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沁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作出防御姿态,随手从门边捞起扫帚:“谁?”
窝在沙发处的人侧头朝她看来,在南沁还没反应过来时,那身影已经站起身,跨步朝她走来,南沁猛地后退了半步,灯光下,她逐渐看清了来人的脸庞,岑照?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进来的?”
岑照笑了笑,抬手,一按开关,室内顿时敞亮,他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小姑娘,原本阴翳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南沁眼前晃了晃:“阿南,你就是这么欢迎叔叔的么?”
“这种情况下,很大可能性是小偷。你跟陆城是叔侄,我跟陆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南沁低头,将扫帚放回原处后,扶墙,在玄关处换了鞋,随手关上门后,从岑照身侧穿过,“如果是来询问西街的事情,不好意思,工作因素,不能透露。”
南沁从厨房倒了一杯水:“还有,我没记错的话,房子当时已经过户,现在在我的户头下。”
说完,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串钥匙上。
“我以为你在南城城建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岑照挑了挑眉,长腿屈在隔着茶几的狭小空档处,“南沁,你那是什么表情?钥匙?”
他将钥匙揣回兜里:“你还是以前可爱。钥匙我帮你保管一串。”
“没记错的话,你是昨天才抵达到北市,却在沈颜的订婚宴上,听到我有急事必须要回南城。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岑照让专机特意送我回南城。”南沁灌了一口水,入喉的凉水压制着她内心不断燃起的暴躁,“现在,你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如果你非要说是来叙旧的,那么就该是叙旧的样子。”
南沁转头,实在是懒得跟岑照扯皮,“我要吃晚饭了。你自便吧。”
岑照觉得这捡来的侄女果然比侄媳沈颜顺眼多了。只是可惜了没看到她哭鼻子或者生气的样子。被她那么一问,他倒是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没听到回应的南沁,从冰箱里拿了煮面条的食材,没管站在厨房入口处的岑照,开火。
“我也还没吃。”
他原本松懒的嗓音此刻带了微微的倦意,“你看着帮我也下一碗吧。”
南沁挺直了脊背,打算迎接他的毒舌,却没想到是他也要吃,手里的动作一顿,转而又从冰箱拿了一份食材,看着锅里的食物,闻到那接踵而来的香气,她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咕噜声,以及翻山倒海的饥饿感,她是真饿了。
她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一碗递给岑照,自己则坐下,开始嗦面,一口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这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难过的情绪以难挡之势,扑面而来,眼下的面,不知是热气还是眼睛雾气,夹面的筷子有些模糊。
“南沁,你这面也太淡了吧。”
南沁听到岑照的话猛然抬头,鼻涕眼泪都来不及擦,只听到岑照悠悠地补了一句,“看来还有别的料。”
赶忙擦了脸出来的南沁,看到岑照已经吃完了,餐桌上,他的碗筷已经被收拾,此时他双臂抱胸坐着,抬眼看着南沁,在等着她坐下。
“南沁。”他终于恢复了他原先桀骜不驯的嘴脸,“死者身份,我承认,我确实没想到。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南沁刚坐下,看着眼前端坐着的岑照,他的那个神色让她不太舒服,是关心却又像是在例行公事的盘问。
“接下来。”她慢斯条理地站起身,笑了笑,因为刚哭过,带着几分喑哑,“自然是请你离开。”
岑照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大刺刺地站在原地,在对上南沁的目光后,右眉一挑,进了客卧,门一关,就再也没有出来。
南沁独居生活,客卧除了简单打扫外,根本没有准备其他物件,而岑照进去之后毫无动静。南沁抬手敲了敲门。
“那个,被子在橱里,自己拿。”
南沁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回应,正打算开门,挂在沙发处的外套兜里响起了铃声,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而快步走到沙发处。
宋水良来电。
南沁回头看了眼客卧的房门,去了反方向的阳台,此时她拉上推门。
“南沁,我也是没办法,你要不来一趟科里。也是没有办法,大晚上的,王大菊的亲属来局里,哭闹着说是要把人带走,要办理丧葬,吊唁会。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为难,但是确实没办法安抚了……”
家属嚎啕大喊声不间断地刺入他的耳里,扎得他脑袋刺啦啦地疼,宋水良完全记不清后面自己说了什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只听到南沁说了句话,就匆匆挂了电话,看了眼前方拐弯的廊道,范李匆匆跑了过来。
“宋组,不好了,王老太昏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范李见宋水良没多大反应,又重复了一句,转而就宋组将手机塞进兜里,直奔而走,范李差点跟不上脚步。
两人赶到现场时,王老太已送去急救,宋水良看着眼下冰凉的地砖,寂静的廊道,刚松了半口气,就立马一声叹气。
大半夜的,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将近二十四小时,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难熬的时刻,并且他心底隐隐有种会更艰难的想法,只觉得这吸进去的气都带着难熬的气味。
“范李,你去盯着王老太,别闹出事。”宋水良捏了捏眉心,颔首,只听到风尘仆仆赶来的脚步声,他抬头,见是满脸疲色的李局跟林凌,“李局,林组。”
“好的,宋组,那我先走了。”范李听到宋水良的声音,知道又有领导来了,立马跟宋水良打招呼,赶紧溜走。原本想留着询问南沁的话,也立马塞回了肚子,见宋水良点头,马不停蹄地赶往王老太急救的人民医院。
期间,她按照宋组的意思,联系了南沁。
快到办公楼的南沁,接到范李地电话,方向盘一打,驱车赶紧前往人民医院。
太阳穴不停地跳闪,她皱着眉头。
“病人受到了刺激,导致情绪崩溃,血压高了,幸亏就医及时,在观察一天,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接诊的男医生探究的目光观察了一眼站在身前身着警服的付鹏,又想到病房里的老太。
“不会是中风了吧?”
男医生摆了摆手:“不是。”
见这男人开始接电话,男医生双手往兜里一插,转身往急诊门诊办公室走去,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跟匆匆赶来的南沁两人迎面而过,嘟哝了一句,“这老太婆真牛,需要那么多警察。”
“南沁,你怎么也来了?”付鹏疑惑地看着南沁,“你不是回去休息了么?这里面的老太有什么问题么?”
范李也想问,只是碍于没有那个机会,也还没组织好语言到底怎么询问才最妥当,彼时听到付鹏的话后,立马竖起耳朵听。
“在法律定义上,死者是我妈妈,躺在里面的是我外婆。”南沁说完,看着两人震惊而又欲言又止的神色,“谢谢你们的关心,我还好。”
范李目光没有离开南沁,听她强忍着情绪说出那些话时,范李就想抱抱南沁,然而这样的场合让她不得不压制住情感。
“南科,你外婆急救及时,没什么大碍。”付鹏顿了顿,回头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措辞不对,“我们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你放心,一定可以找到凶手的。”
南沁看着正气十足的付鹏:“谢谢。”
她对她这外婆的印象并不深刻,当时从她妈妈口中拼凑出她是个重男轻女的女人,为了儿子,让她妈妈辍学去县城打工,之后因为不满意南西泉的彩礼钱,差点棒打鸳鸯,从小南沁听到的信息是,因为她经常咒骂她爸,导致他们家很少回去探望。
只不过……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南沁,看了眼病房的大门。
“她是一个人来的么?”
南沁的话打破了走廊内尴尬而寂静的气氛,也将范李跟付鹏拉回了工作状体,率先反应过来的是付鹏,他摇了摇头。
“我只看到了她一个人。”
之后范李也点了点头。
“是有什么奇怪点么?”范李脱口问道。
“王爱国,我舅舅,听我妈说过,我外婆十分溺爱他。”南沁顿了顿,“可能他还没听到这个消息。”两道秀美微微蹙了蹙,转而神色认真地看了坐着的两人。
“可以试着查查王爱国。”
“小南姐,你是知道了什么?”范李跟付鹏面面相觑后,对着南沁开口问道。
“只是直觉。”南沁眼睑微垂,盯着光洁的地面,消毒水的气味不断地刺入鼻腔,她叹了口气。
“急诊208?我妈人呢?怎么这么难找……”
王爱国一身金色衣饰,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金链子不知真假,在灯光下意外的闪,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一脸疲色,看起来是突然被人告知的,说完抬头正巧对上南沁三人看过来的视线,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站定,拉了拉衣襟,咳了两声清清嗓,“208?”一面看着病房号,直接在南沁三人身旁的病房外站定。
一股浓烈的烟味盖过了消毒水的气味。
他彼时愣了愣,转而想到是警察来的电话,这才放松了脑内紧绷的弦:“警官,我妈在里面么?她怎么样了?”
肥硕的脸颊因为脸部表情而变得有些谄媚,从病房的探视窗看了眼里头的情况,眯缝眼的余光扫了一遍已经站起身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