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打八班,陆望川担任场上队长,叶知晓则在班级赛坐起了冷板凳。态势一改第一场时的势不可挡,从第一节开始逆风,半场被八班杀了个20比2。照这样下去,不用等打完全场,就能锁定败局。
“林老师,咱们要输了,还不换人吗?”
“老师,换叶知晓吧,他是校队的。”
“对,上一场打二班叶知晓多厉害啊!”
学生们纷纷提出换人,林琅没急着做决定,而是将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林乔肩上:
“林乔,你觉得呢?”
林乔现在十分笃定,林琅其实什么都看得出来。
她转头看向快在替补席闲到“发芽”的叶知晓,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自觉站起来热身。
剩下两节,尽全力追分的话问题不大。
“不换叶知晓,”林乔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裙摆,“等我一下。”
几个意思,去请外援?
叶知晓摸不透她的心思,热身动作没停下。
然而正当他准备在林琅宣布换人便上场时,一道清亮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一班换人。”
叶知晓第一个字就听得出是谁,他循声看过去,只见林乔盘起长发,换下了那身可爱的啦啦队服,穿着橙白相间的校服短袖和长裤向球场走来。与他擦肩而过后,她朝裁判打了个换人的手势。
裁判由校队中高年级的学长兼任,见状也不免震惊,特意跟班主任确认无误后,才放林乔进入场地。
叶知晓站在替补席长凳旁一直没坐回去,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成了拳。
林乔的每一次突破,他都不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她穿梭在那群比她高一头还多的男生里。
叶知晓手心在渗汗,比他参加的任何一次比赛都更焦灼。
“没看出来啊,林乔篮球打得这么好。”
林琅由衷赞叹,朱乐吟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乔乔学了好多年呢!因为她妈妈个子矮,一直担心她长不高,从小就训练她打篮球。要不是她懒,也能打专业队了。”
是挺厉害。
而且林乔打球不“独”,重战术而非个人能力,和陆望川的配合天衣无缝,把对面的攻势封断于线外。
叶知晓默默附和,心中的不安却一分未减。
篮球赛强度高,稍微瘦弱些的男孩都难免在身体对抗中受伤,更不用说体能吃了大亏的女孩。
战况激烈,林乔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只剩记分牌上不断累加的数字,将陷入沉寂的一班观赛席重新引燃。
分差来到最后一分,陆望川组织进攻,林乔无声无息凑上来扯了扯他衣角:
“要不……你战术卧倒换两罚?”
陆望川眉头一皱,顿悟一条真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乔,”他无奈道,“能不能跟叶知晓学点儿好?”
“……”
终场哨结束整场比赛,比分定格在42比44,陆望川最后一记跳投三分有效。按捺不住兴奋的学生们涌上球场,抱起陆望川抛向蓝天。
林乔趁乱溜出来,连口水也没顾上喝,直奔替补席。
叶知晓的脸色不甚好看,大约是在生她自作主张的气。
“我们赢了。”
她站到他面前,用手擦了把额角的汗。
叶知晓不理她,冷脸递上一条崭新毛巾。
是校队同款,他刚从队办拿的。
看来真生气了。
林乔正搜肠刮肚怎么岔开话题,叶知晓突然对不远处的朱乐吟招了招手。
朱乐吟看在林乔也在的份上,磨磨蹭蹭上前,不耐烦问:
“干嘛。”
叶知晓一眼不看林乔,脱口而出却在关心她:
“帮她放松一下肌肉,上场前没热身,容易抽筋。”
“哦。”
朱乐吟按着林乔在长凳落座,着手替她舒缓。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毒辣,林乔被树荫挡住,叶知晓宁愿站在骄阳底下也不靠近她。
至于吗?
她暗自叹了口气,故意放软语气喊他:
“叶知晓,我渴了。”
半箱饮料被踢到她脚边,他居然就借踢饮料一个人走了。
朱乐吟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只空瓶朝他背影砸过去:
“拽什么呀!有病!”
其他班仍未结束比赛,大部分学生留在球场,教学楼一层的走廊异常安静。叶知晓两手揣在裤兜里走得飞快,然而没过多久,另一道脚步声就追了上来。
相隔几步之遥,他偏就不停。
可是林乔发现,他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玻璃窗上两人的倒影。
关注着她。
她瞥见前方的低矮台阶,急中生智,一步踩空——
“啊……”
事实证明,假摔这件事,她真的不擅长。
不擅长到叶知晓跑回她面前的时候,她扶着墙,还没彻底摔下去。
他的影子笼罩下来,紧紧圈她在里面,衣角淡淡的洗衣粉香气,令她格外心安。
“有意思?”
叶知晓低头看她以一种半蹲半坐的滑稽姿势撅在那儿,嘴角比AK都难压。
林乔倒不多么尴尬,坦荡站起来靠在墙上,仰头迎上他笑弯的那双桃花眼:
“没意思你跑回来干嘛?”
“……”
“用玻璃窗偷窥有意思?”
“……”
“你紧张到脸都白了。”
“……”
叶知晓恨自己不长记性,明明斗嘴从来没赢过,还敢惹她。
而比有理有据生气却被林乔反将一军更丢人的是,当他看到她滴着汗的发梢,依然毫不犹豫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林乔指尖摆弄着那件外套的拉链,笑吟吟问:
“不生气了?”
“谁生……”
叶知晓乍开口,耳畔就回荡起之前林乔在家里接过的那句“狗生气了”。她似乎有种很神奇的魔力,能潜移默化治好他不好好说话的毛病。
“八班那两个校队的一米九几,加起来快四百斤,你知道和他们对抗有多危险吗?”
“知道——”
林乔重新抬起头凝望他眼眸,一副郑重诚恳的样子回答。
叶知晓不知是气笑了,抑或,被她摆出的无辜眼神消解余怒,再装不出严肃的口吻和表情。唯有眼中融化一片暖意,顺着她的话轻声道:
“知道什么?”
林乔从墙上直起身,向他迈了一步,鼻尖快要贴进他的胸膛,呼吸扑过来,酥酥痒痒的。
她声音很小,恰好足够他听到:
“知道你担心。”