从地上拔萝卜一样拔起来,扯下刚刚撬开,现在只能虚虚挂着的束缚器,改为扣到院长的脖子上。
效果立竿见影,那半个家伙立马就被钉在地上动不了了。
小孩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摸出裁纸刀,手起刀落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瓷白的手臂被送到院长的脸正上方,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汇入他的嘴里。
像是被灌了什么辛辣的毒药,颤抖着的身体不断膨胀,很快就像是被不断充气的气球终于到达了极限,在他们眼前炸开了猩红色的血雾,只留下了静静躺在原地的银色束缚器。
失去了魔力支撑的世界开始迅速崩塌,顷刻间就溶解殆尽,重新恢复成普普通通的鬼屋装扮。
飞鸟彻羽运转魔力,治愈不断淌血的手腕,抽出重新回到口袋里面的湿巾给自己擦干净血迹,伸出手准备继续让黑泽阵抱他。
却被一只冰冷的枪口顶在脑门上。
刚刚还在患难与共的少年变脸速度飞快,垂下森绿色的眼眸,像是俯瞰猎物一样的死死盯着眼前的塞壬。
飞鸟彻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用这种眼神对着自己了,上一次还是当初在水族馆的时候。
手腕上的定位器亮起暗淡的红光,指示现在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五分。
冷硬的枪口戳戳他的额头,吐出口的是毫不留情的话语: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