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所有的甜蜜、期待、羞涩的幻想，那些深夜带着电流声的温柔低语，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暧昧文字，无数碎片化的回忆在脑海中疯狂闪回、碰撞、碎裂。

原来这一切，都是和一个女生？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她。

李韵霜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几步，身体一软，重重跌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认知的彻底颠覆。

“韵霜？你怎么了？”章擎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真切的关切，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距离依旧很近。

“我接受不了……”李韵霜的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传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崩溃的边缘感。

李韵霜抬起通红的眼睛，透过泪雾看向身边这张过分漂亮的脸，深邃的眼睛像能把人灵魂吸进去的漩涡，挺直的鼻梁，线条优美的唇，这张脸此刻只让她感到更加晕眩和绝望。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不仅网恋对象是个女的，而且这个女的还好看得让人自惭形秽，这打击简直是双重暴击。

“没事，”章擎藜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她伸出手，坚定而温柔地抓住了李韵霜冰凉的手腕，“别在这儿坐着了，我们去喝点东西，坐下来好好谈谈。你需要放松一下。”她指的显然是旁边的校园咖啡厅，或者更远处的小清吧。

“我不想喝东西！”李韵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手，声音带着抗拒的尖锐，“更不想喝酒！你放开我！”然而章擎藜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握得更紧，甚至轻轻一带，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章擎藜的眼睛直勾勾地、带着一种奇异专注力地盯着她慌乱的眼睛，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穿透力，让李韵霜头皮一阵阵发麻。

“你…你别这么看我啊！”李韵霜慌乱地别开脸，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愤怒、羞耻还是别的什么。

章擎藜低低地笑了，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用拇指指腹在她紧握的手背上，极其缓慢而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我不看你，那该看哪里呢？或者，”她故意顿了顿，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李韵霜的耳廓，“不看你的话，我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李韵霜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挣脱了章擎藜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然而这只是开始，李韵霜很快绝望地发现，章擎藜简直像一个甩不掉的、无所不在的影子，这个单方面宣布是她“女朋友”的女生，开始变着花样、精准地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韵霜同学，下课了？一起去食堂？”章擎藜会倚在她们专业教室的门框上，无视周围同学好奇探究的目光，笑吟吟地发出邀请。

“李韵霜！楼下有人找！是个超级大美女！”宿舍楼下，章擎藜总能掐准她出现的时间，有时带着一杯她“碰巧”多买的奶茶，有时只是站在那里，像一道亮眼的风景线，引得整栋楼女生探头探脑。

“周末有空吗？新上映的电影听说不错。”手机信息轰炸更是家常便饭。

一个月后的深夜，李韵霜家小区单元楼下。

“章擎藜！我说了，我现在要上去睡觉了！”李韵霜第N次对着倚在单元门旁、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人下逐客令，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压抑的怒火。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她散落的发丝，章擎藜仿佛没听见，反而在她转身的瞬间，长臂一伸，从后面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淡淡的香水味瞬间将她包裹。

章擎藜甚至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像只撒娇的大猫般蹭来蹭去，鼻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敏感的肌肤。

“你身上好香啊……”章擎藜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沉醉的慵懒，呼吸喷在颈侧，激起李韵霜一阵不受控制的战栗，“用的什么香水？还是体香？怎么这么好闻……”

“你烦不烦啊！！”积累了一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李韵霜猛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像只炸毛的猫，头发都气得竖起了几缕，脸颊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从我上大学开始你就阴魂不散！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我真的受够了！无语透顶！”

章擎藜被她推得微微后仰，却也不恼。她抬起头，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迅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湿漉漉的，眼尾微微下垂，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楚楚可怜的雪貂。

章擎藜看着李韵霜，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控诉：“我只是喜欢你，想对你好，想多见见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李韵霜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她深吸一口气，指着章擎藜，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宣告立场：“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喜、欢、你、的！我李韵霜，是个如假包换的直女！钢铁直女！就算哪天宇宙爆炸地球重启我弯了，”她加重语气，斩钉截铁，“那也只会是九十度的直角三角形！跟你这种‘弯’没有半点关系！懂了吗？”

“是吗？”章擎藜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可怜都是错觉。她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意味的弧度，眼神亮得惊人，像盯住了猎物的顶级掠食者，“那……我真的很期待你被打脸的那一天哦，韵霜。” 那语气，充满了笃定和势在必得。

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李韵霜感觉自己精疲力竭。

直到某天下午，她在家里的沙发上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歉意和无奈。

“韵霜……那个角色……唉，黄了。”

“什么？！”李韵霜猛地坐直身体，心瞬间沉了下去，“王导不是说试镜效果很好，基本就定我了吗？”

“是……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翦澜那边突然介入，带资进组，点名就要这个角色……制片方那边……顶不住压力……”

“翦澜？！”李韵霜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又是她！她凭什么？！那是我凭自己本事争取来的机会！”

电话挂断后，李韵霜呆坐在沙发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眶迅速泛红，积蓄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

章擎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这个角色……本来应该是我的！”李韵霜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章擎藜，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微微发颤，“翦澜！她又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给我抢走了！这是我熬了多少夜，揣摩了多少遍剧本才争取到的机会！她凭什么？！”

章擎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过了片刻，才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分析道：“翦澜在娱乐圈盘踞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和资本都不是你能比的。她想要的东西，用点手段拿到，对你而言或许是意料之外，但在那个圈子里，太正常了。资本的游戏规则，本就如此。”

这冷静的分析像一盆冷水，却没能浇灭李韵霜的怒火，反而让她更加憋闷。“之前在《星途闪耀》那个综艺上也是！”她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充满了控诉，“她故意把自己浇湿，然后对着镜头暗示是我推的！那一期节目播出后，我微博下面全是骂我的！一夜之间掉了快十万活粉！弹幕里全是‘心机婊’、‘滚出娱乐圈’！我跟她无冤无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像条疯狗一样盯着我不放！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可能是因为，”章擎藜沉默了几秒，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李韵霜盛满怒火和困惑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一丝冷诮的弧度，“你动了她的蛋糕。”

“蛋糕？”李韵霜一愣，满腔的怒火被这个突兀的比喻打断，只剩下茫然，“我动了她什么蛋糕了？资源？我一个小透明，能抢她什么资源？”

章擎藜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笑容里的玩味和笃定越来越清晰，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

“你？！”李韵霜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