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一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静雾侧头看着窗外,膝盖上放着轻到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文件夹,手心是温热的。
装着三明治和热牛奶的纸袋,某个角落被她无意识的揉得皱巴巴的。
孟晏珩侧头,目光先顿在静雾莹白的侧脸几秒,又垂眸,看到被她揉皱的纸袋。
他收回眼继续开车,深邃的眼里沉静而淡然,情绪不明。
这时候他不会开口说什么,把所有的时间留给静雾。
静雾脑子里特别乱,不明白孟晏珩主动提起解约协议提起离婚什么意思。
他明明知道,这份解约协议对他不利。
孟家这样的顶级豪门,继承人身后牵扯着亿万资产和股权,婚姻内女方拥有离婚自主权一般都是大忌,离婚更是一件很繁琐的事。
孟晏珩这样一个纵横商场多年的商人不可能不清楚。
说来也奇妙,因为孟晏珩从不避开她处理公事,因为这个学期阴差阳错的课程,更因为这些年‘无意’关注的各种财经新闻,静雾现在已经不再像几年前那样对商场上的事完全一窍不通了。
就拿她和孟晏珩三年前私下签约的这份协议来说。
如果解约后她提离婚,那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可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坐落在市中心繁华CBD商业圈里高耸入云的那栋国信集团大厦顷刻间股市动荡,股权稀释。
她才二十岁,却随时可以在福布斯女富豪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并且名列前茅。
孟晏珩当初简直是,亲手把一柄能伤害他的利剑交到了她手中。
可是为什么?
商人狡猾奸诈,城府深重,利益至上,往往别人都能看懂的不过是最表象的障眼法。
静雾郁闷自己不够聪明,见识,阅历目前还十分浅薄,她完全看不懂其中深意。
孟晏珩将车子停在宿舍楼下的老位子,枝繁叶茂的树荫下辟出一片阴凉,大片大片的日光曝光在空气中,亮而发白。
意料之中的,副驾里的静雾没有立即下车。
静雾垂眸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文件夹,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孟晏珩,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签这份协议?”
她这么问完依旧低垂着眸,不抬头看他。
孟晏珩视线落在车窗外,远处不时有学生经过,宿舍楼里也有学生进进出出。
只是待这么一会儿,却能感受到氛围很不一样,尤其对他这个脱离校园已久的人来说。
校园里的环境单纯干净,他想,要是静雾喜欢读书,可以继续多读几年书,国内国外都行。
但国外他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不过,他的工作重心可以随之转移。
孟晏珩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静雾,却说:“难道你想一直困在一段不开心不自由的婚姻里?”
他的声线偏冷,位居高位尤其情绪内敛,常常给人深不见底的高深莫测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静雾,“其实我早该跟你道歉,让你嫁到孟家那么复杂的家庭,委屈你了。”
孟晏珩这样的人,从不必道歉,不必低头,一个眼神就有多少人排着队想替他鞍前马后。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稀少可数。
静雾垂着的眼睫轻颤。
委屈吗?
京城多少名媛贵女想方设法做梦都想嫁入的门第,他却说委屈她了。
哪怕当初林家没有破产也不敢痴心妄想能攀上他家。
他前途风光无两,势不可挡,明明她才是耽误他的那个人。
明明他一直护在她身前,她没有真的受过什么委屈。
静雾不自觉蹙了眉,下意识替他担忧,“可是如果离婚…”
“静雾,”孟晏珩打断她,姿态颇有几分少见的慵懒随意,“金风玉露富贵荣华我生来拥有,实在不算什么,能用这点不值钱的东西换你宝贵自由,说实话我还能高兴几分,无聊人生也算当了回好人。”
他要解除困住她的枷锁,让她不要困在过去,向前看。
意识到这点,静雾眸中惊愕,抬头望向他,清润的杏眼睁得圆圆的,眼底渐渐浮起湿漉漉的潮意,心里更是情绪动荡翻涌。
她咬牙,短短两天,这个人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让她在他面前这样容易的情绪泛滥。
静雾隐忍压抑着情绪,直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想要将他看透一般,语气依旧疑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你的交换条件了。”
如今,连温暖和善意都叫静雾觉得不安和恐慌,她像一只刺猬浑身竖起尖锐的刺,或者像一只逃到角落里去的猫咪,警惕的,防备的,小心翼翼的审视,试图察觉圈套和陷阱。
她不相信会有人无条件的对她那么好。
是他想要离婚吗?静雾不敢这样直接问。
静雾红了眼眶,她感到汹涌而来的不安。
孟晏珩垂眸睨着小姑娘,指腹从她湿润的眼尾划过,提醒她,“配得感低会受伤,要改掉。”
静雾坚守的防线瞬间溃不成军,情绪如滔天巨浪袭来,但她坚决不要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静雾匆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孟晏珩看着她背脊挺直而决绝的走进了宿舍楼。
垂眸,看到无名指上的婚戒。
幸好还有点小孩儿脾气。
他有点庆幸的扯了下嘴角。
送完静雾,孟晏珩换了车。
只有静雾在时他才会开车。
他的时间容不得一分一秒的浪费,从上车那一刻李秘书就没停下来过的汇报就昭示着他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此时孟晏珩的气场也全然变了,严肃,威严,冷厉,让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对视,只有无名指上的婚戒不动声色的散发着温和的柔光。
当然,李秘书知道,在汇报到与太太相关的事宜时,老板也会变得耐心平和几分。
至于送静雾的车,由司机开着跟在后面,最后停在了国信集团大厦地下停车场的专属车位里。
在一众价值上百千万的豪车里,这辆普通黑色大众实在不起眼。
曾有一段时间引起了集团员工和高层们的纷纷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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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的四个女孩又聚齐了,嘻嘻哈哈,热闹非凡,隔壁几个宿舍都被‘扰民’了。
“谢嘉宜你不要脸,你揩油雾雾。”
“操,我也要重新抱。”
“班班你回去是不是去见男朋友了!你胸怎么变大了!”
“好香,芮子,你用的这款沐浴露立马推荐给我。”
“嘿嘿嘿,我带了粽子哦,同志们。”
“咣咣咣,看,棒棒糖,儿童节快乐,宝宝们。”
很奇妙,只要踏进宿舍,静雾就觉得仿佛一脚踏进了一个明媚的充满活力的春天。
烦恼的事情忘了,难过的情绪也淡了许多。
不过节后收假第一晚,一般都会有宿管查寝,查到615宿舍时,连宿管阿姨都能明显感受到这一间宿舍的氛围格外热闹。
铺着瑜伽垫做瑜伽有两个,正在公放打游戏的有一个,还有一个刚从浴室里出来。
都到齐了。
宿管又道:“谁是静雾?”
从浴室里出来的那个举起了手,“我是。”
女孩声音就软得能掐出水,白到发光的细腻肌肤更是惹眼。
宿管阿姨目光不由在女孩的胸口和胳膊上多停留了几眼,心道果然年轻就是好啊,水灵灵的,一边道:“有一个你的包裹。”
理应来说,宿管处根本不会替学生接收包裹,但是这位宿管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后就离开继续去查寝其他宿舍去了。
宿管走后,四个女孩围着包裹看。
挺大一个,没有寄件地址,没有寄件人信息。
谢嘉宜皱眉道:“雾雾你知道是谁寄给你的吗?”
静雾摇摇头。
林芮:“别不会是什么危险物品吧,就那种一打开就会让我们昏迷的那种包裹!”
班莹洁:“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在几人说话间,静雾已经找来拆快递的小刀割开了封条。
褪去一层纸盒,一层包装纸,里面的粉白色礼盒露了出来,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拉花。
林芮:“我知道了,是六一儿童节礼物。”
到这里,静雾已经猜出来是谁送的了,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有点紧张,怕里面会有他的照片。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避开舍友,打开了盒子。
半个小时后,宿舍的地板上摆满了二十份礼物。
谢嘉宜:“雾雾,你今年20岁,礼物刚好也是20份,20个六一儿童节,天哪,好浪漫。”
“电影票根,为什么这份礼物是电影票根?时间还是…嗯十年前的。”
“这款芭比好多年前就绝版了。”
“还有这套公主裙和这双水晶鞋,好多年前的限量款,现在也都绝版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谢嘉宜道:“雾雾,是哪个爱慕者那么煞费苦心的追求你啊?”
三人都大眼巴巴的望向了静雾。
舍友们的视线太过强烈,静雾往后仰了点,解释道:“不是追求者,是从小玩到大的一个朋友。”
谢嘉宜心直口快,“嗯?既然从小玩到大那为什么还要准备20份礼物?不应该…”
林芮忙捂住了她嘴巴。
静雾道:“没事,就是原本我们两家是邻居,后来我离开了,走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三个舍友都是聪明人,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又嘻嘻哈哈说了些有的没的,就回去各搞各的把独立空间还给静雾了。
静雾给靳一发消息感谢他,然后慢吞吞整理着这些礼物。
16岁之前,她的每一个六一儿童节都是和靳一一起过的。
失去的东西,尤其是很多年前的,想要找回来很不容易,对方必然是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很多时间,大费周章,煞费苦心。
静雾心里是感激的。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轻而易举就被勾了起来。
静雾不敢深想,强行打断了回忆。
擦掉背着舍友们啪嗒掉的几颗眼泪。
静雾把薄薄的文件夹和一大箱礼物摆在一起,坐在位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文件夹上。
原来今天是儿童节。
所以,这份是孟晏珩给她的儿童节礼物吗?
熄灯后,两天不见的女孩们有说不完的话。
静雾平时也会参与一些,更多时候,她都是在舍友们的浅聊中不知不觉睡着的。
今晚隔着床帘,她却忽然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们。”
615宿舍诡异的寂静了三秒。
然后…
睡在对头的林芮直接掀开床帘蹿到了静雾的床上,另外两个速度也很快,哐当几下,静雾的床地动山摇,然后三人全都挤到她床上来了。
静雾被逼在床头,抱着被子很懵的看着三人,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小兔。
点亮小夜灯,林芮双眼放光道:“什么问题雾雾。”
这三人怎么那么激动…
这三人不激动不行,这还是第一次,校花室友主动想聊点什么。
静雾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朋友…”
“懂了,你有一个朋友~”其他三人意味深长。
“真的是朋友…”静雾特别心虚的小声辩解。
“好好好,你朋友怎么啦?”
静雾有点难以启齿,可是她们三都蹿到她床上来了,好像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咬牙,静雾道:“我朋友跟她老…跟她丈夫的婚姻好像出问题了。”小夜灯光线昏暗,藏住了静雾渐渐变红的脖颈和耳廓。
“还真是你朋友啊。”静雾用老实乖巧的外表欺骗住了三人。
不过嘉宜道:“雾雾你还有已经结了婚的朋友啊?”
“谢嘉宜你重点歪哪去了,雾雾你说说看你朋友跟她丈夫的婚姻怎么出问题了,男的出轨了?”
“他没有出轨,”静雾下意识急忙辩解。
三人好笑,“你怎么那么可爱雾雾,又不是你老公,你急什么。”
“我…我就是陈述事实。”静雾莫名觉得有点热,说不出的紧张,害怕不小心就暴露了什么。
“那你说说你朋友跟她老公的情况。”
“就是某天,我朋友她老…丈夫突然提起了离婚这个话题,告诉我朋友,要是她想离婚,他可以同意。”
三人立马狂喷:“懂了,垃圾男人,雾雾,这明显就是你朋友他老公自己想离婚好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简直道貌岸然,恶心!”
“但是离婚的话…”静雾想了下措词,“对我朋友她老…公来说没有好处,相当于他的财产要全部给我朋友,要净身出户。”
“你朋友她老公有钱吗?”
“有钱,”静雾顿了顿补充,“非常有钱。”
林芮:“这年头竟然还有愿意净身出户的男人?”
谢嘉宜:“真的有,我堂哥就是,他也跟我嫂嫂签协议保证了要是他出轨他就净身出户。”
班莹洁:“那你这朋友的老公人品怎么样?”
静雾脑海里回忆了下近一年跟孟晏珩的相处,“总体来说挺好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冷酷,话不多,但他又对我朋友很好,会维护她,照顾她,很细心,不用我朋友开口就会察觉到她的需求,还会为她解决各种麻烦,反正挺有责任和担当的。”
“那你朋友呢?”
静雾微微一怔,“什么?”
班莹洁:“你朋友对她老公怎么样?不喜欢她老公?”
“怎么…这么说?”
“我是想啊,你朋友她老公忽然这么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朋友老公误会了你朋友想要离婚?”
静雾无意识鼓了鼓脸颊,后知后觉的,心里出现了个不太敢肯定的答案,“好像是有。”
“什么?”
静雾眼神有点飘忽:“我朋友跟其他男人传绯闻了。”
“啧,难怪,这不就结了,你朋友她老公肯定是吃醋了,什么离婚,也就说出来吓唬吓唬你朋友的。”
“啊?”静雾觉得好离谱,孟晏珩忙得不得了,整天全世界飞,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幼稚的事,他根本就不是这种人,“应该…好像不是这样吧,我忘了说,我朋友跟她老公是商业婚姻,没有感情的。”
林芮:“商业联姻?”
“不太算,就家族实力而言,我朋友家是非常非常弱势的一方,因为某些原因,那个男人才不得不娶我朋友。”
林芮:“但就算没有感情不是吃醋,那也肯定生气啊,哪个男的能忍受被戴绿帽子。”
静雾小声嘀咕,“他看起来也没生气啊。”
班莹洁叹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像你这种母胎solo的单纯宝宝不懂也是能理解的。”
静雾:?
“既然你朋友老公愿意离婚,那你朋友呢?你朋友什么态度?”
静雾揪紧了被子一角,“我朋友,我朋友为了家里的公司不会离婚的,所以我才帮我朋友问,基于以上情况,我朋友她老公忽然提离婚,是什么意思?”
班莹洁:“首先我觉得啊,你朋友跟他老公虽然是商业婚姻,但听你描述,你朋友她老公对你朋友还是挺好的,所以我倾向于,是你朋友老公误会了你朋友想离婚。”
“赞同。”
“赞同。”
“可是…万一就是对方想离婚呢?”静雾并没有因为得到这样的结论感到轻松半点。
哪怕她现在认可这种答案,她了解自己,过后她还是会反复的犹疑,否定,揣测,她总是会把一切往最糟糕,最坏处想,她自卑又敏感,情绪泛滥,反复无常。
这就是她,糟糕的她。
“别担心雾雾,”静雾眼底忽然浮起潮意,三人理解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忧焦虑,嘉宜和林芮伸手拉住了静雾的手,一人一只,放在手心里玩。
而班莹洁也道:“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还是认为误会的成分多一点。”
她还提出切实的建议,“至于你朋友老公的态度,如果你朋友也摸不透,可以试探一下。”
静雾仰起头,慢声慢语道:“怎么试探?”
班莹洁纠结一二,“我先冒昧问一下,你朋友和她的塑料老公婚后是盖着棉被睡素觉的革命同志关系,还是另一种?”
“什么是素觉?”
“简单来说就是…”班莹洁清咳一声,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面对静雾,就觉得好像在教坏小朋友一样,“你朋友跟她老公做/爱吗?”
静雾脸颊腾的一下子烧红,张口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对着三人缓慢地摇摇头。
“各玩各的?”
静雾脸颊越来越烫,依旧摇头。
“她老公有功能障碍?”
摇头+3。
“结婚几年了?”
静雾竖起三根手指。
“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静雾喉咙发干,但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班莹洁抱起双臂,像个法官,“你朋友老公不正常,当然,你朋友也不正常,除非真的有功能障碍,否则建议你朋友查查她老公在外面有没有偷偷养女人,当然,除非你朋友不介意以后可能出现小三逼宫,离婚威胁,私生子抢夺家产等情况。”
“还有,既然你朋友不打算离婚,就没有想过后半辈子要怎么跟她老公过吗?当然,商业婚姻利益为先嘛,就算感情不是首要考量因素,但双方的生理需求怎么解决?要不要生孩子,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啊。”
静雾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些,也没有想到要考虑这些,或者说,孟晏珩没有让她意识到要考虑这些。
“那她是不是以后可能就没有家了?”静雾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特别的焦虑不安,情绪说来就来,抱着被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寂静的夜里,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
静雾没有再哭后,嘉宜和班莹洁盘腿坐在床上绞尽脑汁讨论要怎么帮静雾的‘朋友’。
静雾和林芮则咸鱼躺在一起,林芮分享给她一只耳机
这个夜晚有舍友们的陪伴,静雾心里渐渐又安定不少。
静雾抱歉的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其实我们很高兴你需要我们,”林芮摸到她的手拉住,“谢谢你需要我们,雾雾。”
静雾鼻尖冒出酸意。
想起白天孟晏珩说——配得感低会受伤,要改掉。
有时候,人并不能完全的察觉到自己的所有缺点,静雾知道自己思绪敏感,拧巴,善变,阴晴不定,却从没意识到这点。
或者说,其实她的拧巴,善变,阴晴不定,全都是因为这样造成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静雾不解的问:”人为什么会否定自己被爱?”
林芮想了想,“可能在相信自己会被爱之前,你需要先坚定的,义无反顾的爱上你自己。”
过了会儿,静雾低低开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活着。”
“为什么啊?”
“因为只有我活下来了,就算被爱,你也不知道它哪一天会不会就消失了,失去时会更受伤。”
“胆小鬼。”
“对,还是个脾气好差的胆小鬼。”
“不会啊,你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宝宝。”
“雾雾。”
“嗯?”
林芮侧身,脸埋进女孩香香软软的脖颈里,伸手抱住她,抱得紧紧的,悄声道:“今天才发现,你是只受伤小兔。”
静雾微微一怔。
林芮一下下轻轻拍着她,像哄孩子睡那样,轻声道:“但你必须知道,一定有人觉得你的存在是他存在的意义,你活下来是天赐的礼物,不是罪恶。”
“别担心,爱你的人会爱你的全部,我们就爱你的全部。”
恰好,耳机里歌词唱:
爱让悬崖变平地/生出森林/一整片的森林/你在树荫里/复杂的生命/因为有你。
慢慢的,静雾不知不觉睡着了。
三个室友捧着下巴看着她,同舍将近一年,这只慢热的小兔终于渐渐对她们敞开心怀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么温柔漂亮的女孩竟然会那么没有安全感。
让人难过得像满心欢喜剥开一颗糖,以为里面是夹心,结果却发现里面是碎的。
她们一致决定,挤一挤,今晚陪雾雾宝贝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