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任务「杀死比尔」已开启。】
【请玩家尽力在怀表时间用尽前从死魂海中带回队友师战狂。】
【特殊状态「稻草」赋予中,玩家仅能在本次倒计时中出现在幻境并拥有实体一次,请谨慎选择现身的时机。】
日本,北海道。
日照族地。
神社里间,一扇从华国来的八折屏风横在大堂中央,其上山水连绵,飞鸟盘旋。
屏风后,一小巧香炉正焚着熏香,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淡雅的香味。
整间屋子除却屏风与香炉外的摆件只剩下最里的巨大神龛。
一个身形修长的女人身着纹付羽织袴,正跪在神龛前。
她脊背挺直,双膝并拢,双手合拢合于膝上,姿态端正。
黑色姬发后摆高束,却并没有用华丽的装饰挽起来,而只是简单束起了高马尾。
昳丽的脸庞上神情却异常冰冷,黑色的瞳孔倒映着面前的烛火,火焰也烧不尽她眼底的寒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缓,一步步却很重。
“战狂。”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寂静。
师战狂缓慢地站起身,转身和日照族长直视,微微低头:“爷爷。”
族长已经很老了,他的面庞布满皱纹,背脊也佝偻了下来,一张老脸上带着平静的神情。
几十年过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他曾经的功绩。
物是人非,曾经威名赫赫的日照族长现在已然是一条垂垂老矣的老狗。
“师爻宁的病越来越重了。”
族长平静地告诉师战狂她的亲生父亲近来的状况:“那些他养在岛上的情人很多都拿了钱离开了。”
他抖擞眼皮,浑浊昏沉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道尖锐的光芒:“战狂,你能做到吗?”
“能。”
师战狂抬眼,面色平静,昳丽而冰冷的脸庞像是一把精致华美的刀:“而且,是一定能。”
“……好,好。”
族长点头,“这些年,我的势力慢慢退下去了,梦子也走得早,族里没有她的亲信,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艰难。”
“年轻这一代,争得争斗得斗,这些年也没统一个什么大头来。你尽管去争,我虽然老了,但还算有能支持你的余力。”
他嘴皮哆嗦,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白的黑的,无论什么手段都用上。”
“是。”
族长缓慢地开口,“你足够聪明,也有足够的魄力。我很高兴看到你身上有梦子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很高兴你还是学到了师爻宁身上的一些东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师战狂平静地回复:“不择手段。”
族长满意地点头,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力道不算重,带着老年人的珍重意味:“别像他一样丢了警慎。”
“是。”
随即,族长转过身,缓慢而稳健地抬腿朝外走:“去吧,你妈妈的刀,现在属于你了。”
师战狂沉默地注视着族长的身影慢慢远去,在温和的阳光下逐渐消散。
最终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缓慢地睁开。
再然后,她迈动双腿,大跨步走入走廊。
日照梦子的刀存放在神社后院,自从她离家后,那间院子再也没有打开过。
身为族长的爷爷也再也没有进去过,哪怕是梦子死讯传回族内,他也再没有踏入过那间院子一步。
许久没有人来,已经积了一层厚灰。
师战狂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一架刀架,还有上面放着的一把武士刀。
轻薄的白纱盖在刀架上,同样也覆盖着这把刀。
她一步步往前走。
幼时母亲的话语情不自禁从脑海中浮现。
「“战狂。”」
日照梦子轻轻牵着她,母亲的皮肉盖住她的手,温软又轻柔,「“等以后,如果你想跟妈妈一起回家,妈妈就去求你爷爷,把我的那把刀送给你,好不好?”」
「“妈妈不是个听话的族人,那把刀我只出鞘过一次。现在想想真对不起那把刀,没遇到一个好的主人。”」
师战狂来到刀架面前,抬手拢起白纱,灰尘轻飘飘飞了起来。
白纱下,刀鞘上的纹路没有受到灰尘的侵蚀,其上雕刻的纹路依然精致华贵。
一条青蛇在其上蜿蜒,浮云纹路包围其身。
刀柄上同样是一只冰冷狠厉的蛇。
日照族嫡系向来修习刀法,他们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要开始修行,日照梦子也不例外。
甚至,日照梦子的刀法在当时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
可惜族内从来没有把她作为正统继承人培养,哪怕她在族长的照顾下修习刀法,也依然不能成为继承人。
后来她逃离日本,嫁给了师爻宁,生下师战狂,在师战狂还小的时候也会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曾学的刀法也一步步教给她。
师战狂从不否认自己是天才,幼时日照梦子教给她的刀法她从未遗忘,也一直在练习。
毕竟对她来说,日照梦子留下来的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
而嫡系会在满20岁时得到一把由族内最好的锻刀师锻造的刀,一把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刀。
日照梦子得到的是青蛇。
师战狂的目光落在刀上,抬手轻轻握住刀鞘,抽出一截。
刀身扁平,刀锋依然锐利。
一把绝世好刀。
师战狂是嫡系与外族人的后代,由于日照梦子与日照族断绝了关系,师战狂并不属于日照族这一代的嫡系子女。
但在族长力排众议的庇护下,她仍然回了本家。
可当族长问她想要哪种类型的刀时,她却说——
「“我想要……妈妈的刀。”」
师战狂低头看着青蛇,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妈妈。”
“……我替你回家了。”
*
日照战狂这个名字这些天在北海道传得很广。
她仅仅回本家一周,就已经成了家主继承人里最具威胁性的黑马。
她的母亲是日照梦子,日照族长早些年最宠爱的小女儿,哪怕客死他乡,她留下来的孙女也替代她成了族长心中另一个特殊的存在。
现在,族长甚至愿意重新与那些隐藏的势力再次合作,只为了给她铺路。
而她的父亲师爻宁,一个没落的赌王,日照战狂同样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神乎其技的赌术、冷静自持的毅力,还有赌王那里隐形的人脉线。
富商政要可能不会对一个日照家族的外女或者没落赌王的众多儿女中的一个另眼相看,但要是两个要素叠加起来呢?
这一周的时间,日照战狂成功利用所有的优势让不少人在她身上加注。
她是赌徒,亦是棋子。
她用所有的筹码在短时间内让自己成为了一匹不可小觑的黑马。
天海神社。
屋内,几个身穿和服的男人围坐着,年纪大多已经在中年,每个人脸色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没有一个人开口,所有人都沉默地跪坐着。
直到其中一个留着胡须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掷向地面,茶杯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巨响。
“我们到底还要等那个杂种多久?!”
旁边的男人猛地皱眉:“你在做什么?这里是神社!拿出日照族的礼仪来!”
“你在管教谁?!”胡须男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这里就只有你女儿没在外面跪着!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现在在这里发疯有什么用?”男人冷笑一声,“不等师战狂过来你还能怎么办?!”
胡须男大吼:“所以我们到底还要等那个杂种多久?!一个中日混血的杂毛狗也配让我们坐在这里等着她!”
“你最好把嘴巴管好了。”男人压低声音,气息沉沉:“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也就算了,你要是敢说到师战狂头上……”
“她能怎么样?!”胡须男不屑一顾,“真当族长站在她后面她就能为所欲为了?也就是你们一群没用的怂货,但凡一开始就把她赶出去还能有现在她作威作福的时候吗!我们日照族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来插手了!”
“你……!”
“噔噔——”
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争吵,“日照战狂来了……!”
神社门口。
两辆纯黑色的商务车停了下来,前面的那辆车哗啦啦下来四位保镖,随后来到后一辆车,为车内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
师战狂先一步下了车,她并不常穿和服,身上总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这也让她格外好认。
她微微笑着,拉开车门,朝内伸出一只手。
几个身穿和服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门口,看见师战狂不符合神社祭拜的穿搭都是面色铁青。
而当他们看见车内牵着师战狂的手走下来的女人时面色更加难看。
女人身穿米白色的和服,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好,面容恬静,牵着师战狂的手时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和她对视。
……东京第一黑/道本田组组长的独生女儿。
哪怕日照家族已经是日本资历最雄厚的黑/道家族,但东京的本土组织也依然很难洽谈。
近些年为了进一步发展日照的家族企业,数个继承人一直在尝试和本田组进行合作,但无一例外全部铩羽而归。
可现在……
“叔叔们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师战狂脸上带着笑,“进去坐啊,来这迎接我一个小辈,这不是折煞我吗?”
本田希听她这么说,轻轻笑了两声。
几个人见她明知故问,就算不爽到了极点也还是憋出一个笑来:“战狂,你既然都来了,就把你弟弟妹妹们都放了吧?”
“什么弟弟妹妹啊?”师战狂还是笑,“这不是抬高我吗?按年纪我可是都该喊哥哥姐姐的,哪有什么弟弟妹妹?”
“哎呀。”本田希挑了下眉,一指旁边的祭坛:“这是怎么了?”
师战狂这才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数个身穿白色和服的年轻人全部被绑住跪在祭坛前,嘴也被胶带封上,面色扭曲憎恨地朝着师战狂他们这边看过来。
师战狂笑了两声:“家里总有些不听话的年轻人啊……”
“行了。”胡须男突兀地打断了师战狂的话,“这毕竟是日照家的内事。”
“噢,”本田希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那是我过界了?需要我现在离开吗?”
师战狂笑着摆手:“谁能让本田小姐走?三叔说话实在太不客气了吧,怎么能这么对本田小姐说话?来,三叔,给本田小姐道个歉。”
胡须男面色涨红,死死皱着一张脸。
他还没说什么,本田系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天哪。战狂,别这么说呀,你这么说,跟你三叔是条乱叫的狗似的。”
师战狂不语,只是附和着她也笑起来。
但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她们敢笑。
“……够了!”胡须男表情狰狞,猛地举起手指着师战狂大叫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神社这么跟我们说话?!”
旁边几个人没能拦下他,一时之间顿感大事不妙,纷纷后退几步。
师战狂仍然笑,微微侧身朝旁边的秘书挥了挥手,戴着眼镜的秘书立刻将手中的文件递到了她手中。
师战狂举着文件,温和地一字一句地念:“日照三山,伙同另外三人奸/杀两名女子,事后威胁其家人不许报警或宣扬,否则会有更凶猛的手段。日照东……”
她每吐出一个字眼,几个和服男人的脸色就更难看。
这些事他们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们的孩子都是照着继承人培养的,在黑暗产业混的人,品性能好到哪里去?有一些小小的问题不是很正常?
但偏偏,师战狂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他们违背祖训为由全部将他们一锅端了。
甚至按照祖训,他们还必须要来族地的神社商量处置结果。
现在,师战狂更是当着本田希的面把他们的错事念了出来,这是在给谁下马威?
“师战狂!!”胡须男指着她,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一个跟着中国人姓的女人,还想插手日照族的事?”
“三叔,真招笑。”师战狂摊手,“我不是日照族的人?我的名字还是族长给我取的呢。”
“得了吧,”胡须男冷冰冰地笑,“一个中日混血的东西也敢自称日照族的人了?”
师战狂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把文件丢回了秘书手里,“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给个结果。”
她微微侧身看向本田希:“本田小姐,来。”
她拿出一条长丝巾,微微笑着:“公主可不能看这些脏东西。”
“哎呀,我哪里是公主……”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乖乖让师战狂用丝巾帮她挡住眼睛。
随后,师战狂转身,毫无征兆地拔出腿间捆包里的枪。
“……你!!”
“砰!砰!砰!砰——”
连续的一阵枪声。
血在一瞬间炸开,糊了一地。
祭坛甚至也蒙上了一层血。
师战狂嘴角微微上扬,单手开枪,腰背挺直。
随即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悲怆怒吼声。
师战狂没去管,甚至还从秘书手里接过新的弹匣重新换上,随后继续开枪。
本田希安静地站在旁边,耳边各种声音乱飞,她也什么都不管,就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师战狂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替她解开丝巾。
本田希的视线随意一扫,地面上已经全都是血和肉块。
她故作惊讶:“有点粗鲁呢。”
师战狂笑着附和:“但很管用。”
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和本田希一起出了神社:“无论如何,合作愉快。”
“说笑了,我还得仰仗你才是。”
本田希说的是实话。
没人知道她在师战狂自己找来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本田组组长名义上的子女的确就她一个,一开始本田希也洋洋得意,觉得本田组最后一定会落到自己手里,哪怕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她父亲到现在都不愿意把她下放去处理正事。
结果不久前,父亲就接回来了一个私生子。
男人,比她小不了几岁,文质彬彬,谈吐有礼。
在见这个私生弟弟的第一面,本田希就决定杀了他。
但很显然她父亲也不是草包,把她的势力看得很严。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师战狂找到了她。
第一次见面,师战狂带了一个戒指盒。
本田希和她谈笑:“日照小姐,虽然我对男人的确没什么兴趣,但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师战狂只是笑,下一秒打开了戒指盒。
盒内是一截带着扳指的手指。
很年轻的皮肉,扳指上的蓝宝石闪烁光芒。
她那个弟弟的大拇指。
本田希沉默地盯着戒指盒里的东西,随后转动眼球,和师战狂对视了。
两个女人不需要言语,一个对视就足够达成合作的契机。
商务车内,本田希笑着和师战狂道别:“战狂,如果不是你拒绝联姻,我很愿意和你结为同性伴侣,去一趟美国领证也没关系。”
师战狂弯腰扶住车门,笑答:“本田小姐,真是抱歉,我想我对恋情实在不感兴趣,这与男女无关。”
本田希遗憾道:“实在可惜,否则你会有大笔的情人。”
“那还是算了,我对这方面确实不感兴趣。”师战狂眯着眼睛笑:“路上小心,公主。”
*
师战狂不择手段,在短短一个月内用最血腥最快速的办法血洗了整个日照家族。
现在整族人没有不服从她的人存在,因为不服从的都死了。
很难想象一个从小没有在家族内培养的混血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她的手腕、心态甚至远超同一辈的继承人们。
或许她母亲的确把祖上最黑的血遗传给了她。
师战狂最终还是成为了日照族新的族长,同时在她的撮合下,本田组并入日照族的名下,本田希也成为了族内的二把手。
而师战狂在接任的第二天就暂时将组内事务交由本田希代管,自己则安排了私人飞机飞往海上赌场。
机场。
“……我都有点搞不懂你了。”本田希来给她送行,“第二天就要走?别人不会怀疑我有不臣之心吧。”
“如果你要夺权,我也不介意。”师战狂笑着说。
“……我介意。”本田希随口一问,“你这么急着去你爸那边做什么?”
师战狂眯着眼睛笑:“复仇。”
“……冲着谁?”
“我爸。”
“行吧,理解。”本田希语气复杂,“希望你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地复仇。”
“好了,走了。”师战狂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坐上了私人飞机。
飞机上,师战狂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云层。
她的刀就放在身边。
她已经很少会有心慌的感觉了。
她回日本后,杀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事,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冰冷。
但现在,在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却开始心慌了。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回想起来,事件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
张弄悦,一个死得极其悲惨的女人。
师战狂为她料理后事时,一直在想日照梦子的事。
想她小时候握着她的手教她挥刀;想她年纪轻轻遭受蒙骗,离开家族跟着师爻宁来到海岛生下自己;想她临死时病病殃殃,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她和想家的话。
太多太多。
师战狂很珍爱日照梦子,和妈妈的每一点回忆她都深深记着。
这份对母爱的思念在张弄悦死后达到顶峰。
她带着张弄悦的骨灰回了大陆帮她下葬,可日照梦子的骨灰却留在了海岛。
终于,她在日照梦子的墓碑前实在无法抑制那份思念与悲哀。
那就替妈妈回家吧。
她想。
一开始也仅仅是想回家而已。
直到爷爷见到她后,和她的第一次聊天。
他老了,年轻时的伤都在老时跳了出来,被病痛折磨着晚上睡不着,一失眠,就总是忍不住想他那个客死他乡的女儿。
“我这一生,极少后悔。”
“唯独一样,到现在都没办法释怀。”
“……”
他重重垂下眼皮,挡住浑浊的眼珠。
“是不是我当年,就该支持她去争这个族长的位子?”
从爷爷口中,师战狂终于明白为什么像掌上明珠一样的日照梦子会选择跟一无所有的师爻宁一起白手起家。
因为她是女人,没有所谓族长的继承权。
她拿到青蛇这把刀的时候有多高兴,得知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让它出鞘时就有多绝望。
而师爻宁出现了。
师爻宁吸引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她看到了师爻宁身上她做不到的事可以实现的希望。
她也想要成功。
她逃离北海道的时候应该很开心。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把一切抛之脑后。
那把象征着束缚与结束的刀被她留在了房间里,仍由这边精致华贵却注定无法出鞘的刀摆在刀架上,哪怕它的结局是蒙上一层白纱,在漫长的等待中腐朽。
直到,她最终仍然悲哀地死在了海岛,而她的女儿回到她幼时的家,推开了那道门,看见了这把刀。
青蛇回到了拥有相似血脉的主人手中。
而它所代表的意味不再是束缚。
在师战狂手里,它成为「无畏」。
等师战狂行回忆里抽身,她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青蛇。
她的目光落在精致的花纹上。
……怎么会没有意义。
只要是妈妈,就有意义。
*
师战狂回了海岛。
师爻宁已经病重,现在这座庄园已经一片死寂,只留有忙忙碌碌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佣人们,那些曾经莺歌燕语的情人和私生子女已经全部离开了。
师战狂回来的时候,管家来接她,问她是不是要现在去见师爻宁。
而师战狂只是笑着说,她想先去看妈妈。
随后拒绝了管家的陪同,一个人走在偌大而死寂的庄园里,慢慢来到了日照梦子的墓碑处。
她打开行李,一样样把东西放在墓碑前。
日照梦子小时候爱吃的点心、年轻时最爱穿的几件衣服、最常背的包。
还有青蛇。
随后站起来,转身走向庄园别墅区。
师爻宁病重后不常住在大别墅里了,转而搬进了稍小一些的。
师战狂站在卧室门前,面色平静地低头,检查着手中的枪。
随后她将枪插入腿边的口袋,推开了门。
师爻宁插着呼吸机,呼吸急促,面色蜡黄,看上去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
师战狂不知道他到底患了什么病,她也不想知道。
师爻宁刚打了镇定剂,现在在睡眠状态。
师战狂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对准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要开枪吗?
作为一切的终结?
她对师爻宁的恨大到要亲手杀了他吗?
杀了他真的能够作为她人生的一个关键节点吗?
师战狂的神情有多冷静,她的内心就有多癫狂。
「“你说,那把刀你只出鞘了一次,那是哪次?”」
年幼的她问日照梦子。
日照梦子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是第一次见你爸爸的时候。”」
不怕死的人闯进她的居酒屋,冒死想和她见一面。
而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拿到青蛇,正邀请了朋友们一起来看这把刀。
于是,冒失闯了进来的师爻宁成了看见青蛇第一次出鞘时的人。
师战狂对日照梦子的记忆都很深刻,但再小一些的,都是从管家或保姆口中了解到的了。
师爻宁一开始的确是爱日照梦子的,可惜他的爱太浅薄也太廉价,比不上他对金钱和名誉的追求。
在师战狂出生的那几年,是日照梦子最高兴的几年。
或许师战狂也是有机会成为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的。
只是现在,她在种种因缘巧合之下还是变成现在的模样。
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家族,父亲的财富和冷血。
她和一条蛇没什么区别。
她的人生但凡缺少一个节点,都不会是师战狂本身。
她死死盯着师爻宁。
耳边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呼吸机的机械提示音,还有师爻宁在梦魇里模糊不清的呓语。
只要扣下扳机。
只要扣下扳机。
师战狂不断地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但她越是默念,手就越来越抖,抖到枪发出了零件摩擦的声响。
难道还对血缘有所期待?
难道还对过去的回忆有所留念?
师战狂不知道。
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最终也还是慢慢……
“咔——!”
【特殊状态「稻草」已开启】
“师战狂!!”
她愣住了,睁大眼睛盯着身边这个一眨眼出现在眼前的银发男人。
最关键的,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个男的,他却一开口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仇家派来的杀手?
可她还没想清楚,他就抬起手,握住了她手中的枪,连带着握住了她的手。
师战狂下意识就想反打,结果下一秒,不属于她的记忆却在一瞬间席卷脑海。
一辆破败的列车上,她和这个人坐在一起,明明是才认识不久,却莫名信任彼此,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
一场赛车大赛的终点,她和另一个女孩冲上前,和他、还有一个男生一起一起大笑着举起奖杯。
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城市街道上,他们四个人挤在一辆破旧的电瓶车上穿越城市。
还有太多太多。
……是谁?
“师战狂。”
他的声音在抖。
他有一双银蓝的眼睛,很清澈。
师战狂忽然多出来的记忆里,她无数次回头看见这双眼睛时都会感到安心。
直到最终她释怀地跌落深渊,却看见有这样一双宝石蓝眼睛的人陷入了莫大的悲哀。
是谁?
他是谁?
他们又是谁?
“杀了他,师战狂。”
他的声音发抖,握住她的手和枪的手也在抖。
师战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微微张大嘴,怔愣地和他对视。
“……别离开我。”
“跟我回去吧,这一次抓住我吧。”
她往下落,没有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因为不忍心看见他悲伤的眼睛,于是转过身面朝深渊。
师战狂抖着嘴唇,瞳孔慢慢放大。
“你不需要无用的父爱。”
“甚至他的父爱渺小到可以不计。”
“杀了他,开枪吧。”
“来我们身边。”
桑林一皱着眉,眼眶发红。
一滴泪水溢出眼眶,顺着他的面颊下落。
“求你。”
师战狂看着他。
慌乱的思绪却慢慢平缓下来了。
脑海内的回忆越来越多。
最终,定格在了青蛇这把刀上。
……妈妈,我没有后悔。
她不会被困住了。
她一直往前走,完成了所有日照梦子遗憾的事。
她得到了日照族长的信任与支持,青蛇的无数次出鞘,所有人仰望的最顶峰。
甚至,还有值得信任的好友。
亦或者说,是家人。
而现在,还差对师爻宁的复仇。
最终,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抬手,拍了拍桑林一的脑袋:
“哭什么。”
“我们三个最宠你了,别哭啊。”
师战狂眯着眼睛笑起来,扣动扳机:“好了,回家吧。”
“砰——!!”
【支线任务「杀死比尔」已完成。】
【恭喜玩家「暴徒」师战狂加入复活赛「日不落史诗」。】
夜航船。
桑林一冲出死魂海,跪倒在了甲板上。
渡鸦扑打着翅膀:“都湿透了!成功了吗成功了吗?”
桑林一来不及理它,弯腰俯身看向死魂海,伸出手。
而这一次,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师战狂破开水面,来到甲板上。
渡鸦大叫起来:“出来了!”
师战狂和桑林一坐在甲板上喘着气,两个湿透了的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抱住彼此,师战狂用拳打了打他的背,大笑起来:“我回来了!”
桑林一也笑起来:“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