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宙脸上那一丝微弱的笑意瞬间僵住,因为他真的发觉自己的神魂无法移动了。
这就意味着,自己会跟着这具肉身一起消亡。
不,聃兰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他已经感受到了痛苦了。聃兰若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应该到此为止了才是。
“你,放手。”永宙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微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又彻底的让他绝望?
“当然是为了帮你。毕竟,你方才还不够痛苦不是么?”聃兰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怎么说,你也算是给我贡献了不少研究案例。不彻底完成你的心愿,我又怎么能放心?”
永宙的神识已经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不懂聃兰的举动,究竟意欲何为,也搞不清,聃兰心中的感情。
最后,永宙问出了一个相当俗套的蠢问题:“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匕首被从永宙胸膛处拔了出来,聃兰像是没听懂永宙的问题:“啊?”
永宙冰蓝色的瞳仁中,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却依旧固执地闻着那个蠢问题:“你..你..有没有...”
匕首再次没入血肉,这一次是永宙的腹部。特制的匕首迅速地夺走了永宙的生机,也截断了永宙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永宙直到死,都没能做个明白鬼。
聃兰也不知道刻意报复,还是纯粹手上力道不稳,拔出匕首时的动作大了些,直接将永宙的内脏给稀里哗啦地扯了一地。
昕音觉得他的背后又开始毛毛的。
那种专属于兽类的敏锐直觉在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同样危险。
甚至比永宙还要危险数倍。
聃兰随手将匕首一丢,沾满了鲜血的手,摸上了永宙的额头,像是在探知什么。
“啊,死透了。”聃兰抱起永宙毫无生机的尸体,朝着昕音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下你能放心了。”
随着聃兰的动作,更多的内脏流了出来,有那么一小节肠子还拖到了地上。
放心个鬼啊?更不放心了好不好。
昕音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赶紧朝着聃兰挥了挥手,示意将这种能造成精神污染的东西扔得越远越好。
他又不是来参加什么决战变态之巅比赛的,聃兰搞这一出莫不是纯粹为了报复社会?
光是看一眼,昕音都觉得自己能连续做好几天的噩梦。
他自己死得已经够不体面了,没想到永宙的死相比他还埋汰。
或许是昕音内心的嫌弃声感动了上天。
下一刻,永宙那惨不忍睹的身躯上逐渐开始浮起点点星辉,和聃兰开始变得模糊的身躯一起碎裂成星屑,逐渐飘向天际,美得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昕音:......
敢情老天爷不是被他感动了,而是纯粹来打他的脸的。
昕音还来不及从自己的一号仇人被二号仇人抱着同归于尽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脚下的金玉城地面又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朝着好的方向震颤。
永宙用来扰乱时空的能量场,随着他本人的消亡,而一起消失了。
这个世界正在努力将一切重新恢复成原状。
昕音看向身边方才默默看戏,如今躯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的瓦南南。
瓦南南摸了摸昕音的发丝,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的笑容来:“这次,是真的永别了。”
昕音别过头去,仿佛浑身哪里都不适似的:“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以后能不出现还是不出现的好。”
即便是掩饰得再好,声音中却依旧透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悲伤来。
悲伤也没能阻止住瓦南南敲在昕音头上的一个爆栗。
瓦南南收回手,看向自己越来越虚化的身体,心情却是出奇的轻松。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以金玉城为中心,四周混乱的场景也开始逐渐变成原来的模样。
只是....
真的,能恢复成原状吗?
众人原本模糊一片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昕音刚目送完瓦南南的消失,一抬头,就见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火翎。
火翎看向昕音的的头顶某处,脸色有些发白。
昕音顺着火翎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摇摇欲坠的熵杍楼。
不仅是熵杍楼,整个金玉城都像是被破坏过的断壁残垣一样,墙体都开始不住地往下掉金粉,简直像是个用倍速快进过的战场。
火翎立即伸手,无形的力场从他掌中浮现,迅速形成一张透明的大网,将熵杍楼网在其中,避免了大楼的倒塌。
留在金玉城中的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立即开始用法阵维护住各处即将倒塌的建筑。
只维持住金玉城不倒塌显然还远远不够。
伴随着远处的“轰隆”几声巨响,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显然,时空错乱后的副作用依旧在持续。
永宙死前带走的能量太多,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能量将一切迅速恢复原状了。
能量没有波及到的地方,便都是一片混乱。
昕音的一心八用,早就在就任仙主之时就已经成了习惯。在迅速调动金玉城内可用力量,维护城楼稳定的同时,昕音略带着些狐疑的目光一直落在火翎的身上。
火翎的力量,不是在接触到永宙的那一瞬间就被掠夺干净了么?
那方才电光火石之间,火翎是用的什么力量才支起了那张无形的防护网?
不过,大事要紧,像这种好的层面上的异常,昕音可以暂时忽略。
他迅速联络了曾隶属于众仙会的各处分会,简要告知了如今的状况,以及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维.稳。
待处理完各分会的事,昕音又迅速尝试着联络钢铁堡垒里的人。
白琼玉的联络符一直呼叫不上,昕音便干脆通过折叠法阵去了钢铁堡垒的所在之处。
而出了传送阵,昕音才发现火翎没跟来。
从刚才开始,火翎看起来就有些不大对劲。
算了,不对劲就不对劲吧。横竖火翎也那么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总不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眼前的状况,怎么看都比火翎要紧急得多。
昕音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脑壳,看向眼前的钢铁巨物。
钢铁堡垒的外部斑驳破旧,看起来仿佛是已经损坏了许久。
大门缓缓打开,首先冲出来的是姜卿芜,他的身后还跟了一群一脸菜色的修士们。
“到底怎么回事?”姜卿芜的声音有些抖,“我还以为我方才出幻觉了。”
“不是幻觉。”谭希桃也脚步虚浮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方才,时空真的混乱了。”
即便是来自焕蓝星系的最高科技,也没能抵抗住来自于永宙的致命一击。
处于钢铁堡垒中的修士们,依旧有少部分被混乱的时空卷了出去。
钢铁堡垒的存在,只是尽可能减轻了时空混乱带来的副作用,并不代表它无坚不摧。
原本奢华的内部装潢简直像是遭了台风,地毯上都是破洞,许多地方甚至直接变成了流苏。
原本如蛛丝一样勾连着的金色廊桥们此时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有些还砸上了中心广场处的雕塑,直接将最中央,那座代表永宙,此刻已然死气沉沉的混沌雕塑给砸了个四分五裂。
那些修士们显然也都被方才的巨变折磨得不轻。这一点,光是从他们瞧见了天界走狗,却宛如瞧见了救世主一样的绝望目光里就能看得出来。
昕音的视线在宛如被海盗打劫过一般的堡垒内扫了一圈,突然皱起了眉。
不对劲。
应该金灿灿一大片的白琼玉分.身们都去哪儿了?
总不可能时空乱流就专捡着白琼玉卷裹吧?
那是什么逆天运气。
“其实,我从方才就想说了。那些神族们,好像一个都联系不上。”谭希桃跟在昕音身后,看着狼藉一片的堡垒内部,忍不住皱皱鼻子,“本来处于钢铁堡垒之中的神族混血们,也全都消失了。”
包括秦嫣和秦修瑜,还有一些和谭希桃比较要好的神族们。
谭希桃自打发现秦嫣莫名从她所待的小室内消失,还一直联络不上之后,心中就止不住的焦躁。
只是她此时的身份地位,不适合将这份焦躁直接显露出来。
换了曾经的谭希桃,她甚至想要直接在地毯上躺平,大哭一场。
“是回他们原来的地方了吗?”有人颤巍巍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此言一出,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倒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毕竟永宙使用的“司时之力”,是被粗暴打断之后戛然而止的。
那些来自于异世界的“神族”们,本就不属于这里,被时空乱流带回了他们原本的世界也说不定。
只是,当真会这么巧,所有的“神族”都正好被卷回他们原本该待着的地方了么?
昕音不信自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于是心中不祥的预感便愈发的强烈了起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昕音看向一片钢铁堡垒中斑驳一片的墙面。
代表了焕蓝星系最高科技的钢铁堡垒,在时空乱流的侵蚀下,已然成了块残破不堪的破铜烂铁。
若是永宙造成的时空乱流被打断得再稍微晚一些,眼前或许连这些破铜烂铁也剩不下。
时空,真的回到正轨了吗?
会不会他们,其实已经集体来到了一个错乱了的时空里?
广场后倒塌的废墟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一道红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