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一年一度的公司团建姗姗来迟。
团建当天早晨,阮之白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达集合点,选了一辆看起来人少的巴士,迅速溜到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她掏出耳机和眼罩,准备装睡一路。
她要避开贺安辰。
再这么搞下去,她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介意我坐这里吗?”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阮之白猛地扯下眼罩。
贺安辰站在过道里,一身休闲装扮。
“其他位置都满了。”
阮之白一看,还真是……
怎么都没人坐她身边!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又找不到合理借口。
最终只能往里挪了挪,尽量缩在窗边,冷冰冰说:“随便。”
贺安辰轻松地放下背包落座,长腿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膝盖,阮之白像触电般弹开,整个人几乎贴在车窗上。
“不舒服?”贺安辰挑眉,递过一瓶矿泉水,“你脸有点红。”
“车里太闷了。”阮之白接过水,刻意避免手指接触。
三小时的車程对阮之白来说简直是酷刑。
她假装专注窗外风景,其实全身每个细胞都敏锐地感知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贺安辰翻书时的沙沙声,他偶尔调整坐姿时布料摩擦的声音,甚至是他平稳的呼吸声。
最糟的是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不断入侵她的感官,让她无处躲避。
怎么总是用那一款香水啊。
搞得那么好闻是要干嘛?
喷给谁闻的啊。
“到了。”贺安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阮之白这才发现车已停稳,同事们正陆续下车。
她急忙起身,却忘记了安全带,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急什么?”贺安辰的声音近在耳畔,“又没人跟你抢。”
阮之白慌乱地解开安全带,挤过贺安辰,头也不回地冲下车,没看见身后贺安辰若有所思的表情。
度假村酒店大堂,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正在分发房卡。
“小白,你和李经理一间房,贺总,您单独一间,都在三楼。”
阮之白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没有因为他俩是“情侣”就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但她的庆幸没持续多久。
“接下来是分组活动,”同事继续宣布,“按照抽签结果,第一组是……”
当阮之白和贺安辰的名字被同时念出时,她差点把手里的房卡捏断。
这一定是命运在捉弄她。
“好巧,”贺安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语气轻松得可疑,“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阮之白强撑微笑:“是啊,真巧。”
分组活动是户外拓展,需要两人协作完成一系列挑战。
阮之白全程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态度,严格按照指示行动,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但贺安辰似乎打定主意要拆穿她的伪装,在每个需要肢体接触的环节都“不小心”多停留几秒,或是“无意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小白今天格外严肃啊,”休息时,小林调侃道,“平时和贺总不是挺亲密的吗?”
“工作场合要专业。”阮之白义正言辞地回答,却瞥见贺安辰嘴角上扬的弧度,顿时面红耳赤。
午餐是自助形式。
阮之白特意选了个人多的长桌,坐在最边缘的位置。
刚吃两口,身边的同事就被叫走,取而代之的是端着餐盘的贺安辰。
“这有人吗?”他问,却已经放下餐盘。
阮之白默默摇头,低头戳着盘子里的沙拉,食不知味。
“不合胃口?”贺安辰注意到她几乎没动过的食物,“我记得你喜欢吃辣。”
说着,从自己盘子里拨了几片辣炒牛肉给她。
这个自然而亲密的举动引来同桌几位同事的注目。
阮之白感到血液直冲脸颊,小声道谢后机械地把肉片塞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阮之白终于找到机会独处。
她借口头疼躲回房间,直到傍晚烧烤活动才不得不现身。
烧烤区设在湖边,夕阳将湖面染成金色。
阮之白选了个离主烤架最远的位置,假装专注地烤着一串玉米,实则时刻注意着贺安辰的动向,他正被几个高层围着谈笑风生,暂时无暇顾及她。
“小白,帮我拿点鸡翅过来好吗?”同屋的李经理喊道,“在那边冷藏箱里。”
阮之白如获大赦,立刻放下烤叉朝食材区走去。
离开人群后,她长舒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冷藏箱放在树林边缘的小屋里,取完食材,阮之白没有立即返回,而是沿着林间小路慢慢踱步,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阮之白浑身一僵。
她缓缓转身,贺安辰站在几步之外。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浅驼色的毛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锁骨。
“我……我只是来拿食材。”阮之白举起手中的鸡翅袋子。
贺安辰向前一步,“从早上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
又一步,“巴士上,分组活动,午餐……”
再一步,凑到耳前,“为什么?”
阮之白后退,后背抵上一棵粗壮的树干。
无处可逃了。
“我没有……”
“说谎。”
贺安辰单手撑在树干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树木之间,“我们相处两个月了,我分得清你什么时候在说谎。”
阮之白感到呼吸困难,手中的袋子不知何时已掉在地上。
“我,”她咽了咽口水,“我只是觉得,我们最近有点,超出契约范围了。”
贺安辰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脸庞。
“比如?”他低声问。
“婚礼上的拥抱,每天的咖啡,还有……”阮之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看我的眼神……”
“我怎么看你了?”
“就像……就像现在这样,”阮之白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不像在看一个契约对象。”
贺安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撑在树干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也许因为……我早就不把你当契约对象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阮之白。
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分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阮之白,我……”
“小白!贺总!”远处传来同事的喊声,“烧烤好了,快来吃啊!”
……
贺安辰闭了闭眼,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阮之白弯腰捡起鸡翅袋子,手指微微发抖。
“我们……该回去了。”她小声说,不敢看他。
贺安辰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走吧。”
但在转身前一秒,他飞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这事还没完。”
回烧烤区的路上,阮之白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刚才那一刻,她差点以为贺安辰会吻她。
更可怕的是,她几乎要迎上去。
“小白!这里!”李经理朝她挥手,“鸡翅呢?天啊,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阮之白机械地回答,余光瞥见贺安辰被同事拉去喝酒的背影。
她不知道“这事还没完”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乱极了。
“小白,你来烤香菇。”有人喊她。
她走过去,用铁夹翻动着烤架上的香菇,告诫自己不要抬头看对面。
贺安辰正站在那里,与同事边喝啤酒边谈笑风生。
铁夹戳破了一只香菇的伞盖。
该死。
她假装专注地抢救那颗可怜的香菇,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
贺安辰正听销售总监说话,嘴角挂着那种她熟悉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贺安辰突然转头看向这边。
阮之白立刻低头,手中的铁夹差点掉进炭火里。
“小白,我的鸡翅……”身旁的李经理欲言又止。
阮之白这才发现她翻的不是自己的香菇,而是别人的鸡翅,已经快被她戳成筛子了。
“抱歉!我有点……走神,”她干笑两声,把烤糊的鸡翅夹到盘子里,“我再给你烤新的。”
“不用了,”李经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去拿点饮料吧,脸都烤红了。”
阮之白如获大赦,放下工具就往饮料箱方向走。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像一缕阳光灼烧着她的后颈。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饮料箱和一些不需要冷藏的食材放在营地边缘的折叠桌上。
阮之白弯腰翻找可乐时,听到脚步声靠近。
她下意识抬头。
贺安辰就站在桌子对面,手里拿着盘子,显然是来取食材的。
两人隔着桌子同时愣住,周围的谈笑声、虫鸣声、炭火噼啪声仿佛突然静音。
阮之白的手指僵在冰凉的易拉罐上。
贺安辰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下移到嘴唇,又回到眼睛,如此反复。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小白……”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可乐!”阮之白突然直起身,举着罐子像举着盾牌,“我是来拿可乐的。”
贺安辰嘴角微微上扬:“我看出来了。”
一阵风吹过,几缕发丝粘在阮之白汗湿的颈间,她突然很想去拨开,又怕任何动作都会打破此刻微妙的平衡。
“你要……拿什么?”她没话找话。
“蘑菇,”贺安辰指了指她身后的食材盒,“你刚才好像很专注在烤。”
阮之白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所以他看到她把香菇戳烂了?
也看到她在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