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病房内的肖欢转醒，盯着天花板，双目空洞。

南沁看着眼下转醒的肖欢。

就在她叫了医生时，肖欢突然开了口。

“我死不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原本空洞的眼里染上了一层悲伤，她侧头看向南沁，看着眼前南沁古井无波的神色，“警察，你爱过人么？”

下一秒，肖欢自嘲地笑了笑，撇过了视线：“应该没有吧。”

南沁被肖欢问得懵了几秒。

继而听到肖欢的一声啧。

“这就是你帮助犯罪嫌疑人的理由？”南沁其实能理解他们每个人的想法，但不能不理解他们的行为，而她这个问题，显然燃起了肖欢的爆炸点。

她看着肖欢从床上猛然坐起身，伴随着机器的尖锐声戛然而止，肖欢那双看怪物似的眼睛，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南沁。

“你，可真可怜。”

随着肖欢的惋惜声，病房的的门，被人推开。

“病人醒了？”戴着金边进镜框的医生侧头看向南沁。

“病人的情绪有点激动。”南沁点了点头，与生带来的温柔嗓音，让医生多看了她几眼，跟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她这样的容貌跟声音跟警察这个职业完全不搭界。

南沁的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是陆敛，抬眼对着医生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随后，她走到阳台边，回头看了眼病房内的医生护士围住病床的身影。

“陆队，肖欢已经醒了。”

陆敛在那头还没开口，听到南沁的汇报，原本捏在指间往嘴里送烟的动作顿了顿，应了一声：“这里的口供也录完了，跟之前的说法，没多大的变化。”

陆敛说完，沉默了抽了口烟。

“肖欢醒过来，说了句，那个人应该走了。”南沁回头看了眼正在问诊的场景，“陆队，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趟？肖欢应该知道不少。”

“嗯。”陆敛的烟往灭烟缸里一怼，从椅背上拿起外套，往外走。

跟审讯室出来的屋主差点撞了个满怀，屋主一看是陆敛，立马噤了声，让了一条道给陆敛通行。

挂了电话的南沁，往回走。

医生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的镜框：“是病人的家属么？”

南沁摇了摇头，微微抬了抬眉，小小的疑惑。

“哦，是这样的。那我跟你说没问题么？”医生见南沁点了点头，“病人是被迷昏的，无外伤，其他的需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谢谢医生。”南沁看医生要出门，“医生能检测出，她身上的麻醉剂是来自哪里的么？”

“不用问他。”肖欢整个人已经缓了过来，靠着床头坐着，目光略过医生看向南沁，“我用的是异氟醚，是我自己把自己迷晕的。”

医生听到这句话，震惊地转过头看向病床上的女病人，还未缓过神的皮肤略显苍白，那双眼里透着一股子悲凉，却又坚定地看向那名温和的女人，医生的视线从女病人身上，转回到了南沁。

“嗯，我知道了。”南沁的视线与医生的视线相对上，看着医生眉眼间的疑惑，“医生，我是警察，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能让我跟病人单独过一会儿么？”

医生听到南沁的话，原本疑惑的神色，带上了不可思议，在看到南沁的证件后，他还是没缓过神来，这张脸跟声音，实在是不像啊！不合适吧。然而，事实却是她确实是警察。

连连点头的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出具了病房。

“他们不出去也可以。”肖欢垂着眼说道，并不看南沁，“一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龙哥’。”

话起了个头，陆敛就推门进来了。

带进来一股子冷风，陆敛揉了揉眉心，拖了把椅子到墙边坐下。

“你可以继续了。”

肖欢也不看陆敛，手随意地放在被子上，右手的两指捏着左手的食指，她跟龙哥的相遇场景跟屋主说得相差无两，南沁凝神看着肖欢的样子，在晕黄的灯光下，宛如身上笼罩了一层柔光。

肖欢愣了愣，想到自己带着南沁去监控室时的场景，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温和无害，最不像警察的女人却有着那么敏锐的嗅觉，如果没有被发现，那么他还会离开么？肖欢想，他肯定还会离开，她不过是他随手救下的人，正好又能帮助他吧。

肖欢颔首，叹了口气，盯着被搓红的手指指腹。

“是龙哥把你锁在里面的？那他人现在在哪里？”陆敛听完肖欢的叙述，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这龙哥的年纪应该比肖欢大很多，眼前的肖欢看起来对龙哥的感情应该参杂了其他情感，陆敛看过很多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儿时缺爱造成的。

肖欢蹙着眉头，抬眼，嫌恶地看向陆敛，她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是我自己要在里面的，也是我把自己锁在里面的。”

“你在为他辩护，还是在帮他顶罪？”

“我没有！”

肖欢猛然抬头，对上陆敛刚正不阿的神色，眉眼间的气势一下子把她看愣住了，他在逼她，肖欢突然勾唇笑了笑，“我没有。”

“警官，你不用激我。”肖欢的声音趋于平和，眉眼间带着一丝丝的嘲弄，看着眼前紧紧盯着自己的警察，余光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同样看着她的南沁，“你们爱过人么？”

陆敛被肖欢问得莫名其妙，此时，愣了愣神，反倒是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肖小姐，我们在查案，并不是再跟你进行感情问题交流。龙哥可能涉及到两条人命问题，我希望你能严肃对待这个问题，他可能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不，不可能的。”肖欢的冷静一下子被南沁的话给摧毁，此时，她面目狰狞地瞪着南沁，害怕从南沁的口中说出更多伤害他的话，“他不可能杀人的，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施害者。我不信，我跟他生活过……”

肖欢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南沁完全没有预料到，此时，她侧头看向陆敛，见他凝神思考的样子，她叹了口气。

“肖欢，我知道你跟他生活过。我确实没有你了解他，所以，我希望以你的了解，来帮助他洗脱嫌疑，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的，对么？”南沁带着温温和和的嗓音，宛如春风一般，拂去了肖欢的怒意，南沁看着神色稍稍缓和的肖欢，心底多少是松了口气。

“当然，我也愿意。”肖欢看着已经将椅子拖了过来的南沁，侧头却看向陆敛，“警官同志，你是在想喜欢的人吧。看你这个样子。”

陆敛轻咳一声。

一言不发地盯着肖欢，仿佛是被她说中了。

“这不是你该问，该知道的。”

肖欢挑了挑眉，自讨了个没趣，看向南沁，对着南沁示意了一眼，见南沁无动于衷，想到刚刚南沁的反应，看来是真没爱过人。

“之后，他每天送我回家，刚开始一直不肯去我家坐坐，到后来，偶尔会上来，再到慢慢会过夜，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表白，但我知道，我们已经算在一起了，我喜欢他。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我的良人，但是，打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认定了他，你说奇怪么？”

肖欢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并没有逻辑性。她一直在看南沁的反应，中途她会蹙着眉头，即便没有打断她，肖欢知道这位女警应该是有什么想问她的。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盲目。”

“那你有没有想过，盲目，会让你看不到很多东西。”南沁见肖欢一直盯着自己，突然停住了话语，无非是在等她的回应，见肖欢摇头否认，“据我所知，热恋中的情侣应该会时时刻刻地黏在一起，那你有想过，偶尔会过来的他，大多数又在忙什么呢？你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南沁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肖欢。

她前半句的话，肖欢还能矢口否认，然而后半句话，却问得她哑口无言，此时，她看着南沁递过来的照片，明明她不想看，手却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

那是一张他的照片，照片中，他拿着长棍将人堵在某大厦门口……

“一张照片而已。”肖欢看了眼滴落在照片上的泪珠，一时间，抬手擦了擦，“你知道么？我妈还活着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希望我爸能早点死，他喜欢赌，欠了一屁股债，我妈一个人拉扯着我，又要帮他还债，其实，这样还好，即便没有光，至少还有个目标，我们能朝着刚走。”

她顿了顿，“但是，我爸染上了酒瘾，每次喝完，拉着打我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妈当时受不了，在我考上护校后，我妈自杀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我说，为了我才会忍受着我爸的家暴，债主的讨债……但他们从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个男人为我挺身而出……他怎么又会是恶人呢！即便他是恶人，对我至少，至少是喜欢的啊！”

南沁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讲述，听着肖欢的经历。

很难没有不感同身受，但是……

“肖欢，你很成功的拖延了时间。”南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病床上的肖欢，在听到她的话后，神色一怔，随后脸色瞬间惨白，“我对你的经历，很同情。但你，一直在频繁地看墙上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