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叫醒了楚徊,他看着枕边还在熟睡的人,严理一向有优秀的睡眠质量,睡姿也老实,是很好的床伴,半夜楚徊翻身的时候,他也总能在半睡半醒中帮一把,让楚徊轻松不少。
或许是感受到了楚徊的目光,严理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放松了神情,重新闭上了眼睛。
楚徊用嘴唇碰了碰严理的嘴唇,严理笑起来:“阿徊,早啊。”
楚徊在被子下面抱住严理:“别怕,我在的。”
严理的嘴角落了下来:“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有一点,不适应。”
楚徊顺着严理的背:“嗯,我知道,你只是有一点不适应,我会陪着你的。”
两个人还是很顺利地起了床,楚徊只需要拉起严理的手让他找到方向,他就能照顾好自己和楚徊。楚徊帮严理挤牙膏刮胡子抓头发,严理帮楚徊按摩转移穿衣服,楚徊会注意随时给严理物理上的接触,哪怕是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贴着他的腿,严理能够很顺利地跟住轮椅,两个人配合默契,好像从来就是这样一起生活。
“爱会带来默契。”江天琪回复严理,“所以你可以试试盲人按摩啦。”
是该试试,严理想。
“在想什么?”楚徊叫店员拿了另一款墨镜给严理带上,“笑得这么变态。”
要控制盲态,严理提醒自己,一边听着楚徊说:“这几款都装起来。”
“我要好看的。”
“我知道,你还信不过我?要好看的话,我叫飞凡给你纠正盲态了?”
“好……”
楚徊还带着严理去买了衣服,两个人都没试,楚徊也没告诉严理他买了什么。严理自从知道自己的眼睛会不受控制地追光,出门必戴墨镜,墨镜遮住了他仅有的的光感,让他只能用听觉和触觉获取信息。楚徊只用指的话,他不知道楚徊买了什么。
“不是说有光感的人都不喜欢戴墨镜,你倒是喜欢。”楚徊开着车说。
“其实杂乱的光影反而影响对于方向的辨别,”严理摘下墨镜,努力看着前方,“他们就是舍不得那一点光。”
“那你怎么舍得?”
“我没关系。”严理转过脸,朝着楚徊的方向:“你就是我的光。”
回到家门口,楚徊停下轮椅,把严理牵到身前。严理不明就里:“什么?”
楚徊说:“往前走一步,蹲下,有快递。”
严理听话地在地上摸了摸,捡起了快递,又自觉地抬起右手,往前摸了摸碰到了门。楚徊见严理在门上划拉了两下,说:“左边一点。”
严理顺利找到了指纹锁,开了门,问:“你买了什么?”
“没什么。”等下你就知道了。
没有视力,连娱乐项目也少了很多,严理很多时候都在呆呆的坐着,有时候听听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楚妈妈会和他说说话,投喂他一点水果。
楚徊拆了快递,来到严理面前,严理看到了一个影子靠近,这个高度是……“阿徊。”
“嗯,这个给你。”
一个东西被放到严理手里,严理下意识低头去看,一片空茫。哦,应该用手摸才对。是几节棍子,有弹力带相连……
严理突然意识到了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他猛地松开手,盲杖滚到了地上,两只手互相握住,举在胸前:“我不要这个!”
“嗯。”对,要说出来,不要忍着,不要装作没事,要冲我发脾气,要让我安慰你。
严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起来:“没有,没有不要,我要用的,谢谢你阿徊……”
楚徊一把抓住严理的胳膊:“阿理,起来,不用这样。”
严理站起来,泪珠滚滚而落:“我不是……”
“嗯。”楚徊没有帮严理擦眼泪,只是将左手覆在严理的左手上,用自己中指上的戒圈轻轻磨着严理手上的同款,“不用那个,我领着你。”
严理强撑的一口气散了,他软了身子,跪倒在楚徊面前,把头埋进楚徊怀里,嚎啕大哭:“我害怕……”
“嗯。”楚徊捋着严理的头发,不管做过多少心理建设,当那一刻真正来临,还是会害怕、会惶恐、会难过,如同我以为我理解了医生说的脊髓损伤,可当我第一次坐上轮椅,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我是真的站不起来了,我一辈子都要依靠它了,迎接我的,是未卜的前途,和未知的命运……
“阿理,我一直在的。”
晚上在床上,严理熟练地帮楚徊按摩着双腿,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这一点光线对严理来说毫无用处,他眼前什么都没有。
严理突然笑起来:“现在是真正的盲人按摩哈。”
楚徊也笑起来:“严师傅怎么收费啊?”
严理循着楚徊的身体欺身上前,一手还拎着楚徊的一条腿:“你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你的全副身家。”
楚徊大笑:“好汉饶命。”
手里的腿没有一丝抵抗的力量,严理起了玩心,把楚徊翻了过来。楚徊趴着呼吸不畅,闷哼了一声。严理慢慢由下往上摸索着楚徊的脊椎,直到那一节变形的椎体,楚徊又闷哼一声。失去了视觉的辅助,严理的触觉开始变得格外灵敏,他的手指在楚徊的感知平面附近流连,感受着手下的躯体微微颤抖。
严理从楚徊身后揽住他的胸口把他拉起来,摆成鸭子坐的姿势,楚徊受惊轻轻叫了一声。严理把下巴垫在楚徊肩膀,一只手揽着楚徊,一只手摸索着楚徊全身,在楚徊耳边轻声说:“你好像拥抱猴子。”
拥抱猴子,四肢细长柔软,可以缠在身上的新品。
楚徊立不住,后背吃力地靠在严理胸口:“我要倒了。”
严理把楚徊往前放,让他双手撑住床:“撑住啊。”
楚徊勉力撑住,严理摸到楚徊的腹股沟,往上一提,再用自己的小腿压住楚徊的小腿,固定住了楚徊的跪姿,楚徊的手臂支撑不住,脸抵在了床上。
严理看不到,或者说他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他只是迅速褪下两人的睡裤,顶上楚徊。
头低的姿势让楚徊喘不上气,只有阵阵刺激冲击着他的大脑。
严理终于释放在楚徊体内,楚徊再次感受到空气进入了肺部,他缓缓咳嗽着:“我下次,吃药,弄死你。”
严理把楚徊抱起来:“等你能爬到我身上再说。看下路,去浴室给你洗洗,又尿一身。”
楚徊羞愤难当,不想说话,又怕严理把自己摔了,只能乖乖指路。
等终于被严理搂在怀里,楚徊闷闷地说:“明天下雨。”
怀里这个人是活体天气预报这件事严理是完全了解的,所以他赶紧揉了揉楚徊的腰:“对不起啊,我下次不这样了。”
“算了。”随你高兴吧。
周日,楚徊果然在床上躺了一天。严理捡回了盲杖,在家里敲敲打打,钟点工和护工受过培训,不敢帮忙,眼睁睁看着他打翻东西。楚徊忍无可忍:“严理,在家不准用盲杖!”
“凭什么听你的?”
很好,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能打翻东西,说明东西摆放有问题,还是得叫专业人士来。
楚妈妈笑呵呵地拉住严理,拿出了楚徊的小提琴:“阿理,你要学吗?”
于是叮叮当当之后,这个家又开始充斥着锯木头的声音,楚徊终于还是艰难地爬起来,去找楚妈妈:“你看不出来他一点天赋也没有吗?”
楚妈妈理所当然:“学个兴趣还讲什么天赋不天赋了?你有天赋,你来拉啊。”
很好,这个家算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就该滚出去挣钱。
楚徊的电话适时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疲惫,但很愉悦:“瘸子,严老二怎么样啊?不听话可以打屁股。”
楚徊咬牙切齿:“首先,我有名字。其次,瘸子还可以走路,我走不了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给你带孩子,你得交保育费和生活费。”
“好的残废,我叫人把严老二之前住的那套房子重新装修了,再有个把月就能完工,水电物业都从我这里走,再给你配一个护工两个住家保姆。”
“我叫楚徊。”
“知道啦老弟,挂了。”
只来一次就发现了楚徊这里地方不够人手不足的问题,马上想到了解决方案,不愧是能斗倒老爹上位的男人,但是这不影响楚徊对他的评价:“严文就是坨臭狗屎。”
毫无攻击力,严妈妈都笑了。
周一,雨过天晴,楚徊随手拿了套西装给严理,带他去上班。护工和钟点工额手称庆,终于可以安静安静了。
办公室已经加班加点改造完毕,打通了原先楚徊和方问舟的办公室,清理了一切杂物,只留下两张办公桌和一个文件柜,给楚徊办公、严理玩电脑。方问舟和秦飞凡坐到严理原先的办公室去。
办公室的灯光也改造过,光线柔和明亮,严理摘下墨镜,让秦飞凡带着他熟悉环境。楚徊脱了外套开始办公,来送文件的方问舟张大了嘴巴:“楚总,你怎么……”
楚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秦飞凡也冲方问舟抛过来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只有严理不明就里:“什么?你们在搞什么?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秦飞凡领着严理往楚徊的方向走了几步,严理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红色,他试探着走过去,手指触碰到了一具清瘦的躯体。
“阿徊。”严理说,“你第一次穿红色。”
穿着红色卫衣的楚徊勾起嘴角,拉过严理的手:“你可以在这里转着玩,我就在这里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