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策戴上手套,开启烟盒,夹出4支完整的香烟,分别贴上不同的编号。
接着,他挑选了一把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开四支香烟。再取镊子,夹出几根烟丝,塞入不同的试管。接着将反应液滴入试管,摇晃片顷。
最后塞入离心机里,剩余的检测工作交给机器。
仪器上五颜六色的指示灯,安鸩不禁感叹了一句。
“哇,你还真可以当法医。”
方策戴着监测目镜,一边专注操作,一边谦虚道:“别夸我,我不经夸。现在纯属赶鸭子上架。不同学科总有某些地方是触类旁通的。”
两人静静等待了四十分钟。
指示灯闪烁,仪器释出“嗒”的一声,检验结果打印出来,四份数据跃然纸上。
方策扯下,查阅。
安鸩伸头凑了上去。分别看了看。
“有结果吗?”她问。
“确实。这烟有问题。”
方策持笔标注了几个数据,摆成一条线,展示在安鸩的面前。
“烟草本身含有钋-210,这部分内照射剂量来自烟草的生产环境。但是,4根香烟烟丝里的含量基本已超过了自然剂量的700倍。”
安鸩:“700倍?!……这是谋杀。”
方策:“你的猜测是对的,确实是蓄意。”
会是谁下的手呢?
安鸩思索。
她隔着密封袋转动观察着那只烟盒。
皱褶的烟盒表面残存着若干枚不甚完整的指纹。
【痕检之眼】给出的有效线索是,指纹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人。两位女性。一位男性。
一位男性是出局的9号玩家。
两位女性,其中一位是鸟女士。
但另一枚,安鸩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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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
12号岛屿
安鸩从方策的安全屋出来,在左眼频道呼叫奥德赛。
奥德赛上线。
“可能又要麻烦你了。”安鸩有些犹豫。
奥德赛:『我觉得,可以把「可能」去掉。』
安鸩会心一笑。
『你尽管提要求。如果不行,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不行。如何可以改进,我会补充必要信息,提高方案的可行性。』
“好,要拜托你的事情不止一件。”
安鸩放出烟盒的照片。
“”第一,能不能调取到云顶餐厅自动贩卖机的购买记录,看看谁购买过这款香烟。第二,统计一下全岛有多少包同样的烟盒。包括地点,经手人。垃圾桶,垃圾堆,垃圾回收站里的也要。』
『一,没问题。但是,二的话……』奥德赛顿了顿,『购买记录和盘点库存是相对容易的。』
安鸩:“未出售就免了。”
奥德赛:『其他的部分统计起来比较零散。我考虑从飞行监视器那里获取到它们的实时数据。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大概多久?我可以等。”
『今天之前。』
安鸩:“有劳了。”
结束对话,安鸩盘算起来。
7日登岛日,奥斯卡命令清过场。
现在岛上所有的垃圾都是7号以后产生的。
9日是银蛮的公共避灾日,室外机器人停工,只有户外监控和飞行监视器仍在工作。
因此,今日途径所有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都还保持着昨天的样子。
只希望相关证据没有被凶手抛下岛去。
安鸩重新回到缆车站台,下一站目的地是11号别墅,她要去找鸟女士要回全屋滤网。
一辆缆车恰好起步。
安鸩一个大跨步,赶在缆车关门前,坐了上去。
11号岛屿与12号岛屿的缆车仅有一辆,错过就要等好久。
缆车单程消耗10分钟。
到站后隔5分钟再发车。
因此,这一来一回总共消耗30分钟,效率极低。
安鸩坐稳后,单手支着下巴,靠在车窗上思考。
且信鸟女士所言,有毒的烟是9号玩家在云顶餐厅自动贩卖机上购买的。
果真如此,这起案件看起来像是无差别加害。
然而,本场假面派对,每个玩家都是带着个人目的来的。安鸩不得不考虑,凶手还在玩家之中的这种情况。
第一种假设,凶手是玩家,且是9号玩家认识的人。
那人熟悉9号玩家抽什么烟,且算准了1月9日避灾日,有可能在登岛前就将混入毒物的烟装进行李里。
登岛后,凶手认出9号玩家,只需找机会接近,将烟盒掉包就大功告成。
计划一旦得手,就是完美谋杀。
凶手通过一包烟,顺理成章地将9号的死伪装成一场因灾难污染而导致的自然死亡。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9号玩家在谁是色盲的环节里早早被票出局。
凶手准备的毒烟来不及发挥作用,最终落到了鸟女士手中。
鸟女士没有设防,吸入了过量的辐射物质,成了大怨种。
第二种假设,凶手也是玩家,且加害目标是鸟女士。
那么,掉包烟盒的动作可能发生在谁是色盲结束之后。
安鸩审视小本本,嫌疑人不少。
排除自己、方策和季凡星三人,剩余所有的玩家都有嫌疑,包括早上出局的5号。
真相是哪一种?
安鸩需要等到奥德赛的答复再做定夺。
鸟女士先前去了11号别墅。
安鸩掏出GPS,11号别墅此时只有1个红点。
她转换到3D模式,两根指头并拢,点在屏幕上,拖动画面,放大查看。
红点目前静止不动,位置在安全屋。
那里有且仅有一名玩家。
安鸩在手环里联系鸟女士,『你在哪?我的东西拿来了吗?』
等了一分钟,鸟女士的头像没有反应。
如果鸟女士在安全屋,那她没回也是正常的。
手环不久便发出了振动。
是奥斯卡。
群岛上空响起了整点报时的铃声。
奥斯卡亲切的语气,面向全岛,广播道:
『各位玩家,晚上好。
为保证每一位玩家都能收到本则通知,正在使用中的安全屋将会自动打开。
8点就要到了,岛上为各位玩家准备了美好的晚餐。
请所有玩家前往西岸咖啡厅集合。
晚餐仅在8点到9点间供应,用餐时间一小时,过时不候。』
广播重复了一遍。
『各位玩家,晚上好……』
缆车缓缓驶进了11号岛屿。
安鸩下车,切到1号键,点击10号玩家鸟女士的头像。
鸟女士仍然没有回复。
安鸩在11号岛屿等了5分钟,缆车自启动,朝12号岛屿原路返航。
鸟女士似乎没有看到这条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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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
8号岛屿·西岸咖啡厅
进入餐厅用餐必须经过一段消毒长廊。
消毒完毕后,安鸩来到更衣间。
更衣间靠墙放置着7组圆柱体造型的独立消毒衣柜。
有4组已使用,里面各挂着一件防辐服。
安鸩:已有4位玩家入场。
她脱下了厚重的防辐服。找了一间空的。挂好。
正式踏入餐厅,清新而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可谓天壤之别。
安鸩呼吸着香草籽与热咖啡的混合香气,味蕾一下子就打开了。
晚餐是半自助餐。
主菜限量。配餐和甜点任吃。
餐台上摆放着品相极佳的海鲜、鱼排、牛排、猪肋排,还有面包,面条,火腿,水果,沙拉等。
高低错落的摆盘,琳琅满目的配色。
特殊时期,这种待遇可谓极度奢侈了。
安鸩一天下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拿着空盘子哪个都想吃,越看肚子越饿。
诺大的餐厅,就餐区只摆设了7套桌椅。
6号,7号和8号玩家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安鸩绕着美食岛台转了一圈,发现了10号玩家鸟女士的身影。
鸟女士伸了个孔雀脑袋,在放满甜品的餐台上挑来拣去,盘子上的蛋糕和曲奇落成了小山。
安鸩悄无声息,挪到鸟女士身后,猝不及防伸到她的耳边,问了一句:
“怎么不回我?”
蛋挞上的草莓咕隆咚掉到了桌上。
鸟女士吓得一哆嗦。
“哦,我看到了。可是太饿了,手不听使唤,打不了字。”
安鸩:“我要的东西呢?”
“有。你不会现在想要吧?”鸟女士作势要拿,做了一个放下餐盘的假动作,“一会儿吃完饭再给你,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鸟女士说完,在满盘的甜点上扣了一大勺巧克力冰淇淋,淋了三色果酱,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
今天消耗太大了。安鸩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挑选了一盘喜欢的,握着一杯饮料,朝就餐区走去。
6号季凡星、8号鳄鱼先生在座位上谈笑风生,聊得正起劲。
用餐区的长方形餐桌每张一米乘以半米。三张对三张横向并排摆着,一张单独的桌子拼在了两排桌子的侧面。
“晚上好!”
安鸩挑了季凡星旁边的空位,放下餐盘,又与季凡星对面的柴犬女打了个招呼。
柴犬女:“晚上好!感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鳄鱼先生与安鸩冷不丁对上了视线。
安鸩坐下,对面就是鳄鱼先生。
鳄鱼先生冷冷地冲安鸩点了个头,“一个下午了,你答应我的是忘了吗?”态度较之前冷淡了许多。
安鸩:“没有。饭后就准备给你的。”
鸟女士的座位跟谁都不挨着,一个人坐在那张单独的桌子上安静猛吃。
安鸩低头切着牛排,耳中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方策正巧大步进了餐厅。
没一会儿,方策打好了一盘食物,挑了安鸩旁边的空位坐下。
安鸩注意到方策的手腕上戴上了新手环。
“哟,搞定了?”安鸩将一块肉放进嘴里。
方策:“嗯。”
安鸩回想更衣间看到的防辐服,猛然发现一个问题。
鳄鱼先生有新的防辐服了?
可是,自己的小本本上都记着呢。
他在破费购置完3,000万的全屋滤网后,余额不足以支付1,000万一套的防辐服。
“你的防辐服……”安鸩看着鳄鱼先生,问。
坐在左手边的季凡星听见了。
举手抢答。
“是我!我们在直播间收到了8号玩家的求助,他说自己的防辐服破了,买不起新的,我就自告奋勇帮他下了单。”
柴犬女对着安鸩耸耸肩,说:“他那大手一挥,1,000万没了,那可是1,000万呢!每日每人限购一件。”语气是吐槽加抱怨。
季凡星:“允许自己买99,999,999的发财树。不允许我买1,000万的防辐服?”
“那是我自己的钱。”柴犬女不服。
“那也是我自己的钱啊!”季凡星不让。
柴犬女不甘示弱,“我买发财树的时候,用的是个人财产。现在你和我是结盟关系,收益平分。根本两码子事儿好嘛!”
就事论事,这把季凡星输了。
季凡星无以为辩,继续低头安静吃饭。
鳄鱼先生:“没有你的相助,我这顿饭都吃不上,实在无以为谢。我也想靠自己,但我手头只有700万,只差一点。”
柴犬女扭着脑袋,歪脖问道:“咦?好像不对。8号,你的积分为什么这么少?”
“哎……一言难尽。”鳄鱼先生不想多谈,瞥了一眼安鸩。
安鸩专注解决盘中的食物。但也明显感受到对面目光中投射来的怀疑和鄙夷。
自己承诺过会帮他把全屋滤网拿回来,事实也正朝着承诺的方向进展,然而进度卡在了鸟女士这一步。
“诶?”方策吃到一半,猛地抬头。
其余玩家看向他。
“还差一位。”方策看着自己对面的空位子,“这个人来了吗?还是说去洗手间了?”
柴犬女点了点人数,“对哦,还差一位,是谁?”
“11号玩家没来。”
"是鱼女士。"
“鱼女士有来吗?我没印象。”季凡星问其他人。
鳄鱼先生:“我也没有印象。她今天几乎没出现,直播间里也没见到影子。”
方策抽了一张餐巾,擦了擦嘴,“她是不是跟我一样呆在安全屋,没收到奥斯卡的通知。”
安鸩:“可是,你就收到通知了呀。”
方策回忆道:“我的任务快完成时,安全屋突然自动开了。当时以为是故障。听到奥斯卡的通知才明白。广播不止一遍,内容还挺清楚的。”
安鸩将目光转移到鸟女士的身上。
鸟女士抬起头,嘴里嚼着巧克力蛋糕卷,舌头舔走手指上的奶油。
安鸩嗅出了一丝可疑。
鸟女士没理安鸩,她放下餐具,向方策展示起手环上的聊天记录。
“帅哥你看,我8点还问过鱼女士,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她没回我。我还以为她已经来了呢。”
就在这时,出入餐厅的必经之路关闭。
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变成了红色的“禁止外出”。
这一幕似曾相似。
餐厅的喇叭“啵”了两下,像是有人对着发声筒吹了口气。
奥斯卡:『很遗憾地通知各位,11号玩家鱼女士已经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