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雪闵去办理手续的时候,对庄阁说:“你陪着我好吗?”
“当然可以。”庄阁牵起她的手,交代道:“花荣,你留在这里和小颜一起照看一下吧。”
说话间,庄雪闵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花荣,然后微微低着头像是依靠在庄阁肩膀上似的,紧紧握着他的手离开。
花荣目送两个人过去,随后问护士:“里面的人伤的这么重,还能救回来,你们真的是医术高超啊。过几天一定得给你们医院送一副锦旗过来。”
护士轻声道:“还得病人争气,拼命保护住了身体上重要的器官。另一个送来的就没这么幸运了,还在急诊室里抢救呢。”
小颜在凳子上边喝饮料,边留心着花荣,奇怪这个人怎么对初阳这样上心,老板庄阁都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他倒是巴不得早点知道初阳的第一手消息。
她和花荣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搭的聊天,却发现他心思不像是外表那样粗糙,说出来的话不是试探就是挖沟,总想打探她和初凡的隐私问题。
而办理手续处的庄雪闵望了望四周,确定花荣没有跟过来,才对庄阁说:“你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今天遇见的那些人,胳膊上全都有那种纹身。”
她悄声地看了下庄阁,似乎很紧张。
“而且他帮你照顾着这么大的公司,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一直跟着你来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随便一个秘书都能办成,他为什么放着公司的事情为初阳忙里忙外的?”
“所以你想说——”
“是不是他派人对初阳动手脚的?”
“他和初阳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庄雪晴,他想让初阳死,然后栽赃到这个有故意杀人罪的前科人身上。”庄雪闵几乎都要附在他的耳边,声音小的只有庄阁才能听得见。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庄阁平静而温和地看着她,刚才两个人离得这样近,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点微红,只说:“有些事情,如果你没有确切的证据,轻易说出来,会遭到伤害的。”
即使什么都明白,但他不想让她再卷入这个无关的事件当中。
于是再次提醒:“这些话你对我讲过后就当做忘了,千万不要再向其他任何人提起。否则你就是下一个初阳。”
“……我知道。所以我只敢对你讲。”
她拿着办手续护士给的材料,用自动笔在上面认真填写着基本信息,等一切都完成后,又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小时候没见过花荣,他叫你表哥?”
庄阁见她问这个事情,倒是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回答:“他是祖母娘家那边的亲戚。我们刚到国外,发现街上有几个小混混是华人,于是祖父就劝诫那些人不要丢国家的脸,时不时给点钱救济。”
他回忆起那段时间,想起来着实很巧合:“花荣就是那几个年轻人里为首的鬼难缠。祖父问他,知道花荣是水浒传里的英雄吗,这样在街头流浪乱逛,真的对得起这个名字吗?”
花荣回答:“不知道。”
祖父倒也没生气,也没有教训他朽木不可雕,反而接着问:“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那个人一定希望你成为有出息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花荣想了想,说:“我姑奶奶。”
祖父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眉眼间像极了去世的妻子。
见花荣就要走,然而还是不肯就这么放他离开,就接着问:“你姨奶也姓花?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不知道故乡是哪里。我爸爸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国了。姑奶奶是女孩,家里让她留在宅子里看家就没跟着去,她当时正沉迷看水浒传,因为本身就姓花,所以让我爸爸答应,如果将来生了男孩,就要叫花荣。”
“那她怎么不自己生孩子取名?”当时庄华还跟着,忍不住插了一嘴。
“姑姑说她对爱情看得很透彻,不想嫁人。那个时候我爸爸还穿着开裆裤呢。”花荣回答,只因为这些人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很不耐烦。
祖父心下暗暗惊诧,还不及追问,就听到庄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姑奶叫什么名字,我母亲也姓花,说不定咱们还有点亲戚呢。”
花荣听后觉得只当个玩笑就过去了,想着一个姓氏的大概都是几百年前是一家。但他只说:“我姑姑叫花映安。我刚出生的时候爸爸给她寄过信,但是没收到过。”
后来父母双亡被迫流浪,再也没有和故乡亲人有过什么联系。
他骨子里也是十分自卑的人,然而面对生存的窘境,在异国他乡,没有知识能力,没有背景资源,只能装作举手投足都是粗糙的混混才能度日。
只看见到祖父和庄华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拉着他的手哽咽道:“原来你爸爸就是映安一直牵肠挂肚的侄子,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庄阁说到这里,不禁颇为感慨,对她说:“花荣父母双亡,再也找不到他的根系,于是干脆入了庄家的族谱,和我以表兄弟相称。祖父对他疼爱有加,悉心栽培。”
“原来如此。看来祖父已经把怀念都倾注在花荣身上了。”
“祖父为了爱情放弃所有。”庄阁眉眼间带着冷淡,“但这爱太沉重,伤了很多人。”
“为什么这样说,我不懂。”
庄雪闵乘着电梯走到八楼,见花荣和小颜正在聊天,她拉着庄阁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懂最好。”
庄阁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他心疼地看着这个苦苦寻找回来的人,只是当年祖父爱情的牺牲品。于是就对她说:“世界上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最开心。”
住院手续一切都办理妥当,庄雪闵见到了赶往八楼办理此案件的警官。
“你好,我姓何。这是小陈,这是小周。”
何警官朝众人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说他也是办理庄雪晴案件的负责人。本来初阳正是他们列出的重大嫌疑人,但刚想采取行动,就接到了初阳出事的消息。
这不得不让他们重新审视两起案件有没有什么关联。
而现有的证据显示这些人都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于是何警官暂时只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受害者家属来对待。
“目前来看,您哥哥的这起事故更像是一场蓄意的谋杀。犯罪嫌疑人确定是那个大巴车司机,他曾服用过大量的安眠药以及心理疾病方面的药物,不排除凶手变态随即杀人的可能。”
何警官继续道:“但也不排除仇杀、团伙作案的可能。初小姐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初阳平日里得罪过什么人,和谁起过争执?”
“我不太清楚。他刚出狱没几天,我们关系以前不太好,这次专门找到我拍戏的山上和我道歉,然后说要痛改前非就回去了。至于仇人——我暂时还不清楚。”
“嫌疑人被判定重度烧伤,而且在车子爆炸之前两个人有打斗的痕迹。资料显示他最后一个联系通话的人是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说话的内容吗?”
庄雪闵被何警官敏锐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于是就转头看了一眼庄阁。
“不要紧张,原原本本告诉何警官就行。”庄阁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继而对何警官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跟警察接触,肯定会有些害怕。”
何警官听后,便道:“抱歉,职业病,我总是习惯用这种审犯人的语气讲话,初小姐您不必有什么顾虑。”
庄雪闵脑海中飞速旋转,她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花荣就是幕后主使,这个时候如果不能直击要害就必须明哲保身,于是低头回忆了一下:“就是叮嘱他注意安全,然后——”
“然后什么?”何警官追问。
她感觉到很多目光朝自己投来,包括身旁站着的花荣。
“我说尽快让他好好挣钱,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安顿下来。他跟我说对象不好找,尤其是这种条件的,更困难,要给他一点时间。”
“就只有这些了吗?”何警官继续追问。
“我跟他说条件不好可以慢慢改,人一旦踏踏实实,加上长得挺好看,以后不愁娶媳妇。实在不行,我帮他介绍。”
庄雪闵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就只有这些了,然后我就听到了电话那边的爆炸声。”
何警官沉默几秒,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失落——线索又断了。
“他跟你说过这个人吗?”何警官不死心,继续拿出大巴车司机的照片,“或者你见过他吗?”
“没有。他出狱前我就进组拍戏了,这是第一次见面。”
做笔录的小周问:“你们兄妹之间以前的关系很不好吗?为什么出狱了好几天才见第一次面,你们以前有过什么强烈的争执和矛盾吗?”
面对一系列问题,庄雪闵很明显地感觉到小周在怀疑自己雇凶杀人。
“抱歉,小周没有恶意,只是就案情询问而已。”何警官虽然这样说着,但也仍旧希望她给出一个答复。
事业发展期的明星如果被爆出有一个坐过牢的哥哥,那么事业与声誉应该或多或少有些影响,但凡是个小心眼又爱走极端的人,也可能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
“他小时候挺疼我的,但是后来跟着班里的混混学坏了,就开始辍学、早恋。我们跟着外婆长大,他半个月不回来一次,把外婆气得很惨,我就再也不喜欢搭理他了。”
庄雪闵熟读初凡留下来的日记,几乎能将这些生活的点滴背下来。
“后来他坐牢了,外婆觉得很丢人,没办法在原来的地方生活下去。就带着我回了乡下的老家。有一次她病了,需要很多钱,有人找我去KTV陪酒,我不愿意,就去签约了经纪公司,挣了钱给外婆看好了病。”
她望向何警官,满眼真诚:“我希望哥哥好好的,早日出院见到外婆,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