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鸟女士的结果,方策进了安全屋,没多久又出来,将一只针管递到安鸩手中。
“这是干扰素。帮我注射到她的上臂外侧。”
安鸩缩回脖子,“我不。她刚刚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么快就失忆啦?”
方策的手掌满是鲜血。好在有皮筋捆扎,失血的势头算是止住了。
方策:“她的攻击性源自于P病毒引起的亚急性进行性神经系统疾病。现在的程度还不算严重。在感染初期会影响人脑前额叶部分功能,出现认知功能下降、记忆丧失、情绪调节失常的问题。”
安鸩理解了,忽然没了脾气。方策已经不是医生了,但医生的灵魂还住在他的体内里。
他有自己的原则。应救尽救,众生平等。
可安鸩也要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安鸩甩了一头,倒向安全屋,“先进去吧,你没穿防辐服,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她的事情,我一会儿给你办。”
方策:“嗯。”
鸟女士被晾在一旁,等了半天没人搭理自己,对着天花板,提高音量。
“喂,这里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可以回答一下我,我的结果到底怎么解读啊?”
方策:“你受到了轻微的辐射感染。”
“会死吗?”鸟女士显然了解过辐射危害的知识,此时,她两眼空洞。
方策:“你悲观早了。弱阳是还有修复的机会。但是,我想提醒你,你的防辐服从外部看没有任何破损,也就是说,你的感染在内部。”
鸟女士一懵,“什、什么意思?我没懂。我要死了吗?”
安鸩抿嘴,把头撇向一侧。
简直服了方策。
换成是自己,绝对没有这种耐性。
安鸩厉声对鸟女士说:“听不懂吗?我们现在必须与你保持距离。”
接着,安鸩用手环刷开了大门,拉着方策一齐进入了安全屋。
门关上了。
鸟女士一个人坐在地上愣了良久,口中骂了句脏的,又喃喃自语。
“我被骗了……”
——————————
16:05
方策的安全屋。
安鸩垂眸看向方策受伤的手掌愈发苍白,紧捆的皮筋将他的手掌勒到失去了血色。
方策搬出医疗箱。打开,拿出一包医疗包。
安鸩搭手,“怎么操作,教我。”
在方策口头指导下,安鸩认识了消毒工具箱里的瓶瓶罐罐,消毒的步骤都差不多,先消毒,再止血,最后包扎。
安鸩持着镊子,蘸取消毒水,在方策的手掌上轻轻点触着。
消毒药水的包装小小一只,属于一次性消耗品。消毒完了,还要敷上一种啫喱状的生长凝胶,看起来是淡淡的琥珀色,挤出来后变得透明,覆盖在伤口上后,皮肤迅速吸收。
鲜红的伤口立刻浅了些。
方策:“用点力。”
这句话在安鸩操作的全程,方策提醒了不止一遍。
安鸩:“我看伤口挺深的,你不会痛吗?”
“一点点。基本不痛。”
安鸩惊奇,“这药水带止痛成分的吗?”
“里面确实含有舒缓的成分,但无法完全隔绝痛觉,过量还会产生副作用。实际上,没什么痛感主要原因是,痛觉一旦超过一定阈值,脑机便会阻断。前几天,你动过手术也有同样的体会。明明身体遭受极大创伤,却不感觉很痛,是吧。”
安鸩: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药水里含有什么高端成分。
安鸩一边回忆,一边手上的工作也没停,她在方策的手掌上一圈一圈地缠好纱布,固定上医用绷带。
“好了。”
方策前后端详着包扎好的手掌,说:“谢谢。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你提醒我了。给你带了些东西。”
安鸩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了几样东西,一套全新的防辐服,一瓶10ml隔离气雾剂,摆在方策面前。
方策眼前一亮。
安鸩:“我是不是雪中送炭了?”
“谢谢,太及时了。都是我需要的。”方策拿起气雾剂,问,“这几样多少钱,是不是很贵?”
“贵!非常贵!”
钱的事情,安鸩毫不含糊。
她掐着指头,边算边说:“辐射服1,000万,气雾剂100万,为了携带这两个东西,加购了两个口袋,又花了200万。这把总计1,300万。”
方策瞪大眼睛。
“1…1…1,300万……。早知道不让你破费了。我不会白拿的,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细说怎么补偿?”安鸩侧过脸,撩了撩头发,眼睛看向别的地方。
方策:“你所有的伤痛都包在我身上。我这间诊所永远为你开放。”
“切。这里交通不便,过来找你的路上,伤口都自愈了。但是......”安鸩睨了方策一眼,转折道,“那个P病毒有没有传染性?你们刚才离这么近,会不会被她传染……”
“放心我没事。但是,鸟女士的案例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她不是在外面感染的,她的污染源在她的防辐服内侧。”方策说到一半,发现安鸩好像在走神,“我跟你探讨这个话题,是不是觉得很枯燥。我刚才也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不,非常时期每个人都会需要这些知识,我吸收还来不及呢。我是在担心你。”
安鸩忽然想起来什么,激活手环6号键,进入【灵能正义】面板,选择10号玩家的头像。
【使用精确精炼的语言概括你认为这位玩家拥有的能力。字数不限,可以是字,可以是词条,也可以是句子。】
【2/3】注意:您正在使用第二次机会。
※若连续两次您的回答均未达到95%以上,你将永远失去禁用或开启该名玩家能力的机会。
在【无视游戏规则盗取他人所得】之后,安鸩补充上新的猜想。
回忆鸟女士在接近方策时,左右看来看去的鬼祟眼神,安鸩输入了两个新词条。
可遥视其他玩家拥有的装备。
每次只能偷走一件。
确认,提交。
【可遥视其他玩家拥有的装备】正确。
【每次只能偷走一件】正确。
本次回答正确100%。
匹配进度条前进到77.77%。
很接近了。
后退一步,安鸩进入11号玩家鱼女士的面板。
界面和流程都是一样,安鸩在概括栏里测试性输入一个词条,可预见每一位玩家的死亡时间。
确认,提交。
【可预见每一位玩家的死亡时间】正确。
本次回答正确率100%。
匹配度32.6%。
安鸩:只有32.6%。鸟女士吹牛所言非虚,只是这能力不是她的能力。她从11号别墅出来,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去放东西。
鱼女士才是获得了预言死期的那个玩家。
至此,安鸩把三名拥有特殊能力玩家都找出来了。
“关于鸟女士说她能看到别人的死期,你怎么看?”安鸩试探方策。
方策:“想象力过于丰富,逻辑思维欠缺。她只是想抓住我的软肋,威胁我臣服于她的掌控。但是,她忽略了游戏规则的限制,所以当场被我戳穿。”
安鸩摇了摇头,“逻辑思维欠缺赞同。但想象力过于丰富,这点我不赞同。”
方策:?
安鸩:“我不认为完全是她想象出来的。你记不记得她告诉过你,你能活到游戏最后,而我走得比你早。”
方策:“她就是在扯!你不会相信这个吧。”
安鸩:“先别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刚才她质疑你只有一瓶这个,凭什么笑到游戏最后。她笃定你有别的装备只是藏起来了,因为她确实有特殊能力,但并不是看见死期之类的能力,她能遥视到你拥有的装备,所以才摸了进来的。
不过,由于她知识储备有限,认知水平有限,即使看见了,也不知道你拥有的究竟是什么,更不清楚有什么作用。”
安鸩严密的逻辑让方策信服。
“呵呵。”方策冷笑地摇了摇头,“每个玩家都有物资,她为什么挑选了我?”
安鸩:“她背后有人指导。那个人才是拥有窥探死期能力的人。她们结盟了,两人在打配合,盗取可以续命的关键物资。刚才关门时,你听见了吗?鸟女士在外面哼哼唧唧,说自己被骗了!”
“这种时候,盟友最容易出卖自己。会是谁呢?”方策扶着眼睛琢磨道。
“是11号玩家。”安鸩脱口而出。
方策不太理解安鸩是如何得到这一结论的。
安鸩将GPS递给方策。
“我用这台设备时刻关注着玩家动向。6号玩家在7号玩家的别墅里。10号玩家午后敲过8号玩家的门,偷走了一个东西,然后去了11号玩家那里。从11号别墅出来后,出发来到你这里。今天早上到现在,只有你和11号玩家始终呆在自己的别墅里,哪儿都没去。”
方策看着装备,说:“拥有窥探死期的能力,那真的可以躲在幕后做操盘大佬了。”
安鸩:“但你别忘了,这项能力也是奥斯卡给的。10号玩家刚刚还夸下海口,说她还可以调整我们的死期。还说,我会死得比你早。”
“你又来了!”方策绷着个脸。
“刚才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安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毛浓密,睫毛卷翘,鼻梁高挺,颧骨平衡,中性肤质,身材也匀称,啧啧啧。”
安鸩一边复述,一边将腰挺得笔直,说完淡淡地甩了甩头。
“好想失忆啊。”方策包扎好的手掌遮在额前,不知该如何回应。
安鸩转换话题。“问一个你专业领域的问题,只有你能回答。”
“嗯。”
“依你判断10号玩家的感染源在辐射服内部,哪些情况或者习惯会造成这个后果?”
方策单手扶了扶眼镜,说:“可能她穿的辐射服不干净,接触过污染源,带上了有害射线。还有一种最常见的原因,病从口入。”
安鸩的脑海里闪回一组画面。
一点的时候,她在8号别墅外偷看到,10号玩家在鳄鱼先生的吧台上抽过一根烟。
难道是那个时候?
安鸩:“会不会是吸烟呢?我见过10号玩家,她和出局的9号玩家抽的是同一种吸烟。”
方策飞快的点头,“210Po就是钋-210,是一种包含在香烟中的常见物质。但要导致出现弱阳性,需要短时间摄入很大剂量。”
“有人在她的烟丝里做了手脚。”安鸩单手支着下巴沉吟道。
安鸩心里非常清楚,仅基于自己的目击资料就下结论,仍然是比较片面的,她需要更多客观证据的支持。
安鸩:“你这里可以化验烟蒂吗?”
“化验是否含有射线辐射吗?”
“对。”
方策低头查了一下,说:“还真的可以。”
“那一会儿麻烦了,麻烦你当一回法医。”安鸩拿走了托盘上的生化密封袋,下一步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了。“对了,你的任务有进展吗?”
方策摇头,“对于已感染人群无法根治,只能干扰和拖延。如果有光刻基因机在,情况会好很多,但现在显然是做不到了。而且,我也有我的担心……”
安鸩:“你担心什么?”
“我隐约怀疑这里面有更深的目的。只有奥斯卡知道我是卞哲,全都娜的经纪人。而它安排给一个普通人这样专业的任务,明显是不合理的。好的一面出发,或许它根本不认为我能完成任务。可坏的一面……”
安鸩的神情随着方策的表述逐渐下沉。
方策顿了顿,才说,“是一次试探。我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安鸩:“别担心,我们的任务也有重大进展。”
方策抬起头。
安鸩:“我刚才去了一趟8号别墅,可以确定鳄鱼先生是谷德茂。最让我深信不疑他就是谷德茂的根据是,昨天午餐结束后,每个人回去时都淋了雨,而只有他的背上露出了一个背心的轮廓。
别人可能不认识,但我认得。那是跳伞的伞衣。”
方策:“我也注意到了。但当时没往跳伞那块想。不光是淋雨,更多的是汗,他怕死,吓出一身汗。”
安鸩:“奥斯卡对他有特殊照顾。所有可能性都被奥斯卡提前计算过。谁是恶作剧者那一轮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谁是色盲那一局,归票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所以,谷德茂提前穿好了伞衣,就算不幸被票出局,也依然可以跳伞生还。而其他玩家,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方策点头。“越深入研究就越能发现,这游戏根本不公平。”
两人信息对齐后,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信息差决定了每个人的起跑线。
奥斯卡与众玩家间存在信息差,玩家与玩家之间也有信息差,玩家与观众之间更有信息差。
1号玩家的目的是复仇。7号玩家想要寻找发小。
安鸩、方策、季凡星是浑水摸鱼的冒牌玩家。
正牌玩家压根不在意公不公平,全是来赌命的。
赌输了,一条命。
赌对了,迎接人生巅峰。
派对通关,奥斯卡承诺游戏中所得积分可换算成现金。
当诱惑巨大到难以抵抗,每个人沉迷于个体欲望是否被填满时,公平是否存在便不再重要。
方策突然问了安鸩一个问题。
“这世界存在让你丧失理智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