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喊你回帝都做心理疏导。”池田靖把咖啡放在鹿璃面前,坐下,“鹿叔叔让我跟你说一声。”
鹿璃拿着勺子把拉花搅开,常年当兵的习惯坐姿端正,左手放在膝盖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一颗:“知道了。”
池田靖背靠着桌子,肘着桌沿:“你心情不好。”
“是吗?”
“切,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女人顶着琥珀色漂亮的桃花眼乜她,伸出手指比了个枪“biu”了一下,“就你这性格全写在脸上,还很难猜吗?”
鹿璃沉默。
“你担心她?”
几秒的沉默缓和,她沉沉的给了个“嗯”,搅动咖啡的手收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鹿璃说,“我爸不看好我和她,或者说,没有人信任她是一个良好公民。”
“打断一下,她本来就不是。”池田靖咬着吸管,很冷漠又黑色幽默的戳穿她的破绽点。
“……但是她本身不是一个极坏的人。”鹿璃瞥了她一眼,有点理亏的说,“我生气的是我爸那个态度——有的时候我都怀疑当初出柜的时候他是不是没有真的相信我不喜欢男的。”
人以群分,从小性格孤僻古怪的鹿璃很难在军大院里和同辈玩到一起,却独独和池田靖能够走得近。但是不同于池田靖高中踹柜门,过于古板严正的家教下,鹿璃没有在23岁之前出柜。
*
“你踏马——你踏马说什么?!”青花瓷茶杯“砰”的在红木地板上炸开花,飞起来的瓷片划烂了跪着的鹿璃的脸,“你……”身高将近190cm的男人如同关将门神坐在沙发上,指着她的手因为气愤颤抖,“你……别拦我!”
“行了!她就是喜欢女孩又怎么了?当再养一个闺女不就好了!”李箐箐当下也没时间气着闺女了,先安抚自己暴脾气的丈夫。
“不管您怎么想的,我改不了。”
“你都没谈过!怎么就确认自己喜欢女孩儿了?!”
“觉得男的恶心。”
“我看你是恶心!”
“我有喜欢的人,”即使跪着也改不了挺拔身姿的人气势上根本不像是跪着认错,“我有喜欢的女生——比我大。”
李箐箐第六感不对,猛地回头问:“你们部队里的?”
鹿璃抬头看他俩。
“快说!”鹿昊毅粗声呵斥,“是不是你们队里的!?你现在不是在亚莫错根就是缅北边境值防,不是你们队里的还能是谁!”
“……我们组长,叶玉兰。”
*
鹿璃扶额,难得在这张被高原北风磨练的棱角依旧的脸上看到复杂的表情:“我一直很不能理解——家里还有我妹呢,断不了香火,他老儿就揪着我不放了?”
池田靖回想起来也是嘴角抽抽:“如何呢,好不容易回趟家先喜提跪在书房里跪了一个晚上。”
说到这里,两人似乎默契的想到了一起。相顾无言,还是池田靖先开了口:“你……还没放下呢?”
“……”
“回来看了?”
“没,”鹿璃把咖啡放下,垂眸沉声说,“本来计划是去看看,再去故地重游一下——但是。”
“但是你遇见了她。”池田靖说,“计划变了?”
“……缘分吧。”
池田靖直击重点:“所以就是没有放下。”
“也许吧。”鹿璃抿了一口咖啡,沉声说,“叶玉兰……毕竟是我的初恋。”
“情感启蒙,白月光。”池田靖补充,看着对方点点头表示理解,“还是死了的白月光。”前者眼神有些凝重,“你这buff叠满了啊。”
“不止是感情上的爱人,”鹿璃语气里充满酸涩,“她是看着我在军队里成长了四年多的人啊。”
鹿璃一直觉得自己感情命运不好,爱上的人命运多舛,不是英年早逝,就是所托非人。
四年前的亚莫错根常规巡防,这种高原又是极端恶劣的环境一般人去不了,作为特种部队小组队进行例行巡边,五人小组,是武警特种作战队五个女精英,鹿璃是最年轻、最有天赋的主心骨之一。
叶玉兰,小组组长,经验最丰富的女武警。
那年的雪崩让四条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也让四个姐姐用身躯换了一个最小的妹妹的生机。
“你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池田靖吸着吸管,果茶就这么见了底。
“正常,吹了四年多的冷风。”
“我说你的性格,行为认知,逻辑……方式。”
“……”
“你那天,你那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鹿璃转头闭上眼。
“像咱们这种人生,不变才是奇迹吧?要是这么说,你比我牛。”鹿璃轻轻笑了一下,“我要是在那种环境下做卧底,早就疯了。”
但是池田靖深知这不能对比。
痛苦是不能拿来对比的。
“又给我转移话题。”池田靖叹了口气,没勉强她,“行了,就鹿叔叔的性格,又下了通缉令——”她语气里包含着无奈,后半句不需要说明。“那你现在打算怎么走?”池田靖偷偷摸摸点了支烟,看着手机划拉,“咱们定一班的机票?”
“过两天吧,我回扎的哈西把东西收拾一下。”鹿璃把咖啡喝完,和她一起走出去,商业CBD人来人往,她需要把这些情绪收拾起来,于是勾手要了一支,“一起吗?”
“行。”
*
“你现在回帝都工作?”
“调动多呢,”池田靖坐在副驾驶,手里夹了根烟,“职位还在广宁,但是总是要去帝都还有这边出差。”
路上两个老友相见终于可以闲暇的聊聊,鹿璃挑眉:“和你对象?”
“嗯哼。”池田靖笑道,“她比我忙。我现在呀,”说着她伸了个懒腰,“都几乎退居三线外了。再说,市区不能天天有案子吧,我没事就窝家里,追追星,去邬盎家里逗逗干女儿。”
鹿璃被她逗笑:“这不是都快三十了么。”
“那倒是。”池田靖顺着她的话想到了什么,“你最近去体检了吗,赖逍不是被调到西南工作了,她怎么说?”
“老样子。”
“去你大爷的老样子。”池田靖嫌弃的斜眼,“你身上钉了11根钉子,现代版赛博朋克机械风,还当自己年轻呢。”她放上音乐,“听我姑说上去干架挺积极啊?”
鹿璃打着方向盘:“你不也一样。”
“……”池田靖被她真诚的堵了嘴,“所以说,”她把烟蒂灭了,“咱们这种工种和职业,吃青春饭呢,老的快,老了也麻烦。”
鹿璃平静的看了眼她:“我看你挺享受。”
池田靖没有马上回答。“乌鸦笑猪黑。”她收着下巴,双目平视前方的公路,苍凉,清晰,又用厚重的碧天草野发出沉吟。
《Starry Night》富有节奏感韵律和歌手低沉烟嗓在车厢里充斥着,池田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晃着头,哼起来。
“你说这回你回帝都,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
车子进了镇,停在民宿前。两人下了车往里走,走在前面的鹿璃忽然慢了半步,反手抓了一下池田靖,后者抬头看她。
“不对劲。”
池田靖哼了一声。
说完两人若无其事的走进民宿里。前台的阿妈还是原来的那位,坐在竹条凳子上,围着薄羊围巾,看见进来的人。鹿璃冲她点头:“阿妈。”
老婆婆盯着她,“嗳”了一声。
“我回来收拾东西。”鹿璃站在隔着桌子的她面前,“退一下尾款,我要回去了。”
卓玛阿妈年迈而浑浊的眼睛缓缓地平移到旁边陌生的女人身上,鹿璃解释:“这是我朋友,过来帮我搬东西。”
“啊,”卓玛张张嘴,“那个……隔壁的兰了扰,她没有跟着你?”
“没有。”
卓玛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房间在二楼,一个狭窄的木制楼梯。鹿璃若无其事的回头给了池田靖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接着鹿璃就平常的上楼,留着池田靖在一楼大厅里。
看见人离开,池田靖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桌子边,眼睛依旧看着二楼,嘴角只是微微勾着,但是只有卓玛能够听见的声音:“妈妈(藏族妇人的称呼)。”
卓玛猛地抬眼,满是皱纹的眼皮下的眼珠子布上水汽。妇人听见她用着腹语低声说:“不要动,不要看我。”
“身上有什么?”
卓玛阿妈闻言乖乖的重新低下头,肩膀却忍不住颤抖,努力遏制自己失控的情绪的同时轻声拟声的说了一声:“boom。”
池田靖的眉间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皱,然后自然的换了一条腿撑着,身体依旧看似放松的依靠着,不凑近看就像是在无聊的抠手:“其他人呢?”
“不在了,”卓玛颤抖着说,“那些人拿着……枪,把、把人赶走,家里的人……其他的,街上,被绑走了……”
池田靖没再说话,聚精会神的听了听楼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当机立断,她猛地蹲下来滚进桌底,来到卓玛面前,借着桌子和老婆婆的掩体小心翼翼的抓住卓玛害怕的手,目光忽然看见老人手腕上露出的贴片,神色一凛,轻轻掀开羊围巾。
老妇人胸前果然是一组炸弹装置。
倒计时,30分钟。
“靠!”池田靖瞳孔骤缩,骂了一句,然后果断上手小心检查,一面还沉稳不乱的打电话:“喂?”
“扎的哈西,‘达瓦拉姆’民宿。”池田靖急促而快速的说,“有炸弹……目测中小型,非遥控,老式电路,但是是和受害人的脉搏起伏关联。30分钟,我需要爆破专家和支援组过来。”
电话还没挂,楼上的门“砰”的被撞开,木札子四散,两个一米八左右高大强壮的身形“哐”的砸在栏杆上,几十年的老木头就发出告罄的吱呀声。
池田靖猛地抬头,就看见二楼走廊上探出半个身子、扭打在一起的鹿璃和蒙面男子。看装备身手是有备而来。
“X了个吊毛的!”她起身护住卓玛,大喊,“梨子!”
一个窝心脚踹开对方,鹿璃低头看着下面的池田靖,后者吼道:“有炸弹!坚持住,我转移!”
说着池田靖从自己皮靴里抽出一把防身短刀扔上去,看到她接住,身后却传来撞门声,回头就看见门外三个大汉。
她眯了眯眼,感觉中间这张脸有些熟悉。
高领风衣的男人一手打开日照灯,土坯房里显得亮堂多了。池田靖多年刑侦记忆大脑存档里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李宗弟?”
被叫的人顿了一下,仔细打量起这个看似小姑娘的普通人:“你认识我?”
池田靖并不严肃,慢悠悠的绕过前台桌子,“不认识啊,你认识我吗?”她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你看,你也不认识我,这儿也不是那么太平,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李宗弟身边的寸头男似乎认出了她:“Nguyen Aya……?”
这个名字的出现不亚于让人警觉的Mapu Yindea,池田靖选择先下手为强,在对方作出反应之前一个跃身侧跨过桌子,顺手抄起烟灰缸朝李宗弟砸去,岂料对方带的小弟不是吃软饭的,侧身格挡的小臂足足有正常女性大腿一般粗,硬生生闷抗下不锈钢烟灰缸的重击!
池田靖后退两步把自己手机开免提扔给卓玛老婆婆,电话那头谈判专家远程对现场受害者进行安抚,而自己需要顾及抽出砍刀向自己劈来的男人的攻击。
“(藏语)阿妈不要忧心,我们很快就到了,您放松身体……”
“呃——啊!”池田靖大喝,用烟灰缸和剪刀抵住寸头砍刀正面劈下来,两人后退时瞅准时机掠过一旁的花瓶朝男人太阳穴凿去,脆弱的太阳穴瞬间陷进去一个洞,“别特么放松了,快点!我……靠!——人手不够!”
李宗弟站在格斗不远处,看了眼吓得哽噎的老婆婆,转向二楼狭小的走廊,最后目光移回到一楼打斗处,低声同身边的小弟说:“???????????(她是谁)Nguyen Aya,???????!(是谁)”
“哟嚯!”池田靖一个侧踢重击腹部,查看自己被砍刀所伤的胳膊,又低头看了看完好的花瓶,还有心情打趣,“这花瓶质量真好,回头要个链接。”
同一时刻另一边,鹿璃和左脸刀疤遍布的男人扭打的不分伯仲。对方有备而来,两手戴着南美军事短刀,身上还穿了防弹衣。好在鹿璃进门前就发现异样,手里凭着自己箱子里摸出来的一把水果刀和池田靖送来的短刃不至于吃亏。
男人低吼一声冲过来,本来就只有两米的二楼走廊宽度也小的可怜,鹿璃贴墙俯身躲过左勾拳,抬手伤他腿被灵敏跳开,女人借机前滚翻保住男人的小腿一扯,刀疤男重心不稳被她怼的朝栏杆倒去,腰身都全悬在半空了也凭借强大核心把自己撤了回来。
鹿璃见状赶紧补刀,防弹衣下腰部被保护极佳,于是水果刀直接插进左肩三寸多。男人疼的大喊,掰过其手腕,硬生生把刀刃折断在身体里!
鹿璃眼神一凛,瞅准时机肘击他的腕部麻筋,右手刀“哐”的从二楼掉到一楼地上。一楼大的一样如火如荼的池田靖抬眼一瞄:“我靠!小心点儿,我还在底下有气儿呢!”
“……@#%&*,”鹿璃憋红了脸右手手肘不要命的摁着半吊在栏杆上的男人胸前脸上砸了几下,吼道,“你踏马认真点!”
刀疤男运气一个转身让自己脱身,口腔里早已被砸出血。他舔着后槽牙啐了一口血水,看着一个身位外的这个与自己几乎一般体格的女人。
“泥当过宾?”男人的普通话很不标准,东南亚口音很重。
“你也一样。”鹿璃礼尚往来的回了一句,与其同时两人空手近身肉搏的又扭打在一团。
索性尚还年轻,虽然在医院躺了一年,但功夫还没有还给老师。男人一个右侧踢被鹿璃后撤躲掉,却在踢碎了老墙墙皮。
她不甘示弱的回击一个下横扫,没有踢倒男人,皮靴倒是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木栅栏完全摔烂了,笔直的朝一楼掉下去!
下一秒就听见楼下一打二也还能勉强支撑的池田靖大喊:“嗐呦喂!”
鹿璃反腿扼住对方脖子,大吼:“抱歉!”
眼看三打二优势都没有占回来,李宗弟神情并不好,看了看一旁吓得脸色铁青的卓玛身上倒计时13分钟23秒,叹了口气,抬起手对准楼下的池田靖:“别动。”
在看清男人手上的东西时,池田靖脸色突变,笑意全无;听见楼下打斗声突兀的停止,差不多将人制服的鹿璃也探了身子,就看见他手里的黑黢黢的枪嘴。
李宗弟不多言,乜了眼卓玛手上的手机,抖了抖枪口,“不要耍花招,你应该认识这个。”他歪头示意她们放了自己手下,又指着池田靖:“把电话挂了。”
池田靖无法,只能照做。鹿璃喘着粗气,直接从二楼没有栏杆的边边跳下来。
李宗弟狭长的阴险脸盯着池田靖:“Nguyen Aya?”
这是缅语,鹿璃只是听过,但是并不懂。但是她知道池田靖知道,她还知道自己这个看着贱兮兮的铁党是两年前从缅北九死一生凯旋而归的英雄缉毒卧底警。
“认识我,就不该朝我开枪。”池田靖走回鹿璃身边站着,擦擦脸上挂的彩,“你在中国大陆上杀一个警察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枪口没有见好就收。
“镇子上没有人了。”李宗弟咧嘴笑道,“这里很偏僻。”
鹿璃额角在此时冒出细汗,她瞥眼卓玛身上的炸弹,倒计时11分钟31秒。李宗弟倒是说对了一点,这里太偏。肾上腺素退去,宣判无声的死亡等待更加痛苦,拆弹专家和警员赶不过来。
池田靖比她更加镇定,看上去。“你很大胆啊,”她说,手指捻着血,琥珀色的眼眸冷淡的盯着他,“看来没被中国缉毒力度打击过。”
“干这行的都是刀尖舔血……”李宗弟笑道,高颧骨和长脸把人拉的狡诈,“不如您,Nguyen Aya chi ca(阮阿娅当家),略有耳闻您的光辉事迹,佛祖保佑能他爷了个巴子的这么幸运。”
“你既然知道我这么能耐,今天还敢过来。”
“没有想到您来。”李宗弟回答,“本来是来抓另一位chi ca的,没想到这帮猪猡把消息搞错了。”
池田靖面对着四个大汉,不消多想:“Mapu Yindea。”
“您认识?”李宗弟“咯咯咯”的笑了,“她比您可怜。除了菩萨保佑捡条命,没有家,没有保护,没有爱人。”男人笑得丑陋,“但是背的人命可不比您少。”
他是在说兰了扰吗?
鹿璃站在前台桌旁,听着几乎扯家常的话,心里被死亡斩刑的倒计时随着冰冷的红色数字倒计:8分54秒。
“那么……”李宗弟举着枪的手有些累了,“二选一吧,阮当家。”枪口指向已经吓得有些昏厥的神志不清的卓玛,“要么炸死,”紧接着移回来,“要么死在枪下,能留个全尸入殓。”
站在门口处的寸头男原在看热闹,眉间一皱,第六感让他转过头,却没有给他反应和求生的时间,一把折叠短刀干脆利落的插进颈动脉。
“噗呲——”
一百五十多斤的大块头倒地,所有人朝门口不速之客看去,那人却是拔出刀夹在肘间擦拭,任由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绽开一朵朵胆战心惊的血花。
“啊啊啊啊——!!”卓玛阿妈被这血喷泉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池田靖和鹿璃同时认出来者:“兰了扰!”
“Yindea……!”李宗弟眼底瞬间被贪婪和激动霸占,看着自己死掉的兄弟没有一点怜悯,激动的低喃声颤抖,“好啊——你终于,终于愿意出现了!”
“我从来没有不愿意出现。”兰了扰弯腰从地上捡起纸巾盒扯了几张纸擦掉脸上的血,神色冰冷,回头看到爆炸倒计时,5分09秒,“是你固执。”
身边两个兄弟正要冲上去,被李宗弟拦下。“你杀了那么多人,杀父杀母杀弟杀夫杀友——两万人的寨子被你搞垮,卡差天坑全是人命!”李宗弟的声音怒火中烧,“你背叛了整个寨子,还有命,活着?!”
剑拔弩张的气氛衬得被告人淡然:“我已经死了。那年我被三邦联合追杀,一跃跳进丛林的时候就已经宣告死亡。”
“你妈的个X的X婊子还好好的活着!”
“你X的不得好死!”
愤怒的爆发质问里信息量对于鹿璃来说有些大,但是此时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兰了扰没有回答,出其不意的侧身靠近;李宗弟身边的两个小弟竭力反应,用身体堵在前面,兰了扰一个右侧肘砸在刀疤男肋骨上,顺势躲掉旁边男人的竖劈砍刀,现场就隐约听见骨头闷断的声音,刀疤男倒地蜷缩,脸痛的扭曲。
“嘶——咦!”池田靖站在鹿璃身边看的一激灵,做起解说,“这是偏泰拳的综合格斗,打的是肋骨下侧往上,就他那样儿,应该是肋骨断裂插进肺里了。阴间的黑拳,不入流,但是够阴险。”
看着兄弟接二连三的被撂倒,最后一个满眼愤怒就要跟她决一死战,但是后者并不目的于此,干脆利落的抓住目标人物。兰了扰一把短刀顶着他的下颌,后身靠墙:“别动。”
“把枪扔了。”
李宗弟眼珠微微转动,被刀子抵的更死了点,于是任命的踢开。
“炸弹。”兰了扰左手掐着他的后颈,咬牙粗声用缅语说道,“掐断线路的方法!”
倒计时1分13秒。
李宗弟忽然又笑了。男人笑起来谄媚又阴险算计的神色太正宗,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兰了扰左手给了他一肘:“这是老式线路模板,开关是不是在你身上?!”
男人实打实挨了一击,冷汗瞬间泛起,也没有阻止他的笑够。
他抬起手,一个响指。
所有人的血液仿佛涌进大脑。下一秒,爆炸轰鸣并未响起,而红色阿拉伯倒计时也停下来:1分03秒。
池田靖猛地扭过头,太阳穴青筋暴起:“远程型新型炸弹!Lee Zoengdei,你特么想干什么?!”
男人的回答是下一个响指,随之而来的惊喜是落在卓玛额间和鹿璃心口的红点。
局势瞬间倒转。
李宗弟不紧不慢的抬手看了眼表:“放了我,或者我再一个响指,让这个女孩先给你和Nguyen Aya陪葬。”
男人带着仅存的一个手下缓缓移到门口。“现在,”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大笑,一字一句念到,“玛弗银达,你杀了人!”
被点名的人嘴角紧紧的咬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出血,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吓得。
“你在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一耸肩,“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心急则乱。”远处的发动机轰鸣声响起逐渐靠近,而在场均有经验的三人很快就辨别出只有一辆,频率也不是公安的,“玛银。”
兰了扰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兀然有些不适应。
“现在,你是真的左右为难了。”窗外改装越野敞篷停在门口。李宗弟看着时间差不多警方快到了,转身瞥了兰了扰这个老友最后一眼,语气笃定,每一个字像是砸在撒旦钟声的最后一刻一样。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我要你亲自跪在祠堂里,凌迟火燎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